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律成是我国新音乐运动的先驱者,也是我国军事题材创作的先驱者。他所创作的军事题材歌曲数量之多,题材之广,在中国现代音乐史上都是不多见的。其代表作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军歌”的词作者,著名诗人公木回忆了这段难忘的创作过程。
1938年冬天,公木等几个青年从瓦窑堡“抗大”第一大队抽调出来,派到延安工作。青年人一听说回延安工作,都十分兴奋,他们疾步如飞,风餐露宿,不顾疲劳,让歌声伴着旅途。其中大家最喜爱唱的,当然是《延安颂》:
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
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
春风吹遍了坦平的原野,
群山结成了坚固的围屏。
啊,延安!
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
热血在你胸中奔腾。
郑律成对歌词创作很挑剔。他说过,莫耶《延安颂》的歌词一拿到手,他就被吸引住了。“夕阳塔影”、“月色流萤”,这种诗情画意让曲作者浮想联翩,靠空洞的口号是不能感染人的。
这雄伟激昂的旋律,让青年人忘记了旅途的劳顿,一腔正气在胸中回荡,带来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他们感到山是那样的雄伟,天是那样的蓝,心情顿时愉快和轻松起来。
来到延安后,公木被分配到“抗大”文工团编导室,主要是编写歌词。几天后,一个中等身材、腰杆笔直、两眼炯炯有神、说话带点“洋味”的英俊青年来看他,经自我介绍,才知道他就是郑律成,是“抗大”的音乐指导。
“噢哟!你就是郑律成。这么年轻就写出了《延安颂》,真了不起!”
《延安颂》已传遍整个陕甘宁边区,几乎人人会唱。这么一首脍炙人口、催人奋进的伟大作品,竟出自眼前这个普普通通、平易近人的青年之手,越发增加了公木对郑律成的敬重。公木看到郑律成很腼腆,就夸赞道:
“你写的《延安颂》和《延水谣》真了不起!在瓦窑堡山沟里几乎大家都会唱。”
郑律成更加不好意思地回应说:
“那只是习作,试作。”
公木又道:“你别谦虚啦!这两首歌很新鲜,很入耳,旋律一下子就记住啦!”
郑律成诚恳地说道:
“真的,我刚来延安时间不长,要努力学习中国民族传统,学习中国民间音乐,实践毛主席关于‘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指示。”
看着朴实的郑律成,公木从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朝鲜朋友,于是也就很实在地说:“以后我们互相学习吧!”
郑律成爽快地答道:“以后咱们多合作吧!”
郑律成经常带领政治处的文艺干事和各俱乐部的文娱委员组织一些声势浩大的歌咏活动。这些热血青年就好比一堆浇上了油的干柴,郑律成同志就是一粒火种。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爆发出烈火般的歌声。每次集会,总是先唱歌,唱得群情激奋,热血沸腾,然后才开会;休息时再唱;会开完了,又唱;直唱得排山倒海、地动山摇,十分尽兴,这才算完。
郑律成到延安这一年多时间里,他被延安的一木一草,山山水水所感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这么多他所敬慕的伟人,这么多解渴的报告和讲座,他的艺术细胞被一颗颗激活,他吸吮着丰富的精神营养,他在积聚着能量,他在寻找着火山喷发的时机!
一天,郑律成告诉公木,他翻看了公木抄在本子上的全部手稿,把他写的《岢岚谣》谱了曲。听到这个消息,公木很震惊,近200行的长诗,需要花多大的功夫啊!
郑律成又把公木写的登在连队墙报上的《子夜岗兵颂》谱了曲。用咏叹调写成一首独唱歌曲,然后用他那清亮宽广的歌喉唱给公木听,让词作者拍手称奇。
从这以后,郑律成经常督促公木:“快给我写点好歌词吧,你是从前方来的,让我们携手合作为八路军歌唱吧!”
知名音乐家冼星海写了轰动的《黄河大合唱》,这给了郑律成极大的刺激和鼓舞。他急切地找到公木:“我们也搞一部大合唱吧!”“写一部《八路军大合唱》,这里面要有军歌,进行曲、骑兵歌、炮兵歌,再添一篇快乐的八路军,官兵颂也算一篇,总共七八篇或八九篇就够了。”
起初还有点信心不足的公木,看到郑律成这样热情、这么有信心,自己的劲也被煽动起来了,他仅用了三四天功夫,就写出了《八路军军歌》、《八路军进行曲》、《快乐的八路军》、《子夜岗兵颂》、《骑兵歌》、《炮兵歌》、《军民一家》、《八路军和新四军》等八支歌。为了八路军,正好写了八首歌。
这么快的速度写成这八首歌词,让郑律成兴奋不已。过去是郑律成为公木的歌词谱曲,今天是公木为郑律成的曲子填词,所以一切要听谱曲的。比如,郑律成要求《八路军进行曲》要长短相间,寓整于散,韵律谐和,节奏响亮;《炮兵歌》要写出轰隆隆震天响的气势;《骑兵歌》要写出马蹄“嘚嘚”前进的脚步声。
每拿到一首歌词,郑律成就兴奋地拿去谱曲。整个延安没有一架钢琴,郑律成只能打着手势,敲打着脸盆,敲打着桌子,敲打着石头,甚至拍打着大腿,用鼻子哼哼成曲调。
在公木看来,谱曲似乎比作词更费斟酌,郑律成经常用鼻音哼出一个调来征求意见。前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全部大合唱的曲子才算完成了。
笔者常常想,今天有了钢琴、有了交响乐团,有了许多现代的音响手段,可为什么创作不出这样气势恢弘、震天撼地的作品了呢?古今中外大艺术家创作精品的规律启示我们:生活才是艺术的真正源泉和动力,离开了生活,艺术走进象牙之塔,它的生命力也就完结了。
郑律成觉得给词作曲如同为老虎插上了翅膀:“为虎生翼!”这只威武的老虎,扑向日本鬼子和反动派,令敌人心惊胆寒!像一只嘹亮的号角,插上翅膀,飞遍祖国大山大河,让人民军队和老百姓信心满怀!
这个大合唱里的《八路军进行曲》影响尤其深远。它首先在抗大唱响。1939年秋,这嘹亮的歌声在延安的山水之间回荡。这年冬天,在中央大礼堂组织了一次晚会,由郑律成兼任指挥,进行专场演奏,反响强烈。
从此,这首歌传遍八路军所有部队,在解放战争中又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伴随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战士们唱着他,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全国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