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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幽洞情深

“玉儿,还记得这里吧?”湖心亭中,独孤旭手拈茶杯,含笑望着冷玉。

冷玉环顾四周,脸上闪过一丝怅然。怎么会不记得?曾经在这个亭子中,她下定决心,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后远走高飞,再也不见独孤昶的面。谁知道……

“本王好像无意间勾起了你的心事!”独孤旭的目光充满了研究的意味,“如今你已是本王的儿媳妇,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告诉本王,或许本王可以解开你的忧愁呢!”

冷玉一凛,来了!在她进入王府的三天之内,这样的试探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她应该有所警觉有所防范,怎么可以在仇敌的面前这样流露自己的心事?大事未成,她岂可如此大意?独孤旭是怎样的一只老狐狸,她自己有过四年的经验,融合着师傅反复的交代,然而,她还是轻率了。她收敛了表情,恭敬而小心地站立着:“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

“哦!昶儿说你是南京人,是吧?”独孤旭不经意地问道,好像在闲话家常。

冷玉点了点头,某些不堪的回忆掠过心头,刺痛了她的神经。她的这些变化没有逃过独孤旭的眼睛:“南京是个好地方。不知玉儿的一身好武艺师承何派?”

冷玉一怔,摇了摇头:“师傅从不肯告知真实姓名。而且我与师傅也多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云游何处去了。”

独孤旭又是“哦”了一声:“对了,本王记得四年前你与南宫翱一战,莫非你和南宫翱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冷玉的女儿身份暴露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四年前冷玉的出场事有蹊跷,所以才把冷玉约到亭中,试图探询出一些蛛丝马迹。若是冷玉真的能够为他所用,倒不失为一件美事。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昶儿对冷玉的感情;而冷玉虽然不曾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但他亦感觉得到,冷玉对他的儿子,绝对不是毫无感情的。别的不说,就冲着冷玉四年来对独孤昶的悉心教导,他就有十成的把握断定:冷玉对独孤昶不仅有情,而且这段情绝对不浅!

冷玉垂下了眼睑:“是,南宫翱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已经报了大仇,以前的事不想再提了。”

“不错不错!逝者已矣,的确应该让过去成为过去。”独孤旭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香茶,“玉儿这些天来在府里还住得惯么?”

“挺好的。”冷玉微微一笑。她没有说谎,独孤昶真的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她没有同意之前,绝对没有一丝强迫行为。当然,如果不把他每天晚上都要搂着自己睡觉的习惯计算在内的话。她的脸蛋漾起一丝绯红,三天来,日日鼻息相闻,她忽然发现,独孤昶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味绝非她曾经想象的臭男人,而是相当地好闻。如果她足够诚实,她会承认,氤氲在这样的气流中安然入睡,于她非但不是一种折磨,反而是一种享受!

独孤旭笑了,对于冷玉的加盟,他越来越有把握了:“过得好就好!哈哈,本王真是期待孙子的到来呢!不知道本王何时能有福气,抱到自己的乖孙子?”

独孤旭的话几乎没有让冷玉把整颗脑袋缩入自己的脖子里去,那层动人的胭脂色不仅渲染了她的两颊,更染红了她的耳朵她的脖子。这一刻,所有的敌对忽然烟消云散,唯有那种真实的牵系徘徊心头,久久不散。

独孤旭开怀大笑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碧玉镯子,走到冷玉身边,正要说话,亭子的四角忽然嘎嘎作响。他才自疑虑,亭子已经急速旋转起来,亭子的四面飞檐上,徐徐落下四扇铁板。他张惶回头,想要闪出亭子,冷玉陡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王爷,既来之则安之。”

“玉儿!”饶是独孤旭镇定若斯,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失去了本能反应,凉亭的机关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为什么此时会无缘无故开启,“这……这……”

“这就是你的请君入瓮!”冷玉面色苍白,神情却显得绝望而坚决,“不过,王爷恐怕得在这里陪伴冷玉了。”

眼看四扇铁板降落一半,一条黑影忽然闪电般地掠入亭内。

“昶儿!不是父王……”

独孤昶一言不发,一指戳向冷玉脉门;冷玉被迫松手,说是迟那时快,独孤昶已经一掌将独孤旭按倒,掌心用力,独孤昶贴地飞出亭子,四扇铁板骤然合拢,眼前忽然一黑,落地处忽然洞开,两人一起迅速向下滑落。此时周围一片寂静,却有“嘶嘶”之声从底下微弱地腾起。独孤昶果断地抽出长剑,用尽全力向旁边猛插,剑尖滑出一片火花,终于在一丝缝隙内深深地插了进去,两人顿时挂在了空中。

