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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娘亲,娘亲,这次严叔叔派云鸽送过来的书可好看了。”书案前身着绿衣的少女一边嗑着青中带红的李子,一边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书案旁还趴着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小兔子。红红的小眼珠子转来转去,也跑到果碟边偷偷用爪子挠了一个李子出来藏在肚皮下,时不时挪出来啃两口,煞是可爱。

“雪儿喜欢就好,下次回信让他再多给你寄些这类的书过来。”坐在烛火旁边的是绿衣少女的娘亲刘妍,正专心的为女儿墨雪缝制新衣裳。墨雪的父亲尹武此时早已入睡,想来忙了一天的农活也是挺累的。

“这云鸽好神奇哦。明明只是一朵白云,竟然还能幻化成鸽子飞来飞去。还能给我带书带好看的衣服。我也好想变成云鸽,飞去天都看望严叔叔。”墨雪放下手中的书本,眼神里面充满了期待。清秀可人的脸庞在烛火的印衬下甚是迷人。

“你呀成天想着天都天都,在无忧谷不是挺好的吗?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危险多着呢。你身体不好又无一技傍身,可不要再异想天开。”刘妍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墨雪很认真的叮嘱着。

墨雪调皮的吐吐舌头,“娘亲,时候不早了,您快去睡觉吧。”她伸手摸了摸书案旁的小兔子。“小灵儿,你也该睡了”。

“我不困,你这新衣裳很快就能完工了,我把它弄好了再去睡。”刘妍见女儿不再说天都的事了,便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你看书别太晚,要是早早看完了,只怕下一次云鸽到来之前,你会无聊好一阵子呢。”

“哎,要是云鸽可以每天都来那就好了,好久不见严叔叔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是不是也和林家大爷那样白花花的长胡子和头发,还有啊……”

还有那天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啊,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看的衣服好看的书,真的好想去看看天都,只是阿爹和娘亲不允许。墨雪回身趴在窗边望了望远方山崖上那弯残月,脑海中陷入了无限的遐想。

“小姑娘,天都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哟……呵呵呵……”突然一阵冷风夹带着一丝低沉的冷笑传来,墨雪止不住心头一阵发麻,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不对,这不是娘亲的声音!

“娘亲!”墨雪一回头,烛火“咻”的一声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墨雪睁大了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黑暗,可是那黑暗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双手摸不到任何的东西,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要掉入无底的黑洞。

“娘亲,你在哪啊?阿爹!你们在哪里……”墨雪心中一片恐慌,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地狱来的冰冷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那种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的由内而外的吞噬着她。

墨雪捂着胸口吃痛的俯下身,几乎,快要窒息了……

“娘亲……”

“喂喂,你醒醒,你唧唧歪歪的说啥呢?!”感觉到有人摇晃着自己,墨雪艰难的睁开了微微刺痛的眼睛。

眼前的大叔皱着眉头嘴唇青紫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见她醒了便使劲裹了裹身上的单衣,回头挨着马车另一个角落的三个人坐下。墨雪定了定神,原来刚才只是个梦罢了。

自离开无忧谷以来,墨雪每日都重复着这个噩梦,每一次的梦中经历都真实得让她受尽折磨。那个女人的声音?到底是谁?只是梦中无端的臆想而已吗?

“真是见了鬼了,大热天的这马车里冷得跟冰窖似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抱紧了怀里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脸不悦的看着眼前的怪人。

“对不起。”墨雪轻轻的说道。已经长途跋涉了一个来月了,醒的多睡得少,她真的是累坏了。

从小生长在与世隔绝的无忧谷,这一次离开,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真的是新奇却又危险的。遇到过流氓,追过小偷,躲过恶狗等等等等。墨雪一个月的时间,经历了她过去十七年所从未经历过的各种事情。

为了保护自己,她伪装成了在行途中遇到的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乞丐。

“我生来就犯有寒症,发起病来浑身冰冷,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几个人,墨雪十分歉疚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已经尽力扮作不起眼,然而,这样的怪病,当然也不可避免的让别人觉得奇怪甚至厌恶害怕了。

“小兄弟,你这寒症不会传染人的吧?!”那妇人突然受到惊吓,更是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小孩。其余几个听到这么一说,也纷纷坐得离墨雪更远了一下。

墨雪无奈的看着他们那担惊受怕的表情摇了摇头,“放心吧,不会的。”虽是如此,可那几个人仍然没有靠近墨雪坐一点的样子。她心中突然有些哀凉。

“客官们,景阳镇到了,每人三个铜币。”马车外小厮的声音一传来,那几人便争先恐后的撩起帘子跳了下去。墨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三个铜币。

“谢谢客官,欢迎下次乘坐。”赶车的小厮接过铜币,险些因那铜币冰冷的温度所吓而掉在地上。

这七月如火的天气,那铜币却仿佛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便不自觉的朝那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多看了几眼,衣着甚是普通,也未见得有何特别之处,只是刚才他从身边经过,若有若无的感觉有一丝凉意罢了。

“天色不早了,我得找个地方过一晚才行。”墨雪摸摸钱袋里所剩无几的几个钱币,不由得叹了叹气。

从无忧谷出来身上已是带了家中所有的钱币,可是一路自无忧谷到此地,花掉的钱币远远在她的估计之外。尽管她已经是很省很省了。奈何人生地不熟,花掉的冤枉钱她都不忍心再细想。

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墨雪突然心中一片茫然,她努力的看清每一张脸,想辨出哪怕一点相识的模样,然而却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从小到大,她就未曾离开过无忧谷,又怎会认得这陌生城镇上的某一个呢。

