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要命的离别
我一走，二哥和罗成兄弟就无声地跟着走了。他们没像我一样向李密辞官，但人人都知道他们是真要走了。
背后传来阵阵呼喊和挽留，其中最悲惨的就是李密。
无数人冲上来拉，我们三个人只能往外冲。现场混乱之极，我们就像从着火的只有一扇小门的电影院里挤出来的。
戏子，王八，混蛋，屎壳郎屁股里生的……我一路走一路骂。
突然，罗小白脸冷笑了！我和二哥一听他惊悚的笑声，就知道他身体的毒细胞发痒了。
不等我们问，罗小白脸就咬牙切齿地说：“与其走，不如把裤裆埋进茅坑里！”
杀李密，这不是我没想过的。可是大哥他们都没说，我就不敢提这件事。毕竟李密是我们的老大，我们是以情义自居，要是真干掉李密，我们哪还能混得下去？其他王非把我们搞成极品屎壳郎不可。虽然李密这个老大位子是我让的，虽然他在其他反王那里没多大地位，但是事实让很多道理憋屈。
二哥只用了一句话，罗成兄弟的目光就柔和了。他说的话和我想的差不多。二哥说，如果我们连李密都敢作掉，那么以后就敢作掉自家兄弟。二哥就是这样正直的人，有些事得让他来说才更有味道。
走容易，要是我们该去哪？
“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大得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罗成兄弟这样唱着，充分展现了他的歌神一般的歌喉，可是却也点中了我们流浪狗一般的心态。
已经说好保李世民，可是二哥和罗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就这样去了，他们觉得没脸见人，就像叫着卖艺不卖身的名歌手却干着只卖身不卖艺的勾当。
在这件事上，我和他们想得差不多。我老程对很多事可以不讲脸面，但对这件事却也死要脸子。我们三个总不能下了金墉城不去找李世民，说我们来了，给个官吧，赏口饭吧，求求你，让我们当奴才吧……
就以我们三个的本事和名气，我们还要求人？就算是真命天子，他也要跪下来求我们！这是必须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大哥和三哥已经说过，此事需要天时之机！什么是天时之？那就是不是靠人为，而是看天意。老天爷在看着，我们还操这个闲心，扯这个闲蛋干什么？
“去哪？”
“去哪？”
二哥和罗成兄弟都问我。两个聪明蛋竟然问一个不怎么聪明的蛋蛋。我真觉得他们没什么出息！要不是我当过混世魔王，我还没这个魄力。他们问，我就直接说，旅游！交友！上网！写微薄！发歪脖子帅照！骗小姑娘！
好！二哥和罗帅哥一致叫好。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我们三剑客就这样作出了潇洒之极的爽决定。
哦，不对！好象应该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管他的，这些该死的顺序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曾经“我为人人”过，也曾经“人人为我”过。
走要走，当然我们要带着家人走。我们要走，李密正求之不得。我们不在了，他的权威和势力可以更大，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作个“戏子皇帝”。
演戏要演全套，就像你进一些店，人家会殷勤地问你，要全套还是半套一样。李密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在接家小走的时候，李密特别来送我们。一见面，李密就开始演戏。口口声声不让我们走，可是就是不说，如果我们不走，他会怎么样，没有一点可行性办法。简单地说，他在说人人想听的屁话。
我和二哥还有罗成兄弟心知肚明，可是有不少兄弟被李密骗得眼泪横流。整个送行场面搞得像办丧事一样败兴、隆重。
“你们走了，我们这些兄弟怎么办？”这是很多兄弟哭着对我们说的话。手拉着手，心连着心，在那一刻，我老程的心几乎碎了。看着漂亮的瓦岗山，我的眼泪在大眼睛里泛滥，差点成灾。
这里是我的家！真的是家！我在这里闻名天下，当上了混世魔王；我在这里哥们义气，痛快无比；我在这里指挥千军万马，快意恩仇；我在这里痛失亲人，悲伤无比；我在这里坐看云散，自我摧残；我在这里又有了前途未卜的聚与散……
这里给了我太多，也让我失去了太多！多到，我的心泛滥成臭水沟，零落成垃圾泥，生出无数的花和果，有的美丽，有的艳丽，有的凋零，有的好吃得像仙果，有的难吃得像李密裤裆里的跳蚤……
一送再送，送了又送。
送到李密哭着回去了，送到兄弟们围着我们跪倒一大片。最近几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很多兄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就打雷，地就塌陷了。
还是二哥有威望，在他一顿具有至理的劝说下，兄弟们的脸色慢慢好看了，眼泪也不再流了。
齐国远这个大草包不停地对我说，以后发财了一定要叫上他……我看着他的大脸，深深觉得，他就是这个命了！
以前我们是兄弟们当中最有名的两大草包。现在，他不停地往草包方向突进，而我却完全偏离了草包的轨道飞驰。
最终，还是要离别。
兄弟们都回去了，我们三个愣愣地看着瓦岗山的方向，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二哥慢慢地跪倒，他朝着兄弟们离开的方向敬重地磕了三个头。二哥每磕一个头，我的心就迅速往下掉一次……
二哥不是给李密磕头，他这是为兄弟之情感到愧疚。我何尝不是这样？
同生共死，这只是一个酒里加血的游戏。树倒了，猴子乱窜，这是不得不面对的悲惨现实。
我知道，不管是曾经的瓦岗寨，还是现在所谓的金墉城，这颗漂亮的大树已经行将枯死，随时要倒塌。我们这五个猴子群里的核心大猴子，明明知道了，可是却自己先溜走了，而且走得那么突然，显得那么正大光明。
辛辛苦苦这么久，我们为的是啥子玩意？只剩下一连串带响不带臭的屁在天空回荡，能有多久的轰鸣？
看客几个，不久自去。
我们走了，李密这个戏子皇帝可以把连续剧迅速改编成短剧，进行闪电式的最后辉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