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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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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复杂地翻开了曹琬的日记——这本由姚杰交到我手中的日记,应是始写于小琬高中时期。开篇满纸童言稚语,时时流露出成长时特有的感性——她会同一户人家养的鹅赌气;会为面临暴风雨的鸟儿们担心;会幻想宇宙的无穷,感叹生命的渺小,也会记录一些充满稚趣的师生或同学、朋友间发生的小故事……翻着翻着,然后就发现有一章节的内容格外费思量,内容如下:

窗外正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快要期未考试了,老师在加紧给我们复习功课,并着重复习了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她反复阐述分析了这篇杂文的写作手法,表达方式,以及中心思想,最后又拿出她那套陈词老调:“生在新中国的你们何等幸运!现在你们已感受不到旧社会里压迫,剥削等不平等的境遇,你们象活在蜜罐里一样,因此你们可能无法完全的领会鲁迅文章里的那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意义。但——你们至少要明白,你们今天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就是过去那些真的猛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同学们要懂得感恩,要好好学习来报答那些用生命来换来了大家美好生活的革命先烈们……”

这就是我们语文老师的特点,碰到可以用来教训和教育我们的时候,就绝对不放过,哪怕有时都有点牵强附会。而到最后又往往归结为:要好好读书——这句让耳朵都快要起老茧来的话上来,我真佩服她!不过,老师这次说的话,我有很多都不能认同。最主要的我不认为我们如今的生活里就一定没有压迫,人和人之间更不见得就那么平等——这一点在我八岁那年就已深有体会。

我忘不了那年发生的事,永远不会忘的,因为那件事伤害到我,一直伤到了五脏六肺里。

那天爸爸告诉我们少主人到大陆来了,让我和妹妹去拜见他。我不喜欢少主人,不想去见他,可爸爸说这由不得我们,并让妈妈给妹妹和我穿上了我们平时难得一穿的漂亮裙子。

那天,爸爸没有领我们去见到老爷,就直接送我们去了后花园。我们到那里时就见已经有二三十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他们年纪大小不一,其中有我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小朋友。爸爸把我们放在那里就走了。妹妹很开心,一去那里就一头扎进同她年纪相仿的那一堆里去玩她的家家酒。我都上小学三年纪了,对那游戏已不再感兴趣,于是准备偷偷溜走,可惜,还没有走上三步,就被少主人一双长臂拉住了不放,眨眼工夫他蟹钳一般的手指又狠银地拧在了我的脸颊上道:“胖姑娘!我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少主人!”被骇得哇哇大叫的我,听到周围传来的大笑声——所以我才讨厌他们!更讨厌他们玩的荒唐又无聊的游戏——那次他们分为两队玩篮球,由每队队长指定两个女孩子做主要啦啦队员,我则被指定为少主人这一队的啦啦队员之一。玩游戏我没见少主人输过,然而意外的是,少主人带领的那一队这次却偏偏输了球,另外一队虽然鬼使神差地赢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欢呼或呐喊,大家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只有他们队的队长古菩提还算镇定。

但见不多一会少主人向我勾指道:“你——过来。”虽然百分百不愿意,我还是过去了。

“你——做为我们队的主要啦啦队员为什么连一次加油都不喊?”他气呼呼地道:“所以要罚得先罚你,你先趴在地上让我当马骑一圈,以示惩罚!然后,我会遵守约定让他们队的小莲骑在我背上爬一圈。”

“不要——”我立即反对:“事先没有说过,不喊加油就要被当马骑的。”

我明明只听他们商量,说哪一队输了,哪一队的队长就要让对方队的啦啦队员中的一个当马骑一圈的,只有这个约定而已。我无法想象被比我高几个头的少主人当马骑会是哪种滋味,至少他一定很重——

“那么,看看大家的意思吧。赞成为了惩罚胖姑娘麻木不仁地不给自己的队加油,所以先让她当马被骑一圈的人举手。”他的话才说完,除了几乎要哭出来的妹妹外,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表示赞成。