如此想来,心中不免有些伤感。瞬时墨雪就感到心头一阵发寒,她连忙摇了摇头。

“我又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从前梦寐以求的不就是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尽管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但是为了娘亲阿爹,还有无忧谷的村民们,我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墨雪咬咬牙暗示自己快冷静下来。

她不能总是沉浸在那一种似梦非梦的恐惧当中。阿爹从小就教导自己,遇事要沉着冷静,解决问题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面对问题只会愁眉苦脸的人就只会一直愁眉苦脸下去。

墨雪想想心中便稍微开朗了一点,寻思着今晚找个荒废的小庙凑合着也就过了,再不济就去挤挤屋檐。

可是,那今晚吃什么填饱肚子呢?好饿啊。此处景阳镇可不比荒山野岭,只怕没有几个钱是吃不饱一顿饭了。

走着走着便看见前面一扇大门前排了长长的两支队伍,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最小的还抱在手里四五个月大的样子。每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上都挂满了憔悴和期待。

墨雪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大叔大叔,请问这是在干嘛呢?”

前面的大叔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回头看了看稚气未脱的墨雪,友好的笑了笑。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苏家老爷为人心善,经常煮粥食接济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大叔眼中感激又透着一股悲伤。“前几日,我们村闹兽灾,一夜之间死的死伤的伤,幸存的人都逃到了这临近的景阳镇避难。多亏了苏老爷宅心仁厚,这几日都费心为我们准备吃住。”

“兽灾?”墨雪心中咯噔一下。

见墨雪疑惑的神情,那大叔便又说道:“小兄弟莫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也对,小兄弟还小,恐怕未曾听说过。自从十八年前灵音谷一战之后,便很少有地方遭受魔兽的骚扰了。这魔兽生长行走于丛林之间,偶尔会去临近的村落作乱。体型小的如牛,大的如象,凶猛异常,见人便咬,甚至整个活吞。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们刘家村虽处在禁区边缘的朝阳峰脚下,但十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却没想到三天前的傍晚,村子里竟然跑了几只魔兽进来,一时之间,全都毁了。”

墨雪听了心里微微不安。曾经在书上看过,禁区是那些未知而凶险之地的统称。

她曾经问过阿爹,无忧谷是不是处在禁区之中,阿爹说他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从不知还有禁区一说。

这一次,从无忧谷出来之后,她翻山越岭,躲过驻边军营的盘问,方才进入了这热闹的繁华之地。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无忧谷就是处在禁区之中的。

既然禁区之中有魔兽存在的可能性,莫非无忧谷的居民失踪和这魔兽有关联吗?“那后来呢?这些魔兽跑了?”

“听说昨日驻边营请来的驱魔宫的人已经将作乱的魔兽都抓走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回去重建家园了。”

“驱魔宫?!”墨雪突然心头一阵兴奋。“驱魔宫的人来了吗?他们在哪?”

大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清楚。驱魔宫的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

驱魔宫的人来了!墨雪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喜悦的心情让她忍不住想蹦跶几下。这些天的长途跋涉,就是为了这驱魔宫。

“谢谢你大叔。”墨雪满心欢喜的完全忘了肚子还饿着,恨不得立刻就去打听驱魔宫人的下落。这时队伍已到面前。墨雪心满意足的接过仆人递给她的馒头,哇,好开心,竟然还有点温热。

“对不起,今天已经没有了,您明天再过来吧。”

“行行好,我们也是才听说苏家老爷在此施舍粮食,所以来晚了,可是我们娘俩已经走了三天的路才到景阳镇,实在饿得没力气了,孩子已经走不动了,求求您行行好吧……”

墨雪回头,便看到一对衣着破烂的母子正可怜兮兮的恳求着仆人,那母亲佝偻着身子紧紧拉着自己不及腰的孩子,那孩子半眯着眼睛,软弱无力的靠在母亲的腿边。

“实在不好意思,是真的没有了……”主事的丫鬟为难的说着很快就带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可是,姑娘……”那母亲几乎哽咽出声,实在让人不忍。墨雪闻了闻手上的馒头。没事没事,我也不是很饿。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蹭吃的,这最后一个馒头也就刚好够发给那对母子了。她如此想着,便走过去把手上的馒头给了他们……

“咕咕……”已经暗示无数遍,可是肚子毫不留情的警告她,它很饿很饿。可是,馒头已经给了那对母子了,就算再来一遍,她也还是会给那对母子的。

可是要是再来一遍,她还会脑子一热把身上最后几个银币也给他们吗?墨雪靠在屋檐的柱子上,看着那傍晚初现的月亮想了想,应该还是会的。小孩子还那么小,生病了不早点去看,会很难好的。

不过,她真的好饿啊。刚才四下打听了一下驱魔宫人的消息,一无所获不说,体力消耗太多,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肚子啊肚子,你要争气,你想想我们做了一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啊,不饿了不饿了。乖乖的。”咽了咽口水,似乎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赶紧趁着没那么饿了睡觉好了。如此想着墨雪便靠着墙根闭上眼睛打算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怀中一热,墨雪吓得一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眼前,背着月光,也看不清什么模样。等确定了是人以后。墨雪才敢弱弱的开口问道:“你,你是谁呀……”

那个黑影并不言语。隐藏在阴影里的双眸似乎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忽然一转身,影子一晃,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喂!你是谁呀!”墨雪站起身朝着四周看了看,可是始终都没再看到那个黑影。

怀里什么热热的掉在了地上,墨雪俯身捡了起来,掀开包裹着的白色绢布,里面竟然是还热乎乎的一个大馒头。“哇!”墨雪两眼发光几乎快要幸福得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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