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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跑女

林燕第一次离家出走是7岁,在村头草垛里刚睡着就被找到了。她记得是为一个鸡蛋,妈把蛋黄全给了几个哥,只分她蚕豆大的一块蛋清。她不明白父母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要从猪圈把她捡回来。

第二次还没离开家就被发现了,米换猜肯定是美兰告密了。那时大家都十四五岁,都在上初中,都看了一些言情武侠小说,都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都想出去流浪。当然也有其他原因:米换是父母领养的,小春是后爹,小牛是后妈,美兰刚挨了顿打,林燕总认为父母偏心哥哥。

让林燕成为7乡8里闻名的跑女,是她的那次追驴行动。

家里的驴跑了,爹说只要林燕能追回来,就让她继续上学。

就见1丫头,以奥运会的速度,疯狂追踪着1头灰毛驴。幸好,林燕长着人脑,终于以人的智慧战胜了畜生的愚蠢,成功牵回了驴头驴尾。

这一次林燕跑的理由是为了自由爱。自由,爱,也许只是一直想离开家的借口。林燕,始终是林燕,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个样子。变换的,只是她对周围人的态度。有的人犯贱,她满足她们。有的人值得尊重,她也就尊重。

金河是林燕家的邻居。他爹搭牛棚时栽了下来,腿摔坏了,他妈做主,托人从山里给二十岁的金河找了个媳妇。十五年来,金河当过苦力、泥瓦工、电焊工、木匠、油漆工……终于住上了砖瓦房。他凭借手艺和人品,在城里一家还不错的家居装修公司当师傅。老婆一人种着家里的十五亩地,照顾着瘸腿的公公眼花的婆婆和一男一女两个娃。

这样的一个男人,绝对入不了正常女孩的眼。但是林燕,长得超女快男样,脑袋就像跑马场。

加了两个星期的班,老板安排金河休息五天。他拎着大包小包抄湖边的近路回家。蓝汪汪的湖水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几丛密扎在一起的芦苇随风摇摆。一个人“扑通”跳进湖里,金河想是耍水的吧,但看了半天,没动静了。不是有人寻死吧?金河跳进湖里,还真的捞上来一个人。她是老林家最小的丫头林燕。

所谓“英雄救美”,就是林燕自认是美女,那么金河则必然是英雄。

林燕一直都是在断断续续的上学,光初三就重读了三年,可还是没考上中专。她的嫂子们说别人家的猪喂四个月就能卖钱,他们家养了多少年都是白搭。

小时候受哥哥们的欺负,长大了遭嫂嫂们的白眼,林燕觉得自己活的像个0。而0的突破,就从金河抓住了林燕的命开始。

金河把平时搜集的13本书送给了林燕,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心跳着才是人。每次回家,他都去看林燕,陪她聊天,告诉她听说或者看到的外面世界的故事。

冬天是城里家庭装修的旺季,是农村娶媳妇嫁闺女的好时候。当眼睛红肿的林燕出现在正忙着给人装地板的金河面前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

“几个嫂嫂给我定了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河劝林燕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他带着她逛了一趟商场,买了一套城里姑娘流行的帽子和围巾。

结婚的头天中午,林燕乘家里人忙,跑进了城。

十九岁的林燕戴着天蓝色的帽子和围巾,样子很好看。她说金河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怀里的林燕就像是天上的一片云彩,金河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一下子血液沸腾,忽然变得年轻了起来,他也有一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屈从于迟到的从不敢奢望的这份感情,和林燕一起去了北京。

女人喜欢幻想男人的无所不能,男人容易迷失在女人崇拜的眼神中,现实是把血淋淋的老刀。

金河毕竟已历经沧桑人到中年,而林燕还是懵懵懂懂活泼泼的年纪。

爱情总是很容易发生,但让爱继续,是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

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一件吊带背心,金河说太露了,林燕说满大街的女人都这样穿。不记得是怎样和好的,也渐渐记不起为了什么又吵架。后来,害怕吵懒得吵也就不吵了,林燕表现得很贤惠,金河也尽力的体贴,两个人客客气气。但是,就像金河心里预感的那样,林燕还是跑了。

林燕独自在北京流浪。她四处打工,有时能到饭馆点上2道菜有时候只能馒头就白水。偶然的一个休息日,工友拖她去看了故宫颐和园,还爬上了长城。站在高高的八达岭上,她俯瞰着绵延起伏的群山——跑出来的世界的确不一样。

还会有2个人的时候,或许3个人4个人,在林燕奔波的路上,跑的地方不一样,看到的风景也不同,她在不断的蜕变,不再是个简单的农村女人。

林燕到底属于这个世界的哪里?她会为什么停驻?或许每个人,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随时都有一双翅膀,寻找契机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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