接下来,竟管我大声表示不愿意,还是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直到少主人骑到我背上来了他们才肯罢手。因为吃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他一上来,我就趴倒在了地上。他们于是又挤作一团拉起我来,让我依然跪在地上,并按做马的姿式再让少主人骑上来,他一上来我又气力不支地趴倒了,如此反复几次后,大家就吵闹着说我是故意的,少主人气呼呼地抬起脚来使劲地踹了我一脚,当他第二脚又要过来时,不提防却被我一把抓住了脚踝,我当时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力气,抬手用力一拉一扯后,他当即向后栽去。趁大家全都惊得呆了,少主人亦没有来得及起身的当儿我又迅速地窜起来扑到他身上,狠狠地照他头上脸上给了几拳还打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接着发生了什么呢?我记不清楚了,因为头脑和场面都变得实在太混乱。但我记得少主人好象在大喊大叫:“臭丫头!你敢打我?!”另外还有好多人都来拉扯我,制止我,而我不要命地尖叫着只顾乱挥双手和拳头,象疯子一样。应该是吧,没一会,我的行为就被大孩子们制住了,而在这当中还很挨了几巴掌,他们下手真重,半个多月后我的脸颊才逐渐消肿。而后园的喧闹好象也惊动了大人们,因此不多时,我就被闻讯赶来的爸爸带回了家。

我天真的认为爸爸一定会安慰我,会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他没有,一出少主人的家,他就不由分说地打我,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丫头疯了吗?疯了吗?少主人你也打?”

我就这样回了家,回家后,妈妈开始还安慰我的,后来听说我是同少主人打了架的,便也来揍我,一边揍还一边哭着说:“你这这孩子是怎么了?你怎么能同少爷打架?你怎么回事?”母亲同声一气的责备声让我发疯地只想挣开了她的掌握,只想逃跑。

爸爸见我敢反抗,更是拿起扫帚冲我乱打一气,我在妈妈尖声哭喊的当儿挣开他们象没头没脑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以图减少身体被痛殴的次数,最后,我逃到自己的房间并锁紧了门,他们才不再追过来打了。如此爸爸也还没有放过我,在门外大叫:“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喊他少主人?就是要告诉你们他就是主人,要你们尊敬他!你敢打他?!打你爸爸恩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反了天了!你待在房间好好反省……今天不用吃饭了……”

“你疯了吗?疯了吗?孩子才八岁,她才八岁呀?懂什么?”爸爸说罢门外又传来妈妈歇斯底里的哭声,但爸爸仍不依不饶的教训道:“就是小才要好好教训,现在都敢同少爷打架了,以后还有什么不敢的?等明天,我再带着她去道歉,好好道歉……”

我记得那天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爸爸妈妈也真的没叫我吃饭。饿醒时我咬着嘴唇没有哭,迷惘、疑惧、还有身体受伤处火般的疼痛,混杂于饥饿中——并力纠缠得我痛苦不堪,最后,我又在这样的痛苦里真正睡着了,做了好多的恶梦。

第二天,爸爸一大早将我从被子里拉了起来,说要带我去倒歉,我对他又抓又咬就是不肯,妈妈在一旁亦陪着伤心,妹妹吓得躲到房间的角落去哭。僵持到后来,爸爸只能抱起我,哑声在我耳边道:“小琬,我的小琬……你现在一定对爸爸很不满意。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才这么做的。所以,我的小乖乖,只是去道歉,道歉回来后,爸爸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我没有做错,是他们先欺付人。”我抽噎着说。

“那么,就只在那里站着就好,爸爸说什么小琬都不出声好吗?就算是为了爸爸,好吗?小琬?”我搂紧爸爸的脖子,这才不再任性,由着他带我出了门。妈妈看着我们出门时哭得好象家里死了人一样——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被欺付了,反而要去登门道歉。学校的老师们全不是这样教的,他们都说先动手的人错要大些,那么不是少主人他们应先向我说对不起才对吗?我不想去少主人家,但我更不想伤爸爸的心……

到了少主人他们家那幢漂亮得不象话的大房子后,我敏感地察觉得那里的叔叔阿姨都变得对我们格外冷淡,他们有的人还斜眄着眼对爸爸嘀咕地道:“老曹,你还带你女儿来呀?夫人的气到现在还没有消呢。小丫头,真看不出来,才八岁就这么狠。”