“玉儿,听着,待会儿我拉你上来,你使劲抱住我的腰身。”

黑暗中,没有听到冷玉的回答。独孤昶用力将冷玉拉到自己身边,不久,腰间忽然一紧,冷玉的身体贴了上来。充满鼻息的甜蜜芬芳,使他有如置身满从野花中,又如置身嫩草丛生的春天或温暖清香的夜色里。他胸口一热,如果不是身陷这样的险地,几乎就要欢声大叫起来。

“玉儿,我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链子的末端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是我出生那天父王送给我的。你把它取出来,我们就能观察一下我们的所在了。”

冷玉还是没有吭声,但独孤昶感觉到一只冰凉而柔软的纤手穿过了他的衣服,摸索着来到他的胸前。当那只小手触到他的皮肤时,惊觉地退缩了一下,但只是一小会儿,那只小手又继续在他的皮肤上轻柔地摸索。他感到浑身的热血似乎都被那只小手所控制,小手到处,一片灼热。那只小手终于摸到了他脖子下的夜明珠,微微用力,就迅速退出了他的衣服。他的胸口顿时被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笼罩。给他一百年他也不相信,在他那胸有成竹的、放荡不羁的嬉笑人世的外表下,竟能找到一个敏感得有些脆弱的内心。

夜明珠驱散了黑暗,眼前的一幕几乎将独孤昶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置身于一个阴森恐怖的井内,井岩已经合拢,连一丝光线都渗透不进来。井底布满了翘首企盼的毒蛇怪虫,不绝于耳的“嘶嘶”声正是这些毒物发出来的。他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若是一切重新来过,他一样会选择救出父王,然后和冷玉同生共死。

夜明珠的光芒下,冷玉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份颤抖笔直地传入了独孤昶的心灵,独孤昶忽然用力抱紧了冷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小玉儿。”他这一声轻柔而缠绵至极的“小玉儿”令冷玉浑身一震,手中的夜明珠坠入了井底。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夜明珠已经迅速被其中一条毒蛇吞入了腹内,黑暗再一次淹没了他们。

“对……对不起!”冷玉嗫嚅着,即使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她也尽量地将身体向井壁上靠拢,希望可以避开独孤昶。独孤昶洞穿了她的意图,手臂微一用力,冷玉重新投入了独孤昶的怀抱之中,从独孤昶身体里喷发出来的气息熏红了冷玉的肌肤。她懊恼自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更懊恼自己莫名其妙的身体反应。她为什么要道歉,是独孤旭筹划了一切,而独孤昶依然选择维护他尊贵的父王!可是,在这个充满了死亡阴影的洞内,她的怨恨,她的责任却是那么遥远,即使她努力想要抓住,也无能为力!

“没什么,反正那颗夜明珠也只会让我们更加绝望。”独孤昶喃喃说道,鼻翼间流淌着丝丝缕缕轻柔的香气,像夜间的花朵,悄然绽放。

冷玉没有吭声,刚才的一幕清晰地滑过脑海,在铁板关闭的刹那,她不是惊悚,而是解脱,她是怀着必死的念头打算和独孤旭同归于尽,彻底完成师傅的任务的。但是独孤昶破坏了这一切,独孤昶在最后一刻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依然是独孤旭的儿子!她说不清对独孤昶是什么感觉,她应该憎恨这个认贼作父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却选择和她同生共死!他应该有机会和独孤旭一起逃生,然而他却留了下来。独孤昶再一次瓦解了她的逃避,她本来以为她可以从此不再缠绕于和独孤昶的纠结中的。是独孤昶,是这个尽在咫尺的男人破坏了她完美的计划!她忽然庆幸她不用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无所逃遁地面对这个令她矛盾丛生的男人,可是,她真的逃避得了么?她瑟缩着捏紧了她的拳头,她宁愿刚才的一刻她不曾环抱住独孤昶的腰身,她宁可自己堕入了毒蛇的包围从中。但此刻她已经无力回避独孤昶。

独孤昶也不再说话,王府、父王,一切都是那么遥远而虚幻,唯有眼前才是那么真实那么可靠!现在他不再害怕小玉儿鄙夷轻视的眼神,现在他也不用担心小玉儿会冷淡而不屑地避开他。小玉儿依然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那是此刻最为甜蜜的感觉,那是他一直暗暗祈求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会真正拥有的瞬间。四年前,小玉儿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生命中,像一缕阳光穿透浓云密布的天际。多年来他已生活在黑暗中太久,此刻他只想依偎她,他想拥紧她直到地老天荒——不再寒冷,不再漆黑,不再空虚,不再孤寂。

黑暗、寂静,寂静、黑暗!

