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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邯郸落魄王孙的奇缘

秦王嬴政能顺承王位,即位大统,是他雄才大略、运筹帷幄的展现,也是命运的结局使然。他的父亲异人之所以能够荣登秦王宝座,源于他的一段奇缘,而在这奇妙的缘分背后,异人与嬴政所付出的绝不仅仅是等待那么简单。嬴政历经了乱世王孙的凄凉与苦痛,幼与母相依异国流亡,少登位,母专权,仲父辅政,在纷杂的政治力量中,他也曾忍辱负重,一步步走上那帝国的巅峰。

战国时期群雄并起,诸侯征战,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为大,而七国之中,国力又有不同,彼此攻伐、占城据地之事常有发生,而在群雄并起的战国,想要做到攻守有度,势必要与其他诸侯纵横联合。各国在结盟时,为了表示彼此对对方的忠诚和信任,互派国家继承人——公子为人质,称之为“质子”。表面上看,质子地位非常尊荣,但实际上“质子”是作为人质存在的,联盟一旦破裂,质子则是对方宣战、泄愤的首选。战国时群雄争霸,局面瞬息万变,各国之间的联盟也非常脆弱,今日歃血为盟,明日便兵临城下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各国在选择王孙作为质子时都非常微妙。秦始皇之父异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选为质子的。

异人为安国君之子,其时秦昭襄王在位。秦昭襄王权威而长寿,在位时间长达55年,这在平均寿命只有50多岁的战国时期是非常少见的。由于秦昭襄王的长寿,长子先父而亡,次子安国君为储,安国君之子便成为质子的人选。安国君有子20多人,异人之母夏姬不为安国君所宠,其地位无足轻重,于是便“光荣”入选为质子,居于赵国邯郸。

秦昭襄王晚年,秦国屡次伐赵,而异人作为秦国质子,其遭遇可想而知。史书记载“秦数攻赵,赵不甚礼子楚(子楚为异人后改名)”,异人在赵国车马、日常财用都不富足。其时,在赵国为“质子”的不仅仅是异人,而赵国独不“礼子楚”,使异人生活困窘,又迫于赵国贵族和其他诸侯国“质子”嘲笑,生活很不得意。而命运之神对待异人似乎不薄,此时他遇见一人,以己之力,苦心经营,终于改变了他的命运。

阳翟巨贾吕不韦来邯郸经商,偶遇生活正不得意的异人,见异人居于困窘之境而不失气度,心生怜才之意,说:“此奇货可居。”事实上,吕不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的商业敏锐度是非常强的。偶遇秦质子异人后,他突然就嗅到了其中付出与回报的巨大差距,产生了弃商从政之意,但因所做决定可能决定生死,他并没有贸然去见异人,而是回家与父亲彻谈了一次。

吕不韦向父亲询问,耕田、买卖珠宝、国家立主都分别可收获多少利,而他的父亲回答他,分别是“十倍”、“百倍”和“无数”,然后吕不韦做了决定,他对父亲说:“如今费尽力气侍弄田地,让田地尽量产出,也无法达到丰衣足食,如果建国立君,恩泽可以独立于世,我愿意去做这件事。”在做了一系列准备后,吕不韦到邯郸拜访异人。

吕不韦见到异人后,开门见山对异人说:“我能光大你的门庭。”异人笑着回答:“你还是先光大自己的门庭,然后再说我的门庭吧!”从这简单的对答中也可以看出异人确实有王者之风,虽处于困窘之境,却不卑怯,仍能幽默地回答看似无礼的建议。然而待吕不韦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说出第二句话时,异人已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吕不韦说:“你不知道,我的门庭要等待你的门庭光大后才会光大。”异人马上与吕不韦深谈。吕不韦与异人分析了他的形势与立为国君的可能性:

“秦王年纪已老,安国君被选为太子,我听说安国君非常宠幸华阳夫人,而华阳夫人没有子嗣,在立子嗣这方面华阳夫人有非常大的决定权。如今您的兄弟有20多人,你又居中,不得宠,作为‘质子’平衡各诸侯,即使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你又不是长子,又没有办法像其他诸子一样早晚侍奉于前,争得太子之位的几率微乎其微。”