“我这不带她来倒歉的吗?”爸爸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让人带我们去找老爷。

老爷太太都刚吃了早饭,老爷见了我们还算和气,漂亮夫人的眉毛和眼睛却早已扬到了别处去了。爸爸立时低着腰身,一个劲地说着我不能懂的话:“这孩子顽劣,是我没有教育好她,不过昨天我教训她后,已经知错了,所以特地过来倒歉。”

老爷笑着解释说他让孩子们多聚聚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多增进感情并互相了解,将来好一起共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作为群体之外的大人,只用让孩子们顺其自然的交朋友或成为敌人就行了,不必过多干涉、管束,就算打架,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也不用管,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就好。他还说:“其实小孩子打架原本就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说不定会越打越亲昵——”。他安慰爸爸,并没有责备我,但也没有朝我多看一眼,只是拍着十分不安的爸爸的肩膀说还是非常欢迎我再来他们家玩的。我那时还听不懂老爷的宏论,但发现老爷这么说着时,夫人已恨恨地斜睨了我好几眼,虽然我小,可也看得出来她极讨厌我。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她的——不用来这座大房子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呢!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忽然响在了我们的头顶上:“臭丫头!你总算来了,我正想找你算帐!”

我吓得揪紧了爸爸的衣摆,少主人却容不得我有时间害怕,他从二楼飞奔下来,直捷向我扑过来。就在他快接近时,我惊叫着逃开了。

“臭丫头!想跑?过来!”

“不要,绝对不要!”我顾不得他听他大喊大叫,只想逃命——他一定是想报仇的,说不定会将我打死。可我必竟年纪小他太多,腿更没有他长,才跑一会就被他逮住了。

“爸爸!爸爸救我!爸爸救我!爸爸……”我的眼睛搜寻着父亲,渴望他能将我从少主人的掌握中解救出来,但等我的目光找到他,进入我眼里的却是他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还有那迟迟未有行动的身影——那一刻,就在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灰色。

“臭丫头!谁也救不了你!”就在那一片灰中,出现了少主人狰狞的脸:“这次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奇怪的是,他的话还有表情再也吓不到我了,我的脑海里晃来晃去的只有爸爸那可笑的恭恭敬敬立定的身影,还有他时红时白的面孔——因为那面孔,我什么都不怕了,连死都不怕!所以,我对着少主人笑了,我不明白自己怎么笑得出来,但确实笑了。

“臭丫头?!”少主人攥住我的衣领,用力地将我朝后园拖去。他的身高对于我来说真太高了,所以我被他拖着只能脚尖点地而行,但我还是笑着跟着他,好象他不过是要带我去玩耍一样。

“小子?!你当我是死的吗?”

我想自己死定了的,却意外的被一双大而温暖的手抢了过去,且迅速被那双手的主人护在了身后。

“爹地,你不要管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丫头!把她给我。”真没想到,少主人在父亲面前竟敢毫不退让,还咄咄逼人。而夫人此时亦冷嘲热讽地开口道:“哟,刚才不知谁大言不惭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解决,不要干涉。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吗?”

“这小子仗着自己身高力气大些,居然欺负女孩子?!这都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对!对!都是我不好,没有教出好儿子来!”夫人火了,道:“但这个小丫头算还女孩子吗?她简直是只小母老虎,我儿子这么大了,我几时舍得动手打他一下?你现在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脸!你看他那张漂亮的脸成什么样了?到处是抓痕淤伤,都见不得人了……”说到未了,她脸孔全涨红了。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他这样飞扬跋扈都是你惯出来的!”老爷对着夫人吼道:“你都是这样教育儿子的吗?你是不是想要他变成一个废物?”

“对,我只能把他教成废物,只能把他教成废物!”夫人不客气的回敬道:“我的儿子是废物,别人的女儿才是能成材的人物。所以你就好好护着别人的女儿,叫我们娘俩去死好了!我们都被人打死才是最好!呜……”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老爷气得大嚷,他这样让我很不安,真的很不安,在这件事上老爷是唯一护着我的人,我不想看他因为我而受指责,真的不想。

“老爷,夫人——”我鼓起勇气道:“请您们不要再吵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们家了,我不会来了!不会再给老爷和夫人添麻烦的。所以不要再吵了!还有谢谢老爷……”我真心诚意的给他鞠了一个躬。

我的话才说完,就听到少主人大吼道:“等等,你不来我家,你想去哪?”

