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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人

开学的日子到了,我必需要回去上学了。

我提前三天就向老周说了,老周当时也答应了。可是,到走的那一天,老周突然和我算起了日期。

结果,我做的不到两个月,还差六天。

一天按三块三毛钱算,他扣了我二十块钱。于是,本来应该到手的两百块钱,只到手了一百八十块钱。

回家的车费是一百,学费是五十,我还能多出三十块钱。我计算了一下,路上吃一顿饭花两块钱,还能剩下二十八块钱。

虽然不多,但是总有剩,也够给妈妈买件衣服了。我很开心。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我也是两手空空,我仍然穿着那条妈妈亲手做的裤子,也仍然穿着奶奶给我买的那件花格子上衣。

这两个月里,我都是深夜洗衣服,天亮时,衣服不干也穿在了身上。有时候,我害怕别人看到我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会误会,就扭干了水,穿着睡觉,等早晨醒来,衣服就被自己暖干了。

拿着沉甸甸的一百八十块钱,走出老周的理发店,我突然觉得很轻松。我向站在瘸子理发店门前的小灵打招呼,我说我要走了,学校开学了,我要回老家上学。

小灵叫我等她,她跑进瘸子理发店,一会就又跑了出来。她笑嘻嘻的站在我的面前,开心的说:“小妹,我请了半天假,我送你。”

我很感动,我说:“你比我亲姐还亲。”

小灵请我到一家小饭店里吃饺子,这是我吃的最饱的一顿。那饺子真好吃,里面好多肉;为了不浪费,我把一大碗汤都喝光了。

小灵又给我买了一瓶汽水和几个苹果,叫我在路上吃;最后,她还给我二十块钱。对我来说,二十块钱是很多的钱;我知道她挣钱也不容易,我不要她的钱。

可是,她硬是把钱塞到我的口袋里。她说:“小妹,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爱学习的人,你今后考上大学当了大官,一定要记得我。”

我说:“我不会忘了你。”

她说:“你走了之后,我也要走了,我不想在这里做了。瘸子又欺负了我两次,一分钱都没有给我,我恨死他了。我准备进工厂打工,我不怕熬夜了。工厂里一个月三百块钱,比这里的多。”

我说:“咱们出来都是为了赚钱,赚得多当然好。”

“你家有电话吗?咱们别断了联系。”

“没有。”

“唉,我家也没有电话。过几天,我还会回以前的工厂里打工,我把地址给你!有空的时候,你给我写信。”

“好。”

记下了小灵的地址,和小灵说了再见,我去找我的堂姐。因为我不知道在哪里乘车回家,我想让堂姐帮我买张车票,或者把我送到车上。

我来到那家工厂门前,被保安拦在外面;我一直等到堂姐下班才看到了她。

两个月没见到亲人了,看到堂姐我激动极了,我对着她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姐,姐,姐。是我。”

她看到了我,很快跑到了我的面前。可是她很不开心,她抓住我的肩膀,气愤的问道:“这两个月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你这个害人精,头发都染黄了,你是不是陪男人睡了?”

我本来很开心的,我不知道堂姐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我被她气哭了。

看到我哭,堂姐还冷笑起来:“哭啥?你还知道回来呀!我都快被你爸爸妈妈骂死了,我说找不到你了,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可能失踪了。你爸爸妈妈不但骂我,还在家里和我爸爸妈妈闹,说我把你弄丢了?我那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会弄丢你?就是你真的丢了,也不能怪我,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干嘛来找我?你这个害人精,不如死在外面算了,你滚蛋,我不想看见你。”

“姐,姐。”我大声的喊,想冲进去拉住她,可是保安把我拦在了外面。

我没有办法,只有蹲在路边哭。

我哭了很久很久,我想给家里打电话,叫爸爸妈妈来接我。可是,整个村子只有一家电话,而且我家和他家又有矛盾,因为分田地,我爸爸和他们家吵骂过。两家人至今都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一看,是一位瘦瘦的小男孩。

“喂,你是小丽的老乡吧!”

他的口音和我一样,听到熟悉的口音,我就感到三分亲切。

“嗯,小梦是我堂姐。”我急忙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说道。打量他一眼,发现他有一只眼睛是斜的,他的目光在我头顶转来转去,好像被我的黄头发吸引了。

“你要进厂吗?”

“不是,我要回老家。”

“哦。”

“我不知道在哪里坐车,我想买车票,不知道在哪里买。”

“不用买车票,咱们都是老乡,咱们那里的长途车都是坐上车后才买票的。我知道在哪里坐车,我带你去吧!”

我很激动,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向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他。

他拦了一辆摩托车,叫我坐在中间,他坐在我的后面,他靠我靠得紧紧的,夹得我很不舒服。有那么一会儿,我非常害怕,害怕这个人把我带到深山老森里,欺负我。

我不认识他,他要是欺骗我怎么办?他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想着这些问题,我越发恐惧起来。连他趴在我的耳边问话,我都不敢回答。

只到摩托车停在一处平房前面的水泥地上,我才放下心来。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也很大胆。他和摩托车主讨价还价,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最后付了两块钱。他说平时只要一块五毛钱,这个开车的欺负外地人。

因为他是为了帮我,我立刻取出两块钱递给他,他死活不要。最后都把钱仍到了地上,我只好捡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平房里有张桌子,桌子前面坐着一个大肚子的男人,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收钱。男孩子告诉我车费是八十,我很意外,问道:“不是一百吗?”

“从家里过来要一百,从这里回去,现在只要八十。现在回家的人少,他们拉不到人,就便宜了,有时候六十块钱也会拉。”

我把准备好的一百块钱取出来,数了八十递过去。那位抽烟的大肚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就撕给了我一张纸条。还用家乡话说道:“浪妹,拿好。”

我很生气,因为他一脸坏笑;可是我又不敢表露出来。

男孩子告诉我,一定要把这张纸条放好,如果丢了,就上不了车。他说他有一次就把纸条弄丢了,结果被爸爸狠揍了一顿。

我说:“打你也打不回来了,干嘛要打你?”

看到我笑,他就继续讲起了他其它的囧事。他说有一次在店里买衣服,试了试很合身,穿着就走了。回到家里才发现,新衣服穿回来了,旧衣服忘记拿了。钱也忘记付了。

我说:“以旧换新。”

还有一次在饭店里喝酒,点了菜要了酒,正吃着的时候,才发现都没有带钱。他们就商量了一下,又要了两箱酒,狠喝了一次。那回他们都喝醉了,趁着饭店里人多,先溜走了三个,剩下的两个问老板找厕所。老板也防着他们,守在厕所门口,他们就从厕所的窗户上翻出去跑掉了。白吃了一顿。

我问:“人家老板要是在街上遇到了你们怎么办?”

“遇不到,在工厂里上班,天天加班很晚,一个月只有一天暇,根本遇不上。”

瘦瘦的男孩子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眼睛也不那么斜了。他陪着我站在路边,一直聊到汽车开过来。

在我上车的时候,他苦笑着向我说:“今天为了送你,我又旷工了,组长会扣我工资,老爸又要打我屁股了。”

“那你怎么办?”我焦急的问。

“没关系,我的屁股早被打出了免疫力,一点也不痛。”

回忆着他这最后一句话,我开心了好一会儿。我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坐着摩托车离开,默默的祝愿他幸福快乐。

他的眼睛虽然斜,但是心眼一点也不斜,他很帅气。

他是好人,好人一定会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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