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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克莱克小姐的追述

为了解伦敦发生的事情,这里将插入一个人的自叙。这个人曾经参加过范林达夫人女儿的那次生日庆祝会。她是这样说的:我是范林达夫人的亲戚,我喊她表婶。

在亲爱的表婶府上做客时,没有一件事能逃过我的眼睛。当时我把所见所闻全按日记下,您在本文中看到的全是事实真相。我目前住在法国的布孙塔尼小镇,不久前收到布莱克先生的来信,他要我帮他把月亮宝石的事写出来,我答应了。

1848年7月3日,照我日记上记叙,我碰巧路过表婶的府上。开门的人告诉我,表婶和她的女儿上星期刚从乡下出来,往后打算长住伦敦。我马上请那人代我致意,问有没有要我效劳的地方。开门人默不作声听了我的话,把我撇在过道上径自走了。我在过道里静候回音。开门人是个名叫贝特里奇的缺德老头的女儿。不久,她出来告诉我:“夫人非常感谢您,她请您明天两点钟来吃便饭。”我向这个年轻的异教徒道了谢,偷偷将一本传道书塞进信箱,安心走了。

1848年6月30日的晚上,我们童衣改制母亲协会的委员会要举行会议。这个慈善团体的宗旨——把父亲的裤子从当铺里抢救出来,立即按他们那些无辜孩子的身材,加以改短。我是委员会的一名委员,就因为有我喜欢的那位可敬可佩的朋友,高孚利·艾伯怀特先生也参加这项工作。我原以为今晚开会我会在团体里看见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没来。接着委员会的姊妹们就讲一件事给我听,说上礼拜五,两位有身份的人都遇到一次暗算,这事轰动了伦敦。其中一位是住在兰贝思的塞普蒂默斯·鲁克先生。另一位就是我敬爱的高孚利·艾伯怀特先生。

事情发生在那难忘的早上,高孚利先生碰巧去一家银行兑支票,办完事在门口碰到一位先生——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就在这当儿离开银行。他们客客气气地各自推让了一番,那客气的陌生人就是住在兰贝思的鲁克先生。尔后他们分手,高孚利先生回到自己的基尔本寓所。他在自己的公寓里的过道上看见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交给他一封信,是位老太太给他的。高孚利先生拆开信,信上请他在一个钟头之内到诺孙伯兰街上一家人家去,那地方有位老太太想要知道童衣改制母亲协会的情况,她要捐一大笔钱给委员会做基金。

高孚利先生立刻动身到诺孙伯兰街那家人家去了。一个非常体面、身材肥壮的人应了门,领他上楼走到一间空房。他一进房就看到两件怪事。其一就是房里有点儿麝香味儿,其二就是一份用印度文写的古老东方的手稿摊在桌上。他正看着那本书,冷不防背后有人扼住他脖子。不消片刻,他的眼睛就给蒙上了,嘴也给堵住了,就此让两个人扔在地上。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地把他浑身上下搜了个遍。等到那人默不作声地搜完,就不知用什么话交谈了几句,话音里分明露出失望与愤怒。蓦然,他被按在一张椅子上,手脚给捆在上面,他们就把他一个人撇在房里走了。

不久,高孚利听到一女一男的脚步声传上楼来,觉得有人在帮他解开眼睛上的布条。“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这两个给他松绑的陌生人。那两人也朝他看看:“我们正要问你呢。”

原来他们是这套房子的房东夫妇,把一套房间租给一个非常体面的先生,就是刚才给高孚利先生开门的那个人。那先生预付了一礼拜的房金,说他的三个高贵的东方朋友要租这套房间。

出事当天大清早,就有两个陌生的东方人由他们的英国朋友陪着来到租的房子里。高孚利先生来前的十分钟,另一个外国人才到的。后来房东夫妇看见那三个外国人跟他们的英国朋友一起出去了,觉得奇怪,他们想到还没看见上门来的客人出去,就上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接着再谈鲁克先生,事情也发生在当天下午。鲁克先生离开银行,回到家里,也收到了一个孩子送来的一封信,信上的名字是他之前的一个主顾。寄信的人要鲁克先生马上到他的寓所里去谈笔生意。