我将脸别去一边,不想理他,然而他竟不肯依饶地又过来要抓我:“混蛋!别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了?你不来我家你想去哪?我告诉你,你哪里都别指望去!哪里都别指望去!”

幸好老爷一个箭步横身挡到了我身前,我才不至于再次落入他的毒爪里。

“爹地!”少主人狂躁地在老爷手掌下扭身嚷道:“你不要这样!把她给我!把她给我!”

“小女孩,”老爷不为所动地背对我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多大?”

“曹琬——八岁。”我颤声回答他,虽说无所谓,可还是有点害怕少主人那疯子般的举动。

“好,那么小琬——你就告诉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再来这里?说真心话,哪怕再难听,只要是真心话就说出来,不要怕,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因为,我不想看到老爷和夫人再因为我吵架。”我说。

“还有呢?还有对吧?”老爷说:“将最重要的原因说出来,小琬,你要相信老爷,不要怕,老爷一定会保护你的。”

“因为,因为我……讨厌少主人,讨厌少主人!”

“臭丫头!”我耳边响起一声怒吼,这一次少主人的动作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我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连老爷也都来不及拦阻,他已闪到了我跟前,攫住了我的衣领,对着我举起手……

“你要敢打下去,你就别指望再见到这个女孩子!永远都别想再见到!”老爷吼声紧接着响起来:“我向你保证!”

我不认为这样的话能对少主人起作用,他才巴不得不见我呢!然而奇怪的是,他高高举起的手掌奇迹一般迟迟没能落下,只冒火地圆睁了眼。

“你因为听了不中听真心话,就想动手打人?原来我的儿子,竟然这样不堪……真让人太失望了!我很痛心——小琬,年纪比你小了八岁吧?可似乎比你多懂事八岁——你想打她是不是?行,你就下手好了!也是,她居然敢抓伤你的脸!真是罪大恶极!但,她的脸好象不比你好多少吧?全都肿了不对吗?我虽然没有看见,但相信她身上应该也会有不少伤才是,所以你看清楚她,好好看清楚,比你小八岁的小琬,你如下得了手,你就下手打——然后,我一定会按小琬的愿望让你永生永世见不到她。不同你这样讨厌的人见面,她一定会很开心。”

“不要——不要那样做——”少主人双眼发直地盯紧着我的脸,低了声道:“不要那样做——爹地,让她陪着我,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让她陪着我……”

“你这算是在请求我吗?”老爷在少主人颓然垂下手臂时,将我拉到他身边,并拂去我面上的泪珠柔声道:“小傻瓜,不能哭的,泪水会弄痛伤口……”真奇怪,我一直都没有哭的,被欺负时;被爸爸妈妈骂还有打的时候;还有被少主人抓住危吓的时候,我都没有哭过,然而听到他和少主人对话时却无法抑制泪水,真的好奇怪。

“小琬,你是目前为止,老爷见过的最勇敢的小孩子——真的好勇敢!”他拿出手绢来一次又一次的替我轻轻拭去泪水:“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吗?”我点点头,再点点头。见我点头,他才微笑着站起来,对厅里的一位阿姨道:“赵姨,请带小琬去敷一下伤,要小心点。弄好了告诉我,我等会要送她回家。”

赵阿姨带着我越过表情复杂的少主人,还有夫人,去了偏厅。一路上遇到几个工作人员,他们看我时的神情都不再凶神恶煞,而是不可思议地极度温和,连赵阿姨给我上药的手也很温柔——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有老爷在,是他保护了我。

老爷果真亲自送爸爸和我回了家,顺路还买了很多的礼物,回家后爸爸一直找机会想同我说话,可我不想搭理他。我不恨他却永远忘不了我对他喊救命时,他那忽红忽白的脸孔,忘不了他立定不动的身影,怎么也忘不了——

