“老爷……”
顾氏快速地追了出去,一脸急切地拽住苏庸的衣袖。可苏庸却快速地甩开了,暗色的衣袂,一闪而过,顾氏的手里,只余下清风一缕。
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喇喇”地碎掉,顾氏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变成隐然的黑。
顾氏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尖锐的痛,令她瞬间的清醒。
看到苏庸的身影转瞬消失在花木扶疏处,顾氏再也管不了其他,连忙一提裙子,再一次追了过去。
解释,或者赔罪。
空荡荡的厅堂里,只剩下苏栎和墨雨二人。
巨大的琉璃灯盏,散发着空洞而诡异的光芒,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带着令人惊心的冷。
苏栎瞪着墨雨,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出来——虽然墨雨坦言自己是“废柴”一枚。可苏栎知道,苏墨雨这个jian人是在撒谎,是在睁眼说瞎话。
可苏墨雨偏偏得逞。她骗过了所有人,甚至睿智如天人的爹爹。
苏墨雨,可是要将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毁掉么?先是勇气和骄傲,再就是娘的信任……
那么,再接下来呢?就如此前的苏墨雨一般,遭人鄙视,被人欺凌,然后一无所有?
不,绝对不可以!
苏栎忽然没有勇气再想下去。她原本明亮娇艳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慌乱以及狠戾的光芒:
“苏墨雨,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悉听尊便——”
明亮的琉璃灯下,墨雨的眼眸流露出狂傲不羁的笑,璀璨晶亮,犹如天人。
她不再理会苏栎,转身离去。
苏栎,不管是你,还是顾氏,若再有人触到我的底线,那就只有一个字——死。
墨雨知道,顾氏把持相府十年,想要扳倒她,也并非易事。墨雨的目的,只是离间。
她倒想看看,每日里活在被苏庸怀疑和冷落里的顾氏,还拿什么去张狂。
墨雨的原则向来是人不犯我,我懒得犯人。今天的事儿,只是给顾氏一个警告。若她再敢张狂,墨雨也不在乎,将她一脚踢进地狱。
经过后花园,在没人处的时候,墨雨十分随意地将手里剩余的碎石子,全部都抛了出去,然后,拍了拍手,回她的院子里去了。
二十一世纪的苏墨雨,是一个暗器高手,她认穴之准,下手之重,即便是她名扬四海的师傅,都叹为观止。
今天,她就是利用这手功夫,打中了顾氏,然后,嫁祸给苏栎。
既然顾氏很闲,苏栎也没什么事做,那么,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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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天空,是暗色的,就连星星,都不见了踪影。于是灯光,变成了指引黑夜的全部路,标。
风吹花动,暗影无数。仿佛窥探秘密的行人,发出放肆的笑声。
顾氏站在书房外的长廊里,仰望着黑夜长天。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庸的贴身小厮侍剑出来,告诉顾氏“相爷依旧在忙,就不陪夫人用膳了!”
侍剑去了,顾氏迈着疲惫不堪的步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十年念裘同枕,竟然及不上一个小丫头挑拨离间的寥寥数语,苏庸的举动,令顾氏觉得心寒无比。
今天的事情,苏庸虽然没有明言责怪,可这样的冷落,同样在警告顾氏,而墨雨……
只要一想到墨雨毫不掩饰的得意眼神,顾氏的心里,仿佛有只猫儿在抓一般,难过得要命。
下午墨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瞒过顾氏的耳目。不过,顾氏并未放在心里,她以为,不过是云傲天的人在助纣为虐。而今看来,她判断有误。
“夫人,您有没有发现,四小姐的性子,好象变了许多——”
一直跟在顾氏身后的奶娘,看到身边无人,忽然悄悄地说了句。
顾氏的眼神,微微地变了变。
是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呢?今日的苏墨雨,和以往简直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苏墨雨,一看到她,仿佛是老鼠看到了猫儿一般,避之无及。可而今的苏墨雨,看向顾氏时,清澈的眸子里,除了冷酷,还是冷酷。
再加上苏栎身上的伤。
顾氏的心里,宛若雷电之光,“嚓”的一下闪过。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正厅里,冷酷而邪肆的眼神;镇定从容的反驳;还有不动声色的暗算;云淡风轻的嫁祸……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氏从那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娃眼里,看到的是成年人才有的讥诮和冷漠——
顾氏长长地吁了口气。苏墨雨,你究竟是性情大变?还是妖魔附身?
