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好莱坞报道》上刊出了一则消息，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签约三名年轻导演，开展一系列拍片计划。消息不长，三个导演也没什么名气，留意这则消息的人不多。
至于戴维“天才”之名，那早已经是老新闻了，报纸上今天吹嘘这个，明天吹嘘那个，个个都是天才，天天如此，没有持续性的报导，谁还记得戴维.罗斯是谁？
爱伦办公室。
“四年三部电影，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啊！”戴维乐不可支，嘴里却佯作不满的嘟囔着。
背靠大树好乘凉，爱伦刚告诉戴维签约意向的时候，戴维差点没乐疯了，他激动的一把抱住爱伦，在她腮帮子上狠狠的亲了几口。
几天来，他高兴劲一直没过去。
戴维在科曼的新世界学了一年，这一年里，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独立电影的路有多难走。
他也彻底打消了自己独立制作拍片的雄心壮志。
科曼纵横好莱坞近三十年，人脉极广，亲朋故旧遍布好莱坞。他的新世界电影公司十年来稳坐独立电影界头把交椅，而且他还有自己的发行网络。
按理说，电影公司办到这份上，应该是什么也不缺，就等着日进斗金了。
可是不行。
科曼的公司处处受到大公司的挤压，尤其是在发行上。
影院院线与大公司就像一对老夫妻，天天吵嘴，但谁也离不开谁。影院需要大公司源源不断的片源保证日常经营，大公司需要系统的影院上映保证好票房。独立电影公司就像外敌，一旦出现，争吵的不可开交的两家马上就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独立电影公司几乎不可能像大公司那样，满足院线方要求的源源不断的片源供应。
被两家合伙坑到破产的独立电影公司不在少数。
科曼的新世界公司，几乎在全美的每个城市都有发行人员坐镇，他们做着与影院商谈新片上映时间，核对统计票房，防止影院在票房数字上捣鬼，影响分成收入等等等等一系列工作。
科曼常常感慨，发行网络就像个吞金怪兽，它每年都要吞掉公司近六成的纯利润。
可缺了它却万万不行。
虽然新世界的发行人员已经拼尽全力，可是能谈下来达成协议的放映影院也只能是人烟稀少，或建在偏僻地方，犄角旮旯的小影院。
人烟稠密，中心区的豪华影院，独立电影根本插不进不去。
那里完全是大公司的地盘。
这年代，想要有个漂亮好看的票房纪录，只能找大公司合作，或者让大公司负责发行，甘受他们的层层剥皮。
独立电影与大公司全面开战，大打出手，还要等到九十年代，美国新建大量电影院之时。
看戴维乐不可支的样子，爱伦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降温：
“别兴奋过头了，那只是协议，一张纸罢了，说撕就撕了，你以为会有多大约束力？关键还要看你的能力，如果你在福克斯的第一部电影失败了，那剩下两部片子就有的年头等了，说不定就没有了，你也只能卷铺盖卷走人……”
“失败？我怎么会失败？我怎么可能失败？”
戴维大言不惭。
见他那副样子，爱伦摇了摇头，心想：随他去吧，将来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有些东西自己还是得事先提醒一下：
“戴维，你现在正在迈步走进一个大秀场——好莱坞，那里不是什么天堂，在那里，人们会对你竖大拇指称赞，也会把你贬得一无是处。那是游戏的一部分，也是最有趣的一部分，我希望你找到自己的乐趣。”
“我期待着呢。”戴维兴致勃勃。
爱伦蹙眉，琢磨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因为父母的原因，她自小就在二十世纪福克斯制片厂里长大，从小到大，她见多了制片厂里形形色色的导演、演员们一夜成名后的狂妄与嚣张，取得名誉后的不可一世与癫狂，跌下神坛后的不满与怨恨。
“苏格拉底有句话，叫‘认识你自己’。”她正色对戴维说，“我希望你将来，别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放心吧，爱伦。”戴维哈哈大笑，“我记得清楚着呢！”
明显没听进去呀，爱伦心里略有不满，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到时候看吧。
上午，弗雷迪给迈克尔.奥维茨递上来一条消息：威廉.莫里斯的经纪人开始接触戴维.罗斯。
奥维茨知道，这是因为戴维与福克斯签订拍片计划，从而引起了这个老牌经纪公司的关注和兴趣。
得加把劲了，他想。
他看好戴维这个年轻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将来也许能成为一个好导演。但这仅仅只是看好，并不表示他一定非要把戴维拉进联合艺人不可。
他看好的人很多。
不过现在威廉.莫里斯插手进来，性质就变了样。这已经不是这个年轻人进不进联合艺人的事，这已变成了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与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之间的较量。
这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战争。
他不想输，他已经输的够多的了。他讨厌失败，尤其讨厌败给威廉.莫里斯这个心目中最大的竞争对手。
看来要再和爱伦.贝尔特见一次面了，他有点头疼，爱伦这个女人实在难搞。
学社会学的女人真不好打交道。
比弗利表演学习班。
上课的时候，女孩感觉出了戴维高兴的心情，她不知道戴维为什么高兴，但看他英俊而招人喜欢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自己心里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欢快起来。