三天后,老爷带着少主人第二次来到了我们家。他又带来了很多礼物,也带了少主人来向我倒歉。妈妈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不用,而老爷却坚持要少主人亲自向我说对不起,还要求以九十度的鞠躬表示诚意。少主人开始时僵持着不肯动,脸都撑绿了。

“那么,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们马上回去,你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再管——”老爷于是说。

“别——”妈妈为难地还想劝止老爷。但少主人已躬下身子,对着我恭恭敬敬地道:“对不起……”

一向称王称霸,不可一世的少主人说的对不起,没能让我觉得欣喜,只令我仿佛看到了太阳西面出来后的世界末日——如果接受了倒歉,至少表示我以后还得常常去老爷家见他,几乎同所有孩子打了一架的我,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样就好了——”老爷眉开眼笑地接着执起我的手道:“我想同小琬再单独谈谈好吗?”

妈妈听老爷这么讲便惊慌失措地说正好要带妹妹出去一下便退了出去,少主人也同爸爸一起出了厅门。老爷见别人都出去了,便神色严肃坐到我身前道:“老爷不知道要怎么说,老爷很少向人提出请求,特别是向一个小女孩郑重提出请求真的从来没有过。但老爷还是要请求小琬,陪着老爷的儿子,陪着他长大——老爷我一直忙于事业,所以过了三十岁才生下他来,但又由于太忙而对他疏于管教,如果不是你同他打了一架,老爷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都快不成人样了,所以老爷打心底感激小琬也想请求小琬,留在他身边,帮老爷看好他,让他变得象小琬一样懂事——”

“可是我不会,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有些着急:“所以不知道怎样帮您看好他呀!”

“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好,你觉得他不对时你就骂他,打他!这样就行了。”

“我不要!”我当即拒绝:“我打不过他的。”

“老爷同你约法三章,”老爷听了笑道:“第一,小琬只用陪他到他大学毕业为止。第二,小琬如果再被他打伤,就可以来我面前请求离开,那时老爷绝不会再阻止你。第三,老爷不会让小琬白做事,小琬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全由老爷来出。”

虽然因为对老爷感恩戴德所以我迷迷糊糊地应承了下来,但幸好有坚持只肯寒暑假的时候陪着少主人,其它时候各过各的,不然,我一定未老先衰,青丝变雪白。

也因为如此,每年既将寒暑假时,我都会象现在这样再次忆起那段往事,且每次都记忆犹新,还是一样能背得出当时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个动作、眼神。那一年发生的事,对我的命运等等都影响太大了,我怎么能忘?

而且也是从那年起我会害怕寒暑假的来临,且在每次大考完后,都习惯性的发几天高烧——这种习惯一直维持到初中……

还有两年罢,到少主人大学毕业。不知今年他会不会又比我早放假?如果比我早,我希望他不会再在校门前等我放学,不要再引起骚乱,至少让我安静地考完试才好,拜托老天爷!

我收回纷乱的思绪,再次看了看已记录在日记本上的字符又瞟了瞟窗外,窗外的雨不但没停,似乎还大了些,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就要敲响了,几位看了表的同学已经在收拾文具了。我又看了看摆面前的那本语文书——十多年几代人都学习着的这同样一本书,它的内容似乎永不会过时,而世界却早已在悄悄地发生着巨变……

又有一篇写道:

我病了,烧到了三十九度半,所以只能在家休息,一整天都烧得迷迷糊糊的我到了现在好象终于清醒了一些,想起就这样浪费了一天没做任何事,心里烦恼得要命,考试只剩两天了,这个样子能考得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我现在应安然待在教室里复习功课吧?

昨天是一个雨天,爸爸打回家的电话说少主人就要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就向佛祖祈求了一天,祈求佛祖能将雨下大点,再大点好让少主人会因为雨大而不来找我麻烦,更祈求天会一直将雨下到我考完试为止……

我是这么祈求的,可佛祖好象没有听到我的祷告,且让我一出校门就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而伞柄还没有来得及转动就已有人过来请我上车。

“我,我有东西掉在了教室……所以,你们先走吧”我找出早就想好的借口,慌乱地逃回教室,一个人在里面有如热窝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

试还没有考呢,恶梦却来了!也不知要多久他们才会离开?!

