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道路,就好像,每一步踩上去,都是踩着一个故事,一段过往。
沿着道路一直走着,不时有摩托车经过,一辆车子上坐着两三个人,车尾还架着铲子、锥子等劳动工具,是从城里打工回郊下的务工人员,很多都是从外地来的人,他们在这座城市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计,却拿着最卑微薄弱的工资。为了节省生活开支,他们在城郊租廉价的房子,每天早上早早就骑摩托车到城里上班,晚上天黑了才回去。
可是这样的辛苦和劳作并没有打消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即便是经过一天的劳作,这么晚了有可能还没有吃上晚饭,但是依然不能磨灭他们坐在摩托车上恣意谈笑的兴致。迎着风,在‘哒哒哒’的马达声伴随下,放开嗓子用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在谈笑。
这样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苏海洋的耳边时候达到最高点,然后又在夜幕下远去,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的循环游戏,伴随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原来的天心福利院门口。
已经更名为‘景阳城’的天心福利院,再也没有了当年模样。星星点点的灯光从窗户里洒出来,这每一个窗户,每一盏灯光,都是一个家庭。都有一副父母与儿女围着餐桌吃饭的场景。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小孩都被叫回家吃饭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小区里散步,蹒跚的步伐,温柔的动作,都不打扰苏海洋的思绪。
小区门口保安在把守着,虽然不是高档的别墅小区,有严格的监控系统。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普通商业住宅区,也是需要登记才能够出入的。这里,再也不是当年的天心福利院了,当年的他们,是被关在里面出不来,而如今的他们,却是被挡在外面进不去。
苏海洋也没有打算要进去,索性找了一个空地,坐下来,让自己与这安静的夜色一同,静一静。
“哥?”苏海洋抬着头看那些灯光正在发呆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看到苏忆安站在自己身后,苏海洋疑惑。
“你不也在这里?”苏忆安调皮地回避了苏海洋的问题,利索地在苏海洋的身边坐下来。
“这么好的夜色,竟然一个人跑出来欣赏,真不够意思。”苏忆安故意感慨地说,用肩膀蹭着苏海洋。
“大山叔回去了?”苏海洋问道。
“回去了,没坐多久就走了。”苏忆安说:“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去的。”
苏海洋低下头,没有言语,那种被人看穿心思的表情再一次浮现。
“我又不会笑你,是吧?”苏忆安故意揶揄着语气说道,想要逗乐苏海洋。
“这个什么啊?情书哦?”低头瞬间,苏忆安看到苏海洋手上拿着的已经被他卷成一个圆圈的纸张,开玩笑地夺了过来。
“摊位租赁合同。”苏忆安一边打开一边念着,尔后惊讶地看着苏海洋:“这么快就搞定了啊?”
“是啊,孟虎弄的。”苏海洋的语气略显复杂, 既有对孟虎的感激,又有欠着别人人情的难为情。
“哦。”苏忆安哦了 一句,便继续看起合同来。
“那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啊?”苏忆安问道。
“我想,尽快吧,这样天天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苏海洋抬起头,看着星空,惆怅地说道。
“我支持你,到时候一定带我同事们去捧场。”苏忆安把手臂搭在苏海洋的肩膀上,豪气地说道。
“那是必须的啊。”苏海洋笑着说道。
“我能免费吃的吧?苏忆安讨好地说道。
“用劳动力来换。”苏海洋一副不吃亏的样子。
“小气鬼。”苏忆安皱起眉头抗议。
“好啦,带着你的同事啦,全免费,我妹妹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呢?”苏海洋抬起手,揉着苏忆安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用宠溺的语气哄着她。
“那我就不客气啦?”苏忆安喜笑颜开,两个人顿时间便高兴起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苏忆安突然开口道。
“什么?”苏海洋转头。
“你还记得宋于佳他们吗?”苏忆安的语气惆怅起来。
“记得啊,还有严小可、许旭。”苏海洋说道。
“你说,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不知道,也许,不好吧。”这是苏海洋的第一感觉,他们都是身有残疾的孩子,如果没有福利院,不知道他们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有时候,挺想他们的。”苏忆安的情绪被勾了起来。
“傻丫头,说不定,他们也在想着你呢。”苏海洋安慰苏忆安。
“你说,福利院被拆了以后,他们去哪里了呢?”
“谁知道呢,世界这么大,我们这么小。”苏海洋充满愁情的话语,更是让苏忆安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院长的墓前看看吧?”苏忆安提议。
“好啊”苏海洋答应。
“真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家,一双疼爱自己的父母,是那些经历过福利院生活和童年的孩子们最大的愿望。
“好了,别想太多了,也许某一天,我们就能在某一个街角,遇见那些想遇见的人了啊。”苏海洋安慰她。
说了宋于佳,说了许旭,说了严小年,说了已经在天堂的院长,几乎说遍了他们在福利院时候有共同回忆的所有人。
可是,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一个名字,一个一不小心就会从他们的口中出现的名字,一个一刻也不曾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倔强,也或许,是因为害怕,他们都在一起刻意回避着严小年的名字,那个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带有太多复杂情绪的名字。
一阵凉风吹过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气味,贴在他们的脸上。虽然是盛夏,这夜晚的海风,依旧带着强烈的凉意,让穿着短袖的苏忆安忍不住轻轻一个颤抖。
“好了,回去吧?”苏海洋感觉到苏忆安的那个寒颤,率先站起身来,伸出手要拉苏忆安。
“走吧。”苏忆安很自然地把手伸给苏海洋,亲人一般地自然和亲近,这些年的相处,让他们已经胜过了一般亲人的那份依赖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