这一片凝寂的黑暗,正在发挥它强大而可怖的扩大能力:衣服上每个细微的摩擦声,输送进喉咙的每次呼吸声,甚至是牙齿轻微的打颤声。在这片漆黑中,就连最微弱的声响都能变成骚动。在这片凝寂的静默中,冷玉甚至不敢动弹,每一次的挣扎引起的声音让她惊心动魄,每一次的逃离都会令两人更加地接近让她心驰神摇,自己被扣在他强壮而温暖的手臂之下,不能动弹;而独孤昶的脸庞正有意无意地埋在她颈窝的温暖地带,她能真实地感到他柔软湿润的双唇触靠着她的肌肤,那感觉犹如温柔之吻。她努力向后仰了仰脖子,有什么东西自动从发际滑落,长发如水倾泻,半掩了滚烫的脸庞。

“别动!除非你希望我们都掉下去喂蛇!”独孤昶淡淡地发出警告,蠕动的嘴唇刷过她的面颊。冷玉好似被一道电流击中,身躯僵得笔直,心脏开始在胸口狂敲。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该动弹,她知道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笔直地坠入井底,忍受那些饥饿凶猛的毒物攻击直至死亡。但是她不能不动,独孤昶的怀抱远比毒蛇怪虫更让她不安和惊悚。

“我们怎么办?”这个陌生而沙哑的声音令冷玉吃了一惊,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天无绝人之路。”独孤昶故作轻松地安慰着冷玉,他知道冷玉的惊慌和绝望,但是他一定不能让冷玉置身这样的情绪之中,“我说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小玉儿。”他好像已经对“小玉儿”这个称呼成瘾了,每一次当这三个字从他的舌尖滑过时,都会带给他甜蜜的滋味,仿佛他不是在这个上无出路下是死路的井底,而是在江南温静如尘埃的春雨中。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冷玉无力地申辩,是的,她无法抵挡自己的小名滑过独孤昶舌尖所带来的那份战栗。

“在这样的地方你还和我计较这个吗?”

冷玉完全能够想象独孤昶扬着嘴角微笑的模样,两片红云飘上脸颊,她不再争论什么。独孤昶说得没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井底,她和他是否还有生存的机会都未可知,她又何必斤斤计较于一个称呼。如果独孤昶能够在这个称呼中获得一些快乐,她为什么不能大方一些,就这样放纵一下,在这个只有她和他的黑暗之中?

独孤昶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两人骤然又向下滑落一些。冷玉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独孤昶,她忽然觉察到自己的内心早已不是恐惧和茫然,而是悄然滋生的喜悦,她已经分辨不清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独孤昶满怀着戒备,她只知道,此时贯穿了她身心的幸福感是无比真实的,独孤昶的存在让她忘记了黑暗忘记了毒蛇忘记了死亡。而这些,也唯有在这样的黑暗中,在厚重的死亡的掩盖下,她才能勇敢地正视自己的内心:她爱上了独孤昶,她的徒弟!她惊跳了一下,然而唇瓣却漾开了如花的笑靥。

独孤昶忽然“嘿”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小玉儿,我们可能有救了。”

冷玉轻轻地“哦”了一声,竟隐含着微微的失望,有救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得不面对外面的世界:无可违抗的使命,勾心斗角的争权夺利,以及她的徒弟独孤昶!