“你还是出来吧。你到底要我们等多久呀?”忽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看到了李治。在常常到老爷家的那些孩子中,李治同少主人的关系一向较好,口才也最好,而我一见他就头痛。

“你!你们不会先走吗?等我干什么?”我先发制人地冲凶巴巴。

“瞧你,对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少爷要我追过来,我能说不吗?”他懒洋洋地笑道:“你也知道,他不见到你是不会走的。还躲什么?”

“可我还没有考试呢!”我气呼呼地道。

“那你就自己去和他讲。”说罢他就上前来抓了我要出教室。

“你当我白痴?这样跑出去,被他逮着了,还有好日子过吗?你,拜托你,去把他哄走,你口才一向很好,很好的,不是吗?”

“还是你自己去说吧,我没那个胆量。”他笑嘻嘻地将我往教室外拖,我力气敌不过他,只能被动地前行,幸而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几乎全走空了,不然,还不知有多难难堪。

然后我又看到了那辆停在校门前的宝蓝色小车——在我眼里它完全没有实际中的漂亮,只觉得比较象恶梦的影子。而车门在我们到达校门前时打开了。

“我,我晚上要上自习课。所以……所以请你们先回去吧。”我试着同车内的人沟通。

“李治,快带她上车。”车内的人下命令。

“我说了,要上晚自习,晚自习!”我以抓紧车门来作垂死挣扎:“我还没有考试呢。”

“晚自习明天再上,今天晚上你得陪着我。”车内伸出少主人修长的臂膀,一勾就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吓得哇哇大叫:“谁相信你!你今天说明天让我上晚自习,明天又会说后天!”

“你真是越来越解我了。呵呵——”少主人拂开我被雨淋湿的发丝道:“我们又有近半年没见了,让我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我没有胖也没瘦,”我拂开他的手指:“请你让我先回去。一个星期后,我自己去见你。”

“那可不行。”他全无商量余地,另一手腕亦已趁势揽紧我的腰,一带一拉我就跌入车厢里去了。我知道的,他这样,并不是有我非跟着去不可的原因,只纯粹是他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在做怪。我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从书包里摸出一把不大不小的水果刀来,在众人大惊的时候拿它对准了自己:“回去,不要再出现。我会遵守诺言的,但是要一个星期之后。如果你不肯,我就先拿它伤害我自己。”

少主人松开了圈紧我的手臂,向李治丢了一个眼色,李治将半截已踏入车门的身子退出车外,我来不及想其它,但见少主人不动,便大了胆爬了出去,可才出车门动了动身就被李治绊了一下,接着还见他嘴里不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真是的,我太不小心了。你——”他的话还未完,我拿刀的右手已被人捉住,他于是撇撇嘴,不再说下去。

“你!好大的胆子!”下一秒,我又被少主人圈进了怀里。

事以至此,我只能怨愤地瞪着李治,他却无所谓地冲着我直笑。

“是谁教你的?就这么点小事也动刀?”车子开动后,少主人尤其气恨不平地捏紧我刚才握刀的右手。用力大得我只有呲牙咧嘴的份,哪有回应的余力。

“说话呀?”

我挣了半天才好容易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痛!”

他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另一手腕却将我的身体箍得更紧了。

“我要待在学校里。我不能无故旷课的!”我还不甘心地说。

“那样的话,好好商量不就行了,用得着拿刀出来吗?”

“我同你商量了,可你跟本就不听。”半年没见,近观之下少主人真的是越发的好看了,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哪一句话是同我商量的?”少主人问。

“大家都听得到,只有你听不到!”我气道:“因为你的耳朵只听得到你自己的声音,你这个差劲的人!”