鲁克先生立刻雇了辆马车到那个主顾家里去了。高孚利先生在诺孙伯兰街碰到的事,鲁克先生在阿弗雷广场上也照样碰到了。同样也是一个体面的人开门,也是一份东方的手稿摊在桌上。他也给扔在地上,浑身搜了个遍;他也被一个疑心出了什么事的房东松了绑,两件事情发生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是,只是鲁克先生一份文件不见了。这文件是那天鲁克先生把一颗贵重宝石存在银行时,银行开具的收据。那几个贼拿了这收据毫无用处,因为只有物主才能从银行里取出这颗宝石。鲁克先生刚缓过气来就马上赶到银行,满以为几个贼会到那儿去。谁知他们没有去。

两件案子都呈报了警局。经过警方分析断定,这盗窃案是事先设计好的。那些贼分明是拿不准到底是鲁克先生亲自把宝石存到银行里去的呢,还是请别人代办的。倒霉的高孚利先生被他们怀疑上了,因为那些贼看见他跟鲁克先生说过话。

礼拜二,我准时去范林达夫人家吃午饭。但我一眼就看出家中有些蹊跷。表婶不断担心着她的女儿。这回范林达小姐的大失所望,还着实大吃一惊,都让我看到了。她的谈吐和举止都不像个小姐,毫不检点。她当时非常兴奋,吃过饭吩咐道:“我到书房去了,要是高孚利来了,可得通知我一声。他遇险以后,我都没有慰问过他的状况呢。”

等只有我跟表婶单独相处时,表婶就把那件惊心动魄的印度钻石的故事讲给我听了,“谁知高孚利出了这桩怪事,竟弄得雷茜尔心神不宁。她逼我写信给我外甥艾伯怀特,请他到这儿来。她虽然根本不认识那位鲁克先生,可是居然对他也感兴趣。”

“亲爱的表婶,您比我见多识广,”我谦虚地说,“不过雷茜尔这么做总该有个原因吧。也许她生怕最近出的这两桩事会泄露她的秘密吧。”

“泄露秘密?”表婶刚应了一句,就听到通报说高孚利先生来了。我们两人就都向他问候去了。

“我有什么事值得你们大家这样关怀的?我不过被人认错了,给人扼住脖子,蒙住眼睛,扔在了地上了。”他无限温柔地喊着,用那动人的微笑和温柔的声音,平添了说不出的魅力。

我正想问候时,雷茜尔小姐来了。“高孚利,看见你心里真高兴。”她对他说。可惜她说话的那副神气就像年轻小伙子见面之间的攀谈一样。“我真希望你把鲁克先生带了来。”高孚利先生两手握住雷茜尔的一只手,“最最亲爱的雷茜尔,报上把一切全告诉你了,谢谢你的关心。”

雷茜尔说:“我有不少问题要直截了当地问你,设圈套害你的那三个人和害鲁克先生的那三个人是同一批人吗?”

“亲爱的雷茜尔,那是不消问的。”

“是不是有人认为,这三个就是到我们乡下别墅里去的那三个印度人?”

“有人这么想。”

“鲁克先生从银行里领到一张收据给抢走了——是吗?这是什么收据呀?”

“银行里收到他托管一颗贵重宝石的收据。”

“别人说陷害你和鲁克先生的那三个不明身份的人,就是那三个印度人,还说那颗贵重的宝石——高孚利,老实告诉我,他们有人是不是说鲁克先生那颗贵重的宝石,就是月亮宝石?”

她嘴里刚说出那颗印度钻石的名字,我就看见这位可敬的高孚利先生顿时变了色,他的脸色沉下来了。

他答道:“他们是这么说的,他公开说出这件丑事以前,他根本就没听到过月亮宝石这名字。可是那些坏蛋说:‘我们不信他的。有人责备鲁克先生,说他撒谎。他不说实话是有原因的。’丢人死了!”