独孤昶没有留意到冷玉的细微变化,继续快乐地说着:“小玉儿,你抱紧我的腰,我要腾出手来。”

冷玉默默地环抱着独孤昶的腰身,也许只剩下这一刻了吧!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个窟窿在他们面前豁然洞开,灰暗的光线映射进来。独孤昶得意地大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猜错,这里边竟然是空的。”两人一起纵身跳了进去。这一下死里逃生,两人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独孤昶含笑凝眸,冷玉发如流云、肌肤欺雪,亭亭玉立地立在他的身旁,秋水般的目光清凉如水、顾盼生辉。接触到他的注视,冷玉温柔地翘起唇瓣,独孤昶胸口如受重击,险些在她的笑容中窒息过去。一朵花缓缓绽放是什么样子,劫后余生的他终于知道了。

洞口很深,黑幽幽的不知通向何方。洞内凹凸不平,而且显得低矮狭窄,显然是被什么人用利器硬生生地开凿而出。独孤昶和冷玉只能勉强弯腰站立。

冷玉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独孤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在他们进来的地方,躺着一具白骨,看似手指骨的地方横着一把生锈的斧头,斧头的柄早已烂成尘土。独孤昶不由叹息了一声:“想必当年这位前辈一定也像我们一样被困在这个山洞之中,想凭借一柄斧头砍出一条活路,谁知希望近在咫尺却……”

冷玉摇了摇头:“即使让他凿出,也不过是通向了另一条死亡之路。何况,当时或许独孤王府并未建成呢!那么这个人也只能待在山腹中而已。”想起当时此人绝天绝地的孤寂,她忍不住不寒而栗。换成是她,只怕早已疯掉了。

“这是什么?”独孤昶俯身拾起一枚绿莹莹的玉牌,在自己的衣衫上擦拭了几下,玉牌顿时显出柔和的光芒,只是看不清玉牌上刻着的蝇头小楷,“可能是这位前辈的身份牌,我先替他收着,如果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许能够让他得偿而瞑目呢!”

冷玉不以为然,眼前这副白骨,根本不知何年葬身于此,想要凭借一枚玉牌获悉他的身份,谈何容易。她却不知,这副白骨正是独孤旭的先祖,当年独孤昶的先祖和南宫翱的先祖本是一对结义兄弟,后来两人各为其主,龃龉暗生,最终酝酿出一场大战。独孤旭的先祖不敌被困在山腹之内。但他始终不甘心,于是手执利斧企图凭借天生神力脱困于这一山洞,但终于力乏而亡。而南宫翱的祖先尽管侥幸胜出,却也心神俱疲,不久死于山谷中。这一对结义兄弟虽然生前势若水火,然而身后却无心地应了他们年轻时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至于独孤昶无意间获得先祖的玉牌,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你在想什么?”独孤昶没有听到冷玉的声音,忍不住回头询问。

“我在想……这位前辈企图从这里出去的话,也就意味着前面将会是一条……”冷玉心一寒,“死路”两字在舌尖滚了滚,终于没有吐出来。

独孤昶的脸色跟着一凛,冷玉猜得没错,如果他们好不容易脱困,却又遭遇了另一条死路呢?他忽然朗声笑了起来:“既然上天让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不相信他只是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如果真的如此,即使我必须效仿这位前辈,也要救你出去。”

冷玉看了看他,忽然低声说道:“谢谢!”

独孤昶不语,伸手握住了冷玉。这一刻两人都是心情激荡,惧意反而消减了不少,希望的丝线尽管脆弱、纤细,仿佛只需轻轻一碰,就会断裂,但他们却如此狂烈而绝望地抓着它不放。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最窄的地方需要独孤昶抱着冷玉才能挤过去。这本来是冷玉永远都无法接受的方式,却在这个诡异而令人绝望的隧道内变成了可能。命运的舞步是这样奇妙,他们本来各自孤苦,这一生都可能只会停留在师徒的边沿,然而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特殊的空间内忘却了师徒名分忘却了年龄差异忘却了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恩怨,互相温暖,给予彼此生存的希望。

“到了。”独孤昶苦涩地说道,是的,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不知有多厚实的巨石,当年,这位前辈就是被这块巨石所困,这才奋起另辟蹊径。如果连那位前辈最终都必须力竭而亡的话,那么他们的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到了。”冷玉的声音凄楚而空洞,他们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么?寂静中,两人自然地依偎着坐了下来。独孤昶自然地搂住了冷玉纤柔的腰身,冷玉犹疑着终于靠在独孤昶的怀抱里。她曾经认为独孤昶不成熟,永远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她所依靠的根本就是一个男人的怀抱,这个怀抱深厚宽广,没有界限;这个怀抱驱散了死亡的艰涩冷峻,温柔地包裹着她,渗透着她,让她再也感觉不到恐惧、孤独和空虚!

