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功力尽失之事?”
沈珞喉咙一窒,仿佛心口被紧紧揪住一般。她曾经多么骄傲,一身才绝,文韬武略,志得意满,是领兵千里的将军,是意指江山的谋臣,直到卸甲脱翎,着上凤冠霞帔,她以为自己寻到了归宿,却在多年后带着一副病躯明白,所谓安好竟只是南柯一梦。梦里,有人许过世世长安,与子成说;梦外,不过是红瓦白墙,一生作戏。
“是的,我一早便知。珞儿,别怕。”
叶钦元伸手,揉了揉沈珞的头,
“杀慕容麟的事让我来,你只需摆脱百里奚就行,可如若他一再纠缠不休,那我也只能除去他以绝后患了。”
“阿元,你可是又胡闹,百里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白面黑心,诡谲难测,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他。”
沈珞拿下叶钦元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眸子里隐隐的痛楚也被慧黠所掩,她一扫开折扇,轻摇几下,举手之间尽是洒脱:“你知道凡是练过炉回之术的女子,皆有脱骨驻颜之报,我是活得不清明了些,却也在这世间呆了堪堪二十年。慕容麟我已有对付的计策,他身边值得侧目的不过是黑风寨的寨主擎虎,此人外刚内柔,功夫了得,排在英雄榜第六,尤擅近身搏斗之术,可是不管再厉害的人亦有软肋,我早早便派人调查过他,只要将他从慕容麟身边引走,我便有把握杀了慕容麟,而擎虎,结交比结仇更妥,毕竟,他骨子里可是有着别的土匪所没有的浩然正气啊。”
“你既如此坚持,我又怎能不信与你,傻丫头,万事小心。”
叶钦元收回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交予沈珞
“这是碧生随侯石,是叶家的信物,拿着它可以号令黑麒卫。”
沈珞迟疑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了玉佩。
“我知道你身边并非毫无势力,晏青的伏玑山,苏行止的阎罗殿,还有,萧衍給的神行司。珞儿,你既已罢掉凤冠束发而行,那么,往后的日子,便不再安稳,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力量在你手中,也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回到从前那副骄傲的模样。”
“谢谢你阿元。”
沈珞将玉佩塞入怀中,抬眸对着叶钦元粲然一笑,
“我们去前面寻个茶馆吧,呆在宫里四年,外头变了太多。我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走吧洛儿,去翠玉轩。”
天水镇虽是个边陲小地,可五脏俱全,因着联系了大梁与西部外夷,是沟通东西的经济枢纽、商业重镇,故城中充斥着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玩意,而应市而生的酒楼客栈,勾栏瓦肆更是数不胜数。其中,当以沈珞所住的醉霄楼,与城内最是气派的茶楼——翠玉轩为首。说到这翠玉轩,名字取得倒是极尽风雅,可整座楼的装潢端的却是奢华靡丽之派,碧瓦朱甍、峻宇雕墙,处处透露着贵气,听闻此楼的东家是个皇商,想来是走过京城见过繁华,便依样画葫芦在这等偏荒之地。显然,他的目标不是城中寻常百姓,而是来往的商人与富户,谁叫自古以来,就是士农工商,末等的商级纵使富可敌国,依旧逃不了被所谓上等阶级鄙夷的下场,既不能致仕,那便附庸风雅。故而,翠玉轩的东家取了此名,以引熙熙攘攘过往之利。
“哟两位客官里边请,二楼雅间……”
门口迎四方客的小厮见到沈珞二人,急机灵地就打算将他们引向二楼的厢房,毕竟两位公子一个清雅秀致、如芝如兰;一个丰神俊朗、衣着不凡,皆是小厮从未遇过的妙人,大抵是身份尊贵的,故而怎能怠慢得了。
“哎,不必了,我们在大堂听书即可,传闻翠玉轩说书的可是一绝,我与兄长承游至此,自然是不想错过。”
沈珞摆了摆手,便将一个银锭子扔到小厮怀中,那大方的做派倒真像了从京城游山玩水来的贵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