可不论前者,抑或是后者,而今的苏墨雨,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顾氏仰望夜空,微微顿了顿:
“你派个人,去那个jian丫头的院子里看着点,有什么异动,立刻通知我!”
奶娘一直低着的头,闪过一抹精光:
“二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二小姐就是顾氏,另一个府中的二小姐)
说完,快速地离去了。
顾氏望着奶娘的背影,暗暗地磨牙——苏墨雨,别以为你死而复生,就可以为所欲为。这相府里,只要有我顾宓一天,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一阵微风吹来,头顶,有什么零星而落。顾氏伸手接住,原来是那株开得最艳的紫薇花。
顾氏手拈花瓣,怔怔地站在花树下,不由地想起了许多往事。
她嫁进苏府的那一年,凤冠霞帔,荣耀一时,那时的她,也曾幻想着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可惜的是,顾氏家族里,一道冷冷的使命,将她的命运,全部改变。
顾氏忽然想起,她嫁进苏府的那一年,墨雨才刚刚五岁。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小心地看着一身红衣的自己,黑豆似的眸子里,无波也无惊。
顾氏还记得,那一年,相府之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个半夜站在她屋外的黑影;那个偷偷潜入相府的小小男孩儿;还有那个目睹了她一切秘密的五岁苏墨雨……
黑暗中,被带走的苏墨雨,在奶娘怀里不停挣扎。不停闪动的烛光里,那一碗被强行灌下的毒药……
顾氏微微地闭了闭眼睛。
经过那一晚,苏墨雨是必须要死的,可顾氏发现自己怀了苏琪。怀胎期间,不得杀生,是她们那一族的禁忌。苏墨雨,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可那些秘密,终究被人看穿了……
凉风过,顾氏只觉得一片冰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背,全部都湿透了。
不行,不行,不论苏墨雨是真的脱胎换骨,抑或一直隐瞒本性,都令顾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若苏墨雨在苏庸的面前揭穿一切,那么,她,乃至她身后的整个家族……
顾氏的心里,一阵惊恐……苏墨雨,是绝对不能再留了。
苏墨雨,要怪,就怪你,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顾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慢慢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她所做的一切,若是被苏庸察觉的话。那么,不单单是她,还有她身后的整个顾氏家族,都会万劫不复。
顾家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嫁给苏庸,为的,就是一个埋藏了数十年的秘密。
为了那个秘密,她的母族,已经在十年前牺牲了她嫡亲顾青。而今,就要轮到她顾宓?
顾氏的牙根,咬得“格格”的响——苏墨雨,这件事,绝对不能毁到你的手里!
忽然,黑暗中,浅风过耳。屋外的阴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顾氏迎面扑来。她蓦然一惊,便要一闪,却听到一个娇嫩的童音:
“娘亲,琪儿饿了。快找东西给琪儿吃。”
苏琪,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活泼可爱。是顾氏的心头肉,也是苏庸最疼爱的孩子。
顾氏的脸上,在看到苏琪之后,终于露出真诚的笑容。她弯下腰,将苏琪抱在怀里,亲昵地说道:
“琪儿饿了哦……好,娘亲马上让人去准备你爱吃的点心……”
顾氏抱紧了怀里的苏琪——孩子,为了你的将来,无论娘亲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娘亲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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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墨雨还没有起床。勤快的小丫头琉璃,就已经跑进墨雨的房里。摇着她的手,拼命地想要晃醒她。
“小姐,小姐,那个秦……瘟神来了——他还说请你过去呢!”
琉璃恨极了秦臻,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称呼。就干脆“瘟神”,“瘟神”地叫了起来。
“瘟神”进门,气势汹汹。指名道姓的,要见小姐。看那架势,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不,琉璃一得到消息,就连忙跑来通知墨雨,想让她做好各种准备。
然而,墨雨身子一转,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拉起被子重新蒙住了头。昨晚练功忙了一夜,黎明时分才开始和周公约会。这会儿,风凉水冷的,刚好补眠,小丫头来乍呼什么?