“小玉儿,你怕吗?”独孤昶呼吸着从冷玉身上传来的暗香,他一点都不曾后悔和冷玉一起堕入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如果这个必须是他和冷玉最后的结局,他一样甘之如醴。娘亲去世后,他一度觉得孤寂而寒冷,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去寻欢,他需要女人身上的温度和芬芳来抚慰他空洞的心灵。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他真正需要的原来只是一个女子的芬芳,那就是冷玉。他望着冷玉的侧影,昏暗的光线下,冷玉大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睫毛长长,鼻子的弧度柔和而娇俏。他忽然低头,轻轻地将吻痕印在冷玉的鼻尖上。冷玉微微颤抖了一下,红晕满颊。但是她并不打算逃避,他们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已经剩下了如此短暂的时光,她不愿意再逃避心灵那份真实的渴望。

“我不怕!”语声娇弱缠绵,令人荡气回肠。

“小玉儿!”独孤昶心驰神摇,嘴唇滑过冷玉光洁的脸蛋,落在她花瓣一样的嘴唇上,当唇与唇交接,独孤昶的喉咙口不由自主发出愉悦的呻吟,当冷玉还是男儿身份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地渴望接近冷玉,渴望探索冷玉的一切,对于冷玉的迷恋让他既痛恨自己也痛恨冷玉。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不正常的男人,所以他如绚丽的蝴蝶一般穿梭于无数鲜花丛中企图忽视心底那份令他惊惧的悸动。冷玉回复女装变成公主,他几乎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但是他妒嫉冷玉和元少东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意,他恼怒冷玉刻意制造出来的疏离和冷漠,他害怕遭受到灭顶的伤害,所以他只能选择刺激冷玉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可惜,每一次冷玉的受伤他都会百倍地感受到心灵的剧痛。如今他终于不用彷徨不用猜度,如今他飘浮的心灵终于尘埃落定,从此死心塌地,生命中再容不下其他女人。

一颗泪水渗入了独孤昶的口中,他的嘴唇悄悄地探索,吮吸着冷玉眼中冰凉的泪珠,原来爱一个女人,连她的眼泪都是甜美的,像身边一阵阵撩人的秋风,携带着夏日的温情缱绻和金秋的妩媚诱惑。

“小玉儿!小玉儿!小玉儿!小玉儿……”独孤昶一叠声地喊着,幸福充盈着他的胸腔。

“独孤昶!独孤昶!”冷玉的鼻腔带着一丝泣音,暗哑而柔和。

“傻瓜,你应该叫我相公或者昶儿!”独孤昶轻轻地顶了顶冷玉的额头。

冷玉惊跳了一下,那个“昶儿”让她想到了独孤旭:“不!”

独孤昶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声音有些受伤:“为什么?”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横亘着那么多无聊的恩怨?上一辈的恩仇关我们什么事?”

冷玉无语,感觉洞内湿冷了起来。

“小玉儿,真的不能化解么?”独孤昶试探着问,“如果如你所说,南宫翱真的是我的亲爹,你说,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爹自相残杀?我知道你怪我救了父王,但是他毕竟是养育了我十八年的老人了。”

冷玉忽然握住了独孤昶的手,原来在独孤昶放荡不羁的外表下也同样隐藏着这样一颗细腻易感的心。如果换成是她,处在独孤昶的位置,她同样无法选择!而换言之,以她目前的身份,她依然无法两全!也许,她和他,注定只能一辈子敌对!

独孤昶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绪,手上的力量突然加剧:“我们是夫妻,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我们……”

隐居?冷玉无言地笑了起来:“你总是这么天真!”这个世界上,就算有这样一处地方,她又怎能逃避得了自己的内心?

“天真吗?”独孤昶受伤地撇嘴,但随即又是一脸欢颜,“若是天真能够让你时时欢笑,我愿意永远天真!”

“永远?”冷玉叹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的永远?”

