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那些时光,严小安在所有的小朋友严重都是一个沉默的怪孩子,却不知为什么,当那些护工哥哥姐姐用目光触及到她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的时候,却毫无理由地被她所融化。
对,严小安有一双看起来就受不得委屈的大眼睛,总是让人看了就觉得疼惜。这一路上的成长,有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包括那些想要追求她的小男生,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好些喜欢那些追求严小安的男生的小女孩,曾经很鄙夷地窃窃私语:“不就是会装可怜吗?”当然,这样的感觉,对于那个年纪的无猜孩子而言,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懵懂感觉。
只是严小年说过的那些话,依旧让严小安觉得很温暖。严小年告诉她说:“严小安,你为什么每次看起来都是有人欺负你的样子呢?你不要害怕,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出气,我帮你咬他的臀。”
虽然六岁的孩子严小年的宣誓显得那么拙劣又好笑,还带着他一贯的小痞子作风,却成为了严小安内心里一个神韵光圈,觉得难过的时候,想一想,就会有种想笑的冲动。
严小安总是喜欢抱着她的洋娃娃坐在窗户边晒太阳,或者是在大榕树下发呆。后来,她妈妈给她买的洋娃娃已经很旧很脏了,可是她却不愿意换新的。
每次天气好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洋娃娃放在水龙头地下去冲洗,想要把上面的污渍冲洗干净。稚嫩的一双小手不停搓动着洋娃娃上面的绒毛,却徒劳无功,沾了水的洋娃娃变得好重好重,直到严小安抱不动,水滴透过洋娃娃流到她的衣服上,弄得满身都是。
一次、两次、三次,院长说,从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孩子,明知道洗不干净还会弄脏了衣服,可是却怎么也不听劝,不哭不闹,只是沉默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这样的举动。而且她总是不要别人帮忙,当有护工阿姨走过去的时候,她会提着洋娃娃往旁边的水龙头撤离,似乎要把所有人拒之门外,包括平常她愿意接近的严大年和严小年。在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只有那个洋娃娃。还有,偶尔无端闯进来的调皮好动的那对双胞胎兄弟。
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只有严小安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妈妈留个她的纪念,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那么深深认定,妈妈只是迷路了,她一定会回来找自己。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说妈妈不要她了,没有人可以在她耳边说妈妈是个坏人。
直到那天,经历过太多风吹日晒的洋娃娃终于散架了,是在北风呼啸的日子,一阵大风吹过,把挂在铁杆上的还滴着水的洋娃娃拉到了地上,绒绪从娃娃的肚子里散落出来,在风吹起来的时候,在空中飞舞。
就像是漫天飞舞的蒲公英,随着风飘散的样子很是漂亮。成群结队正在玩捉迷藏的孩子们好奇地围着那些绒绪追赶。原本坐在树下看着洋娃娃发呆的严小安狂了一样的跑过来,伸出手要去抓那些绒绪,却因为太矮小的缘故,一个也抓不到,而掉落在地上的洋娃娃,肚子已经被那些调皮的孩子掏空了。
“还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
“把娃娃还给我……”
那一天,安静的严小安就像个疯孩子一样,追赶着那些年纪比她大的孩子,原本妥协的短发散乱地被风吹开。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沉默的严小安跟人打架了,打得鼻青脸肿,而她瘦弱的身子和拳脚,硬是将好几个比她强壮的男孩打得哭了鼻子。
当然,能够把好几个比自己高大的男孩打到哭鼻子,并不是严小安一个人的功劳,尽管她真的很想揍他们,尽管,她真的恨透了他们,但是终归自己还是显得太瘦弱了。
是被安排去理头发的严小年,从理发室里冲出来救了她,疯狂地把那些小朋友拉开,护在严小安的面前。
那时候的严小年,一定是觉得自己像极了严小安的保护天使,觉得自己棒极了,甚至连好几个人一起攻击他到嘴角流血鼻青脸肿,也不觉得疼。
幸好严大年叫来了护工和院长,那一场堪称福利院有史以来最猛烈的群架才结束,场面真的是混乱极了,所有的孩子哭成一团,手脚并用,还有人动用了嘴巴咬臀的绝招。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们,真的是一旦受了伤,就无所畏惧的吧。因为拥有的原本就不多,所以对于那些少有的东西,总是分外珍惜,甚至于无所畏惧。
那天,严小安和严小年一起被叫在院长室门口罚站,严大年躲在旁边看着他们俩,小声提醒:“小年,小安,你们俩别哭,院长说了,只是让你们两个以后不要犯这样的错了,等一下就可以去吃饭了。”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会哭呢。”严小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狡辩。
严小安却没哭,她觉得自己都已经没有眼泪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竟然无端生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流的沧桑感,是怎样的一种哀伤?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时候她是面对着福利院的大铁门的,她真担心那个时候妈妈会突然间出现,看见她流眼泪。
都说共患难以后的感情,就容易变得珍贵。果真如此,一起被人揍过、一起被罚站过以后的严小安和严小年,突然间变得亲密了起来。
严小安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严小年给她分糖的时候,也会怯怯地接过去。因为在她看来,义气的严小年,俨然已经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经过那次的打架,严小安树了很多的敌人,虽然那只是稚嫩时候的小心思,没过多长时间,打架又玩到了一起。但是在孤立无援的那段日子,严小年和严大年,就充当着严小安保护神的角色。上课的时候带着她,玩游戏的时候不让她落单,吃饭的时候还眼疾手快地帮她抢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