车前排的李治还有司机只象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端正地坐在那里,想要他们说句公道话完全是做梦。我只好自动叉开话题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我自己会坐。”

“不行!”少主人又一口回绝。

“哪里不行?我又不是只有三岁,你放开我!”我挣扎。

“你最好不要动,不然我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在少主人的冷喝声中,我怔忡地瞧向他由上而下眄向我的眼眸,被那里面不容商量的绝决激得人透心凉——所以我不愿意同他相处,因为永远势单力孤,永远要被他的意志左右,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得到自己是弱者。

同预料中的一样,并没有我非跟着来不可的理由,只是大家聚个会而已。从前有段时间,少主人家每到聚会的时客厅里就会堆满了小孩子,多的时候有上百个,热闹非凡!如今只剩下二十多个了——从前在这个团体里,虽然每年都会有新的小孩子加入,但又不断的有小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淘汰出局。不过,如今留下的二十多人都是绝对的精英,他们各有其专长,又极合得来,他们因此注定前途光明,会成为老爷领导下的跨国集团公司中国大陆分部或其它分部的核心人物。

特别象周谨、史进、元士朗、李翔等几个学业已完成的,都已经在公司里工作了,他们自然总是成为焦点,得意洋洋的在后辈围们围绕中谈工作心得。

其实听他们谈天是一件开心而有趣的事,因为他们总能找到有趣的新话题,说出的话也总能让人增长许多见识,比如说周谨他如今主要研究欧洲特别是英国的历史和市场(听说不久也将调往欧洲),所以他的生意经,和主要在东南亚市场打滚的元士朗格外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各带其异国风味(可以这么形容吧)。而史进更是有大志,他是学心理学的且最主要研究的就是商业心理学及管理心理学,所以他是我们大家的心理分析师,他一开口就是潜意识、意识流之类的我最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可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再说李翔吧,他主攻工厂管理,听说自走马上任后,工作业绩就极为突出,老爷对他真是极其赏识,不过他不爱说自己的事,他似乎更喜欢倾听。而我此时也是更愿意做待在自己应待的地方的好学生,坐在这里听他们谈话并看时间的一点一滴的流逝只能使我愈加惭愧自己的无能。

“小琬,不要总腻在少爷怀里,不如我们三个女孩子一起到花园去走走吧。”平日里同我较为要好的明珠指了指独自坐在不远处看书的师颜兰,接着对我招招手,说道。

我正要转忧为喜,少主人却在那里代答:“今天就不了,我们才刚见面,我要多抱一下。”

“明珠,你想抢少爷的宝贝呀?那不行的。你看,撞墙了吧。哈哈……”李治打趣地说,也不管我是否面色攸变,不过他能得意的也只有此时而已,不到一会,我就如愿以偿地听到他哇哇地惨叫声。

“什么东西?真痛死了!”他跳起来。

“哎呀,是图钉。”元士朗不一会就在他屁股上找到那么一两小块“新大陆”。大家见了都哈哈大笑说:“哎呀!中招了!”元士朗则笑着从李治身上将图钉取下道:“我带你去擦点药就没事的。”

“等等!”李治竖了眉道:“今天咱们中那个最调皮男生的文森没来,但最调皮的女孩子还是在的!”

他一说完大家的目光前前后后地都向我这边凑来。

“我什么时候调皮了?”我心虚地说:“我一直乖乖在这里呢。”

“咱们小琬和文森不同,文森调皮不过出于天性,几乎是自动的。小琬则一半出于天性,一半用于情感的渲泄——因为善良,所以就只能以恶作剧来渲泄心中的不满或愤懑。”史进态度从容的笑道:“所以李治,你今天一定得罪她不少次了吧?”

“说得也是呢。”李治邪笑着向我扑过来道:“今儿个有少爷护着我也不依,非得让我打两下屁股才解恨。”

“不要!”我尖叫了道:“我十五了!十五了!上高中了!不能打屁股!”

大家一阵大笑。

“行了……行了……”少主人护了我的脑袋道:“李治你快去擦药,小心得破伤风。”

大家听了又笑了,我这才吁出一口气来。李治莫法度,只得装着一步三叹地走去里面一间放有急备药品的房间。

“一个小图钉会让人得破伤风吗?”我隐约不安地问,心里暗自决定如果得到肯定的回复,以后就不拿它来整人了。

“是啊。”此时宋文在一边似哭还笑道:“别人不会,但李治细皮嫩肉的就难说了。”