琉璃叫了半天,墨雨毫无反应,小丫头可傻了眼了——自家的小姐死而复生,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威武无比。可唯独可这贪睡的本性,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可秦臻那个卑,鄙的男人,被小姐得罪狠了,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琉璃可不想她的主子再被人欺负。
琉璃才一碰到被子,被子里,就传来墨雨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琉璃,你很闲是不是……有关心这种jian人的时间,还不如把屋里屋外的,再打扫两遍——”
秦臻上门,墨雨的心里,不以为然。
那个Jian人,昨天才被她八光衣服,扔到了大街上,今天这一大早的上门来,当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苏墨雨对秦臻仅有的兴趣,就是对方欠她的三万多两银子。秦臻,又没带银子来,凭什么要她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
“哦……知道了。”
听了墨雨的话,琉璃的心里,瞬间豁然开朗。
秦臻那个“瘟神”和她家小姐的缘分,在那张休书之后,早已断得干干净净了。秦臻上次来闹事,小姐就让他被人抬着出去的。这次卷土重来,自然也不足为虑!
一如小姐所言,这种天生不安好心的人,让他等,还是给他面子呢!
想到这里,琉璃便不去打扰墨雨,自顾自地忙她的去了。
事实上,秦臻是专程来找墨雨的。他来找墨雨,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从昨个儿起,帝都的街头巷尾,开始广为流传着两件丑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姚家首富的大公子秦臻,欠人银子不还,被债主脱光衣服,扔到了大街上的丑闻。第二件,则是秦臻三番两次地谋害其未婚妻苏墨雨未遂,还勾,引其姐的丑事。
两桩丑闻,均为世人所不齿。再加上有人刻意的推波助澜。还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件事,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虽然,秦父在得知这事之后,立马花了大把的银子,动用了各方的力量,暂时性地平息了这些谣言。可私底下,人们还是对着秦臻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只要一想到数年来苦心经营的声名,一朝被毁殆尽,原本的天之骄子,从此,都要活在人们的白眼和鄙夷里。秦臻,当真是羞愤交加,恨到极处,真想去街上买块豆腐,然后,一头撞死!
真是冤孽啊冤孽!
他秦臻,只不过退了一个“烂婚”,扔了一个“废柴”。却阴错阳差地变成了帝,都里的过街老鼠,你叫秦臻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去?
虽然,秦父再三告诫秦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在事情的真相没有全部搞清楚之前,要淡定,淡定。可早就暴跳如雷的秦臻,哪里听得进去?
他在破门而出之后,径直奔相府而去。
秦臻恨极了苏墨雨,那恨,宛如九天冰雪,足可以毁天,灭地。
苏墨雨这个可恶的女人,竟敢仗着云傲天在后面撑腰,明目张胆地对付他。秦臻发誓,这一次,他要扭断苏墨雨的脖子,然后赤手,将她撕成碎片——
可秦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苏墨雨,根本对他避而不见。非但避,而且不屑。
再加上经历了“传闻”一事之后,苏府上下,对秦臻,早就没了往日的客气。秦臻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厅堂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墨雨依旧沓无影踪。
秦臻坐了许久,终于冷静下来。当他豁然明白,苏墨雨是不可能蠢到自投罗网的时候,这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他还真不信了,苏墨雨这个恶毒的女人,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么?
总有一天,他秦臻,定要食你之肉,寝你其骨,方才罢休!
秦臻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人,还在厅堂里苦苦等候的时候,苏墨雨童靴已经带着琉璃,从相府的后门直接离开,已经大摇大摆地逛街去了。
而今天墨雨逛的地方,全部都是卖书的,还有卖药的地方。
在属于墨雨的破屋子里住了两天,苏墨雨总算彻底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她当然更加明白,在异世界里混,是需要实力+能力嘀。这治病治伤的,也是需要药丸嘀。
苏墨雨见过的最神奇的药丸,莫过于那个陌生人送来的那一颗什么碧水丹了。一颗药丸下去,她满身被烧焦的皮肤,不多时,重新变得洁白如玉了。
苏墨雨是个从来不相信运气的人。她一直信奉的,都是实力+努力+创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