女孩一抬头，又碰上戴维望过来的炙热目光，她顿时感到脸上发烫，羞涩的地下了头。现在班里都知道戴维在疯狂追求自己，不时给自己写情书，约自己出去玩。其他男孩大概是觉得自己名花有主了吧，最近上赶着和自己说话的都少了。
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热烈的追求，这让她心里甜丝丝的，被人追求的感觉真好。
课间休息，戴维走过来，对女孩说：“晚上一起去吃饭，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极好的意大利饭馆。”
女孩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一家小小意大利餐厅里，蜡烛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戴维和女孩亲切、热乎的聊着天。
女孩说起话来颇有见地，听人说话也很专心。他俩的交谈海阔天空，既有里根总统遇刺案的联想，又有一些纯粹的闲聊。
两人一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先吃了些切的薄薄的奶酪和番茄，接着吃了些美味可口的小牛肉，然后又要了份用上好奶油汁浇淋的餐点。
当送食品的小推车经过他们身边时，戴维又问：“来点甜点如何？”
“好呀。”女孩笑着回答。
服务生向他俩介绍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女孩选了份巧克力乳酪饼。
“我就爱吃巧克力。”女孩有点害羞，仿佛吃块巧克力是很重的罪过。
“再来两杯热奶油咖啡？”戴维询问道。
“那样一来，我就有些危险了，我会发胖的，我只要一杯清咖啡。”女孩道。她要保持体型。
“两杯清咖啡。”戴维对服务生说道。
女孩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戴维出神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孩，随即朝她笑了笑，道：“我感觉你会让我有危险——不是用这种方式，就是用另一种方式。”
女孩又是嫣然一笑，戴维的话，她似懂非懂，不是太明白。
服务生端来两杯清咖啡，放在两人身前，离开了。
戴维啜了一小口清咖啡，放下。
“我希望你今晚过的愉快。”他目光温柔，说道。
“愉快极了。”女孩道。
用过餐，戴维照例送女孩回家。
站在女孩租住公寓的门口，戴维有意无意的对女孩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女孩又犹豫了，她想拒绝，可不好意思拒绝的太生硬。她留意到戴维脸上的微笑正一点一点的变成尴尬，这才下定决心道：
“好吧，不过你只能待一会儿。”
女孩房间里家具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子。
但女孩把它们布置的很温馨。
进门，戴维一把抱住她，女孩双手撑着戴维的胸，用力推开他。
“不要这样！”
戴维望了她一会儿，温柔地说：“好。”
女孩突然觉得窘了起来，她想，自己为什么要让一个男人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呢？
这多像是一个邀请啊。
一阵沉默。
“我想，我爱上你了！米歇尔。”戴维首先打破了僵局，他声音不高，但话语真诚，他没骗人，说的是心里话。
米歇尔是女孩的名字，她姓菲佛。
“你瞎说。”女孩低声讲，她呼吸急促了，这是戴维第一次对她说“爱”这个词，而且她也从他声音里听出，这话确实是发自心底，一片赤诚。
戴维微笑看着她。
过了会儿，女孩抬起头，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喜欢我？”
“哦，”戴维上前轻轻揽住女孩的肩膀，这次女孩没拒绝，戴维拉她在床边坐下。
“可能是因为你很聪明，很吸引人，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并且，你非常漂亮。”
非常漂亮？女孩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学习班里比自己漂亮的多得是。
“呣……”她说道，“你是刚刚从一个没有女性陪伴的荒岛上回来的吗？”
“承受不了别人的恭维了，嗯？”戴维取笑道。
“才不是呢。”女孩羞道。
“你确实非常漂亮，”戴维道，“你身上散发着那种……米歇尔.菲佛的气质。”
“我就是米歇尔.菲佛呀。”女孩呵呵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好看的一弯月牙。
戴维随她一起笑起来：
“我知道。”
他轻轻握住女孩柔嫩白皙的手，道：
“和我说说你，好吗？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嗯，”女孩微微点了点头，她看着自己被戴维握在手心里的手，轻声道：“我出生在圣巴巴拉县，你知道那地方吧？离洛杉矶不远。”
“知道，但是没去过。”
“我十五岁的时候，和家人一起搬到了橘镇，我在那里上的高中。那时候，我比班上大部分同学长得都高，觉得挺别扭的。不过要是有女同学被坏男孩恶作剧欺负了，她们就来找我，我就去给她们出气，揍那坏男孩一顿。我打架很厉害的！”
戴维笑了起来，单看外貌，女孩真是一点看不出还会打架的样子来。
女孩咬着红嘟嘟的小嘴唇看他：“你怕不怕？要是怕了，现在溜走还来得及。”
“怎么会怕呢，”戴维凑近想吻她，可又觉得唐突，怕女孩拒绝。他试着轻轻地把女孩搂在怀里，女孩身子稍稍动了动，不抗拒这种程度的亲热。
“我很抗揍的。”戴维刮了下她小巧秀丽的鼻梁，柔声说道。
女孩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说道：
“因为这个，班里男孩子没一个追求我的。而且别的女孩子交男朋友的办法，我也不喜欢。她们说：如果你爱上一个男孩，你就得克制自己的兴趣，迁就对方的兴趣，你们俩玩起牌来，千万别让他输了。这种办法我很不在行。”
戴维低头吻吻她麦金色柔顺秀发，道：
“我也不在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