“一辈子!”独孤昶坚定地说道,这样的甜美绝对不该是结束,这样的幸福应该只是开始,不论他们面对的一切多么令人绝望,他都会想方设法走出这里,他承认自己是贪心的,贪心地不愿意在这里葬送他和冷玉的未来。他们要在阳光下,在自由的天地里快乐地生活一辈子,然后,期待下辈子,下下辈子……

“一辈子?”冷玉出神,一辈子吗?和独孤昶在一起一辈子吗?她忽然瑟缩了一下,不,她怎么能够拥有这样的幸运?若不是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她怎么期望能够和独孤昶比翼双飞?“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流露出笃定的神色,“小玉儿,我们能够出去的。”他缓缓地拉起冷玉,两人靠着山壁的衣衫阴冷而涩重,“小玉儿,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靠着的这一侧应该是个水潭的底部或侧部,所以才会不断有水在渗透进来,这一次我们真的得救了。”他尽量严肃地分析着,但是他的眉眼泄露了他的得意和快乐,如果不是刚才的幸福太过强烈,此刻他早已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

冷玉痴痴地望着他的欢颜,独孤昶怎么就不明白,离开了这里,他们才真正走向了尽头!

独孤昶没有猜错,距离石门不远的右侧,正是一股湍急的水流,他们两人合力用剑挖掘了一会,一齐运功,洞壁在两股力量的夹击下,一下子碎裂成块,一股激流冲了进来。独孤昶拉紧冷玉,扑入了冰冷的水流之中。只潜了一会儿,他们就感到水光潋滟,独孤昶奋力游了上去,“扑拉”一声,两人浮出了水面。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幽碧的水潭,水潭一边,一条白练般的瀑布从天而降,激起水花阵阵。他们虽然距离较远,那些冷嗖嗖的水汽也扑到了他们的面颊上。

“我们自由了!”独孤昶欢呼起来,玩性大起,用力拍击着水面,水花顿时渐了冷玉一头一脸。冷玉嗔怪地瞟了他一眼,湿润的睫毛在眼角微微飞斜,柔靡缠绵;那张芬芳如同百合的面孔,纯净得如同水潭中的碧水。独孤昶不由看得呆住,双手不由自主地拢住了冷玉的纤纤细腰。冷玉浑身一震,呼吸急促几近窒息,一颗心跳得胸腔都微微疼痛起来。她不敢看他,不敢像在洞中一样伸手回应他的拥抱,她只是被动地双手握拳贴紧在自己的胸前。

独孤昶紧紧地搂住冷玉,脸蛋埋在她的黑发里轻轻摩擦。曾经的过尽千帆,曾经的放荡不羁,曾经的浪子行径,并非多情,实在是溺水三千,他倾心的一瓢,始终远远地逃遁、逃遁,遥不可及。这一刹那,什么王府王爷、什么帅印权利、什么天下苍生,统统从他的脑海中抹得干净彻底;唯有怀里的冷玉,是他这一生都不愿放弃的女人,是他独孤昶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是他心中迎风怒放的小花,是他能够拥有的整个世界。他疲惫的身体憧憬着她的温暖,空虚的心灵呼唤着她的抚慰。但是冷玉推开了他:“我们得设法出去。”她的声音果断而不容置疑。

独孤昶微微失望,离开了她的怀抱是如此空虚,只有他同样空虚的心灵了解。

“外面有很多事情还要我们去解决。”冷玉游向岸边,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体温开始急剧下降,但是她必须选择适应,独孤昶是她的徒弟,也是她敌对的仇人之子。她没有办法勉强独孤昶做一个叛离独孤旭的人,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独孤昶。

当她瑟瑟地站在岸上时,独孤昶已经率性地从水里腾跃上岸,带起水花无数,飞珠溅玉。冷玉环视四周,他们置身在一个幽深的谷底,群山插云,高不可测。谷内景致优雅,山花满眼,飞流挂壁。如果不是这样的处境,她愿意在这里待一辈子。她不过想想,独孤昶已经说了出来:“好一处人间仙境,如果能够和心爱的人在这里生活,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冷玉面容赧然,内心却倍感凄恻,避而不答。

“小玉儿你看,前面有一条峡谷,也许可以走出去呢!”独孤昶目光敏锐,已经看破前方密林掩盖处的地方,隐约有狭长的山谷,似乎通向什么地方。

冷玉已经纵身而起,向峡谷疾掠过去。忽然耳边一声轻笑,独孤昶不疾不徐地和她并肩御风而行:“小玉儿,出去后我会劝说父王……”

“我不会回王府了。”冷玉强捺心头躁动的情绪,沉声说道。

独孤昶一怔:“不要紧,我也不回去了,反正父王以为我们已经葬身洞底。小玉儿,不如我们就留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我说过了,外面有很多事情还要我们去解决。”冷玉喉咙发苦,几乎就要放声大哭。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却胆怯得不敢承受。

独孤昶终于感觉了什么:“解决什么?”