“高孚利,按说鲁克先生跟你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你倒这么热情地护着他。”

那对漂亮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的高孚利先生说:“雷茜尔,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说了——人家诽谤说月亮宝石是我抵押给鲁克先生的,还说我就是抵押月亮宝石的人。”

雷茜尔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我真以为她疯了呢。

表婶忽然指着一只小瓶子,有气无力地叫我一声:“快!滴六滴在水里。别让雷茜尔看见。”我把药给她。

这时,雷茜尔正在大喊大叫说:“我知道谁偷了月亮宝石,我知道高孚利·艾伯怀特是无辜的。我一定要辟谣,把我带到地方官那儿去,我要担保作证!”

“像这类案子,”高孚利先生说,“你可千万别公开出面,为你的名声着想吧。”

“我的名声!”她噗地笑了出来,“嘿,人家把我也告在内呢。英国最有本领的探长公开说我偷了自己的钻石还私债!我要发个声明!”她疯得厉害,一点儿也没看到她母亲的脸色有变,还把一张纸递给他。

这时临街响起一阵“砰砰”的擂门声。我探头看见门外有辆马车,车内坐了三个奇装异服的女人。

雷茜尔走到她母亲跟前:“她们来接我去看花展,妈妈,临走前我要问您一句:我没惹您怄气吧?”

看来那几滴水早就见效,“去好好玩玩吧。”表婶说道。

她女儿吻了她。她走近房门口,忽然心情又变了——她哭了。我真替那误入歧途的可怜姑娘痛心。

我回到表婶的椅子跟前,只见亲爱的高孚利先生一手拿了那篇声明,一手拿了盒火柴。“亲爱的姨妈,请您让我当着您的面把这烧掉吧!”他擦了根火柴,把纸烧了。

他看着我们动人地一笑,将他的一只手放在我的嘴边。等我再睁开眼睛时,感觉从天堂里掉到人间一样——房间里除了表婶,没别的人。他走后,我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她的健康方面。

她说:“你提到的是件叫人心烦的事。这是个秘密。我有些话要告诉你,要是愿意帮忙,我麻烦你替我办件事。”我说我巴不得能替她效劳。

她接着说:“你等在这儿吧,到下午5点钟,我的法律顾问布罗夫先生就会来了。等我签遗嘱的时候,你可以做个见证人。”

她的遗嘱!表婶的秘密就不再是个秘密了。我想到了刚才她那发青的脸色,我想到了那几滴药,表示我已经猜到这件不幸的事,我并没露出口风,只是准备不辞艰苦地替她效劳。

表婶开始说了:“前些日子,我病得厉害。两年多来,我一直被一种特殊的心脏病折磨着,这病毫无征象,逐渐把我身体搞垮了,没药可救了。我也许还能活几个月,也许说死就死。”谈到这里,听差说大夫来了,律师布罗夫先生也正在书房等着,我被听差的领到书房里等候。

布罗夫先生看见我时很吃惊:“呃,克莱克小姐,您做见证人倒行。您已经过二十一岁了,再说您跟范林达夫人的遗嘱一点利害关系也没有。”

听到布罗夫先生的声音,我如梦初醒。

“呃,克莱克小姐,慈善界最近有什么消息?您那位朋友高孚利先生近况如何?俱乐部有人在谈论这位大善士的一桩妙事呢!”

我说:“虽没机会加入俱乐部,我知道您提到的那件事是无耻谣言。”

“不过,要一般人相信他不容易,实际情况对他不利。钻石丢失时,他碰巧在范林达夫人公馆里,后来他又是第一个到伦敦的。”

我原该趁他没往下说时打断,说他错了。可是又忍不住要听他说下去。

“人家说那三个印度贼出牢以后,到伦敦来找过鲁克先生。鲁克先生家里藏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石’,实在放心不下,就把宝石存到银行保险库里。他真是绝顶聪明。可那三个印度人跟他一样,他们疑心‘宝贝’转移地方了。他们抢的谁,搜的又是谁?不单是鲁克先生,还有高孚利·艾伯怀特先生。什么缘故呢?事情很明显,艾伯怀特跟鲁克一样,与那件‘宝贝’有着利害关系,三个印度人拿不准宝石在哪个人手里,只好把两个人都搜查一通。大家都这么说,克莱克小姐。”