异人深以为然,问吕不韦:“您认为该怎么办呢?”吕不韦回答:“你如今贫困,客居于邯郸,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结交宾客的。不韦虽然地位低下,但愿以千金为你西游,游说于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你为嗣。”异人听了这样的话顿首而拜,说:“如果事情像您说的那样,得到秦国后定与你共享天下。”

这一次见面《史记》记载虽只有数语,却是真正的“榻上策”,一举确定了异人在秦国的发展方向和方针。此次谈话后,吕不韦给异人留下500金,以帮助异人在邯郸结交宾客、生活用度,又用500金购买奇珍异宝离开赵国到秦国,为异人谋划。

吕不韦身为商业巨贾,深知人际转圜之道。他到了秦国之后,去拜访华阳夫人,但却并没有说自己的目的,而是送了一份重礼,并大大地把异人夸赞了一番,说异人在赵国广交宾客,颇有贤名,而且深切思念太子与夫人。吕不韦这一举措至少向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传递了两个信息,虽然异人是“质子”,秦赵两国政局不稳,但他依然有能力活得风生水起,广交宾客;此外,异人非常思念太子与夫人,把夫人看得像天一样重要,传达出了归国之思,也隐约透露出了异人归国后华阳夫人可获得政治利益。华阳夫人身为秦国外戚政治力量核心,自然能揣摩异人之意。不过,异人之意虽明,但是否能让他称心如意却是华阳夫人说了算,她自然要考虑到她所获得利益,区区重金购买的奇珍异宝还不足以打动她的心。

然后,吕不韦找到了华阳夫人的弟弟和姐姐,打算以亲人之语攻关。吕不韦去见了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当然送了贵礼,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准备的说辞。吕不韦从保护阳泉君的利益角度出发分析华阳夫人以及这个家族的政治形势:如今阳泉君既富且贵,珠宝、骏马、美人丰盈,完全得益于华阳夫人,但是华阳夫人无子嗣,日后太子即位,势必确立储君,你想想后果。阳泉君听后,立即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吕不韦又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异人在赵国的贤名,也向阳泉君分析了异人的地位和形势,提出如果王后华阳夫人能够帮助异人立为嫡嗣,那么“异人无国而有国,王后无子而有子”,彼此互补有无,岂不双赢?阳泉君显然被吕不韦的这套说辞打动,马上拜访姐姐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听了这些话后略有心动。

吕不韦攻下阳泉君后,又去拜访了华阳夫人的姐姐。这次他用如何使华阳夫人天长地久的稳定地位为切入点,指出华阳夫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的危机;同时又分析异人在兄弟排行中居中,被弃于赵做质子,而他的母亲又得不到太子的宠爱,他有大抱负又有贤名的形势,然后从情感角度出发指出,异人处于困境,如果此时华阳夫人帮助他,立他为嫡嗣,他能不感激华阳夫人吗?华阳夫人的姐姐觉得吕不韦分析剔透、通明,深以为信。于是,在她拜访妹妹的时候,便将这套说辞说给华阳夫人听。

华阳夫人在吕不韦拜访之后已经开始有心思为以后作打算了,再听了自己的姐姐和弟弟如此说,权衡再三,确信吕不韦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吕不韦的联盟之术成功了,华阳夫人开始为自己与异人立嗣谋划。

华阳夫人深得安国君之宠,两人相处时间很多,华阳夫人借机会似有意无意对安国君夸赞异人,说:“我听说子楚在赵国,非常贤能,和他交往的人都称赞他。”华阳夫人还与安国君哭诉,说自己非常荣幸地得到太子的宠幸,但是却未有子嗣,想想晚年之后没有子嗣承欢膝下多么的孤独无依,希望收子楚为养子,立为嫡嗣,以托付晚年的自己。安国君看着宠爱的夫人哭泣,而且所言句句是实,自然要设法满足夫人的要求。他不但答应了华阳夫人的请求,而且立刻与夫人雕刻玉符,确立异人的嫡嗣地位,并给异人送去了丰厚的财物。

此后,华阳夫人以异人为自己和家族利益的护身符,经常在安国君面前说异人的好话。经过吕不韦这一系列的苦心经营,异人这位身处于赵国,不得意的“质子”,正慢慢登上国君之位。然而,他日后的路途似乎并不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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