“我是南宫翱的徒弟。”冷玉不敢仰视,埋头赶路。但独孤昶拉住了她:“你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劝说父王……”

“可能么?”冷玉停步,神情凄楚,“独孤昶处心积虑谋夺皇位,你想凭借几句话就打消他的念头,可能么?”还有一句话冷玉没有说出口,就算独孤旭肯放弃一切,她的师傅依然不会放过独孤旭!这就是宿命!

“你想做什么?”独孤昶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冷玉别开头去。

“小玉儿,为什么我们不能放开?”独孤昶焦灼地搜索着冷玉的眼睛。

冷玉叹了口气:“逃避?我们可以逃避,但是我师傅和你父王之间的恩怨就能因此化解了么?他们依然会厮杀,直到其中一个死亡!”她望着独孤昶,目光不再闪烁和逃避,“就像你没有办法眼睁睁地让你父王送死一样,我也没有办法看着师傅那样。”

“所以,你打算放弃我们!”独孤昶的手骤然用力,目光变得暴戾,“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冷玉挣脱了独孤昶,声音充满了苦涩:“我,根本没有资格爱!”她不再理会独孤昶,奋力向前奔去。远远的,传来独孤昶绝望的吼叫声:“你不要后悔!”

冷玉没有停步,只是眼中有泪如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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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土、西圣、北海三大神洲上,本有三大种族共存于世:妖族、灵族、人族。数千年前,三大种族之间爆发了一次战争,战争过后,灵族不现,妖族被人族奴役。……
  • 中国人心理问题诊断:心灵修炼篇

    中国人心理问题诊断:心灵修炼篇

    在这全新的时代里,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在经受严酷的考验。《中国人心理问题诊断:心灵修炼篇》题材,主要源自我在日常心理治疗门诊中目睹各种各样的中国人在个性发展、生存价值定位过程中产生的困惑、迷惘和痛苦。我希望能以手记的形式呈现当事者最为真实的人性的一面,并在其中贯穿我对人性阴影和罪性的思考,对每一颗生病的心灵的医治和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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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爱逾晚秋

    林晚秋在作为澳洲交换生时偶遇到一位百分百男子,两人短暂交游并冲动的在异国他乡登记结婚,后男子不告而别。五年后晚秋经由画廊负责人“白富美”傅衍舒介绍,再次遇见自己的“澳洲丈夫”傅衍良,但对方已经忘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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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阳大帝

    出生十天的董阳蓝遇上魔族,又被星辰宗收养,摔落悬崖又被死亡千年的轩辕大帝收为徒弟,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发展,却又似乎冥冥之中注定,走一步看一步,成为新时代的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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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不改变的爱

    月沫生前因为伤心绝望,所以跳楼自杀。死后又成了公主,心里还想着银风,但银风却深爱着白灵,纤彬爱着月沫,月沫死后改名血沫。难道公主只能和王子在一起吗?王子血影会和公主血沫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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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四个巨星前任

    你试过成为那样一个男人的女友吗?全世界有上千万的男人和女人深爱着他,每周都有无数人为他尖叫,嘶吼,哭泣,彷徨?我试过,并且这样的男友我曾有四个.是的,曾经。他们都是我的前男友。大致上这应该是一个各种温柔娴淑对自己男人百依百顺,为了自己的汉子放弃学业和工作的妹子接连被四任男友甩,然后发现自我战胜自我最终把四任前男友全都干翻的故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造梦天师

    造梦天师

    梦启世界起,梦醒人生终。当有一天,你突然睡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经历出生,成长,死亡。你是否还会觉得那只是一个梦,是否只是一个场景。当你醒来,你是否又会觉得这个世界那么真实。梦不是人生,而梦醒却是。这是一篇关于梦的故事,或者说关于一个人的梦。
  • 快穿:寻找真命天子

    快穿:寻找真命天子

    女主乔半夏是一名游荡在忘川桥上不肯转世的小魂至于为什么不肯转世,是因为她在寻找自己的将军等了好多年,终于寻来了一个做完便可以见到将军的任务那些时空不同的人和事,不同的人物都在等待着乔半夏去完成乔半夏也和带领她做任务的柳常山之间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 异界巡游

    异界巡游

    南宫家的独子,剑术家族的传承者,剑与魔法的世界,一个人的探索,一群人的冒险,注定不孤独的孤独者。PS:学生党,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