我说:“可侦查这件案子的伦敦探长只疑心范林达小姐一个人呀。同时,范林达小姐亲口声明说这完全冤枉。”

这位老律师离开窗口,坐在我对面,一脸奸诈的冷笑:“如果雷茜尔证明她是冤枉的,我就相信。”

我们不再讨论了,布罗夫先生收拾文件,我们一同走进范林达夫人的房间。

签遗嘱的事很简单,不到两分钟一切都办妥了。

律师一走,表婶就在沙发上躺下。她脸色不好地谈到了遗嘱:“希望你别以为我把你忘了,我打算亲手把你应得的一小份遗产交给你,亲爱的。”

我当场抓紧时机。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马上打开手提包,将面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这正是第二十五版无名氏的名著:《家中恶魔》。这本书上说到处都有恶魔在害着我们,例如,《发刷里的魔鬼》《镜子后面的魔鬼》《茶桌下面的魔鬼》——以及诸如此类的章目。

“亲爱的表婶,您只要费神看看这本善书——您就算称我的心愿了。”夫人把书还给我,脸色难堪地说她目前不能看这本书。医生只准她看些轻松愉快的书。

我马上跟她说了声再见,然后偷偷把书插在沙发垫子下面,又偷偷溜进书房,我在书桌上面放了两本;在早餐室放了一本;在金丝雀笼边,在会客室里,我把几本书夹在钢琴上面,我就这么把带来的书留在公馆的各个房间里。我偷偷溜出公馆,度过了那个快乐无比的晚上。

第二天早晨,我心里感到相当快乐。将近吃中饭时,使女在门口探头对我说:“范林达夫人的听差要见小姐。”来人胳肢窝下夹了一大包东西。“夫人向您问好,小姐;夫人叫我转告您说,这里头有封信。”我拦住他问了几个问题,知道了雷茜尔小姐今晚参加舞会;艾伯怀特先生陪她一起去;表婶也陪着雷茜尔小姐和艾伯怀特先生一起出去兜风了。明早有个音乐会,女东家还替艾伯怀特订个座等等。

这让我想到了那天晚上,我们委员会要举行一个特别会议,本打算向高孚利先生讨教和求助。他不来帮我们解决这问题,反而去参加舞会!

原本第二天下午要举行另一个重要会议,他不但不出席,反而去参加早晨音乐会!啊哟!我们的基督教徒英雄要以新面目出现了。

听差一走,我就打开他带来的那包东西——都是我上一天留在他们家的那十二本善书,按照医生的吩咐,表婶全给我退回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好在我训练有素,真正的基督教徒从不屈服让步的。不到傍晚,我想到了办法,已经替表婶弄了十二封信,代替十二本书。我邮寄六封,另外六封,我放在口袋里,准备第二天亲自送到她府上。

刚过两点我又到了表婶的公馆门口。头天夫人一宿没休息这时正睡着。我在书房里等她,把带来的两封信一封留在书房里,一封留在早餐室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跑上楼,把其他信放在客厅的地上。

正走进前房,我就听得临街大门有人在敲门,听差在楼下说:“请上楼,先生。”接着,听见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我偷偷溜进一间小后房,听见那位男人不停地走来走去,还自言自语,我好像觉得认得这人的声音,难道我听错了?我慢慢地把沉甸甸的门帘掀开一条缝倾听,听到“我今天就办!”看到说话人是高孚利,我的手从门帘上放下,正准备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忽然听到房里又有一个人的声音,这个是雷茜尔!

“高孚利,你干吗上这儿来?”她问。

“我听说夫人今天身体欠安,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有多快乐!”

“高孚利,难道你忘了在乡下彼此说定的话?我们当时说定只做表兄妹。”

“一见到你,我就要赖掉说定的话了,”他的声音有点发抖,她听了后那副铁石心肠软下来说,“你当真那么喜欢我,高孚利?要是我坦白了,不知你会不会丢下对我这份痴心妄想?真的,高孚利。我自甘身败名裂地生活着——这就是我眼前的日子。”

“亲爱的雷茜尔!你根本就不该说这话。你那些真心朋友,并没因为你保持沉默而看轻你。”

“高孚利,你说的是月亮宝石吗?”

“我本以为你是说……”

“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事。有天要是钻石的事真相大白了,人家就会知道我只是保守了一个令人伤心的秘密罢了。我没做出什么丢人的事。假定你爱着另一个女人呢?”

“嗯?”

“假如你一想到跟这个女人结婚,就羞得满脸通红呢?假如你发现那女人不值你一爱呢?啊,我怎么说才能让男人懂得我那种又惊又喜的心情呢?这是我的命根子,高孚利,不过也是害死我的毒药——又是命根子,又是毒药!走吧!我照现在这样说下去,准得发疯。天哪,你走吧!”

说完她倒在垫子上放声大哭起来。这时候我看到高孚利先生在她的跟前跪下——双脚跪下,还伸出胳膊去搂住她的腰,我不禁吓坏了。

“好人儿,”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你是个好人儿!我跪下来,恳求你让我治愈你那可怜的、破碎的心,雷茜尔!请你嫁给我吧!”

这是我头一回听到雷茜尔嘴里吐出一句有理性的话:“高孚利,你准是疯了。”

“我从没说得这么通情达理过,考虑一下你的前途吧。你根本不知道多爱他,再说你又决定永远不再见他,难道你还想为这个人牺牲你以后的幸福?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时间会把那创伤治愈的。”

“别引诱我,高孚利,”她开始屈服了,她说,“这已经够下贱,够放荡了,别引诱我变得更下贱,更放荡!”

“我亲爱的雷茜尔,相信我的处世经验吧。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干吗不嫁给一个敬佩你,把你看得高于世上一切女人的爱你的人呢?”

“高孚利!在我心灰意冷时,你拿一线新的希望来引诱我。”

“你不答应嫁给我,我绝不起来!”

“你总不见得要求我给你无法给你的东西吧!”

“我的天使呀!我只求你嫁给我。”

“娶我吧!”她居然就答应了他。

他将她拖到身边,她的脸凑着他的脸,我原以为她会抗拒,她却屈服了。

她刚站起来时,眼睛朝我正待着的小房间看了看。

她大声叫道:“谁把门帘放下了?”这回仿佛注定要给他们撞见了——楼梯上忽然传来青年听差的声音。

“雷茜尔小姐!”他高声喊道,“夫人晕过去了,我们救不醒。”

不一会儿,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趁机也溜下楼去。我看见雷茜尔跪在沙发边,表婶的头枕在她胸脯上。没过多久,大夫来了,对我们说夫人过世了。表婶一死,她女儿就由她姊夫艾伯怀特先生照管,夫人的遗嘱上指定请他做保护人,直到他外甥女结婚,或是成年。总而言之,表婶过世还不到十天,他们订婚已经不成秘密了。

一开头,雷茜尔就给他添上一些麻烦。她不要住在蒙太格广场那幢房子里——这房子会令她想起她母亲的死。约克郡的别墅又会令她记起那颗丢失的钻石。

到后来,艾伯怀特老先生就建议请她到布赖顿的一幢房子里去住住再说,连家具都出租好了。他的太太、他那个害病的女儿都和雷茜尔一起住过去了。

艾伯怀特表姨妈是个身材高大、生性沉默的人,让我替她物色几个不可缺少的用人。我走到隔壁那间房里,看见雷茜尔穿了重孝,显得格外瘦小可怜。她不再是那种不加检点、目空一切的人了。此时,我鼓起勇气准备过去问她信教的事,我觉得我有神圣的责任去关心爱护她。

傍晚,那些旅客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陪她们来的不是高孚利而是那个律师布罗夫先生。

“您好,克莱克小姐。”他说,“这次我可要待着不走了。”布罗夫先生留下来吃晚饭并一直待到夜里,我越是看到他越肯定他到布赖顿来是别有用心。他跟以往一样神态自若,但我看到他那对冷酷的眼睛特别留神地盯着雷茜尔。

第二天下午碰到他的时候,才知道律师已经把要说的话说了。布罗夫先生第二天早晨就乘头一班火车回伦敦去了。

第二天早晨,趁端茶这机会见到雷茜尔。我坐在她床边,她客气地听着我说话。“你知道吗,亲爱的?”我说,“昨天我看见你跟布罗夫先生散步,他是不是告诉了你一些坏消息。”她吃了一惊,恶狠狠的黑眼睛扫我了一下,“恰恰相反!我很感谢布罗夫先生把那件事告诉我。”

“是吗?”我关怀备至地柔声说,“我想,准是高孚利先生的消息吧,亲爱的雷茜尔?”

她从床上一骨碌跳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接着她按捺一肚子怒火说道:“我永远也不会跟高孚利·艾伯怀特结婚了。”

这回可轮到我吃惊了,我不得不走出房去。

她下楼吃早饭时,简直一言不发。

早饭后,我见高孚利·艾伯怀特先生心急如焚地向我迎面走来。我问道:“您碰见雷茜尔了吗?”他轻轻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我碰见雷茜尔了,”他面不改色地说,“她突然决定跟我解约了。她认为我们两个人最好分手。”

“您怎么回答呢?您顺从了?”

“不错,我顺从了。”他万分镇定地回答。

他的举止诡异,我任凭他握住我的手,像做梦一般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容我告诉您,”他回答说,“我们坐下来谈,怎么样?”

“我丢失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有着非常优越的社会地位,还有一大笔收入。”高孚利先生这样开头了,“我却毫不抗拒地顺从了。我这么古怪的做法是什么动机呢?我的好朋友,什么动机也没有。”

我知道有人责怪高孚利先生依从雷茜尔解除婚约,但是有不可告人的隐衷。他想通过我和童衣改制母亲协会里的一个阔绰的女委员言归于好,那人是我的知己好友。但这些话改变不了我对这位基督徒英雄的崇敬。

我们谈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突然走了。我就下楼吃午饭,想看看雷茜尔的态度怎样。看到她我觉得她又在想着那个意中人了。那人是谁呀?我疑心到一个人,不过不知道是对是错。

第二天,艾伯怀特老先生突然来了,带着他惹是生非的布罗夫先生。

艾伯怀特先生对雷茜尔说,他从高孚利那儿听到消息了,大声喊着说这是个侮辱,要是他儿子不觉得这是,他可觉得这是侮辱。他大发雷霆:“要是我儿子不配当范林达小姐的丈夫,我想他父亲也不配当范林达小姐的保护人。我不愿当她保护人了,这幢房子是用我的名义租下来的,这是我的家。我并不想催范林达小姐走,如果她方便的话,叫她的客人带着行李搬走。”他鞠个躬就走出了房间。

艾伯怀特先生因为雷茜尔不肯嫁给他儿子,就这样对她进行报复!

艾伯怀特表姨妈吻了雷茜尔,就走出房间去了。

布罗夫先生说:“亲爱的小姐,艾伯怀特先生这种行为当然使您非常愤慨。您肯赏布罗夫太太的脸,做她的客人吗?您就先住在寒舍吧!”

我还没来得及插嘴,雷茜尔已经热情地答应了他的邀请。我吓坏了:“别!我请她,应当指定我做保护人。雷茜尔,最亲爱的雷茜尔,我请你上寒舍去,到伦敦去,跟我住在一起!”

布罗夫先生一言不发。雷茜尔带着一脸无情的惊愕看看我,说她已经答应布罗夫先生的邀请了。

我气冲冲地用手把布罗夫先生推开,又用有方寸的话,跟她解释了一下临死不及忏悔的可怕灾祸。

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径自跑到门口。

她对使女说:“把我的东西收拾好,送到布罗夫先生那儿去。”她匆忙走出去,把门“砰”地关上了。

对这一幕基督徒受世人迫害的凄惨景象,还有什么补充交代吗?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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