“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李治老远向他丢来一个棉垫,他赶紧嘻笑了躲向一边。

“那,我还是帮你擦药吧。”我说。我只想以此来抵偿些许歉意,但没想到头上立即挨了少主人一喙粒。

“不用你来。”他说。

“少爷,你都不曾明确表示过,你对小琬到底什么态度?兄弟们不是外人,小琬也长大上高一了,不如你今儿个就说清楚吧。”宋义忽然大胆地提议,我气愤地想从少主人的怀中钻出来阻止这话题,其结果反被少主人压制得更加动弹不得。

“你们想知道——”趁我只有喘气的份时,少主人充分展示他邪佞而又神秘微笑,那笑容使得周围一片静谧……

“其实——哪怕只是去年,少爷的行为在我们看来也不失当,可今年小琬毕竟已是高中生了,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所以还请理解一下把她当做同伴看的,我们的心情。”大家中学法律郝飞突然开口,他从来言语无多,甚至比翔还话少,但总是语出惊人,这次在他说完后大家更是一阵沉默。

在古菩提和乔宁相继去别国读书后,我就一直当自己又变孤单了……可……同伴吗?然而我还来不及感动,我的心就悴不及防地被另一种情绪抓住了——我的嘴唇!我的初吻!竟然在众人面前被少主人赤裸裸地攫夺,而我却因手脚被制无法反抗——在这天地间我已感受不到任何事物,除了血管里流动着的羞愤和狂躁……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肺腔才总算有了新鲜空气进入,就在我大口大口喘气时,又听到少主人平静无波地对众人道:“现在大家的好奇心应该被满足了吧。”

他才说完,我就朝他一口咬了过去,我太恨他,太恨他了!好恨他!

“小琬!小琬!”在众人的叫唤声里,我被大伙七手八脚的拉了开来,然后在昏昏噩噩中听到有人说:“糟了,肩膀都流血了,快找药膏来止血消炎。”

“我要让你受点教训。”在大家还来不及阻止时,我已不及防地被少主人拉住手腕,拖到一间房前,又被顺手甩了进去,然后门就在我刚试着站起身时“碰”地关上了,接着入耳的是钥匙的转动声,等我跑去扭动门把手,发现它已扭不动分毫。

“小琬……”一会儿后,我听到明珠柔和的声音在说:“大家没恶意的,没有想到会……真报歉……可是……可是,小琬……”她话没说完就有人对她叫道:“明珠,少爷说出去唱卡拉OK,你快过来。”

“报歉,小琬……”明珠于是说。

“等等,明珠!”我竭力叫喊:“你们不要走!不要把我关起来!不要!”

“别怕……”明珠在门外道:“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

谁知她才说完,就有人匆匆赶来并道:“还是走吧!不走,事情更没法收拾。”

“不行的,小琬会怕。”明珠反对。

“少爷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你若不想害小琬受少爷伤害,就听我的。”接着也不知在门外同明珠嘀咕了些什么话。明珠最后既然来敲了房门道:“小琬乖乖地在里面待一会,我们先去说服一下少爷,让他心情平静下来,再来给你开门。”

“不要走。”我央求。

然而明珠的脚步还是匆匆地远了,不久四周就寂静得令我象是又回到了八岁那年被关在卧室里的时候,紧张,惊慌……与八岁那年不同的是,这次天刚黑就有人试着想给我开门,只是没能弄开,所以她只能在门外安慰我,听声音,我知道是赵姨,我仍记得八岁那年她给我上药的手是多么的温柔——在她的轻言细语中,我也第一次觉得被关在房间里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只有惊恐。

“小姐,你还没有吃饭吧。”赵姨说:“你一个人在里面,不要关着灯。关灯的话,心思会不自觉地集中在身体上,那会更饿的。”

我于是听话地开了灯。

“这样吧,”赵姨不久似忽然想到某种妙招,所以开心地道:“你看房间里的床单之类的系在一起能不能做成一条长绳子,要能的话,你就接好它们,然后在窗台上打个死结,再顺着它溜下来,我等一会下楼去接你。”

“好。”说着时,我已依言去翻箱倒柜,这个房间是少主人的,里面多的是他的高级衣裤,我全拿它们来连在了一起,然后合着床单做成了一条长而又长的绳子。

我告诉赵姨说好了,她便急急地下楼去了,当我顺着“长绳”溜下来的时,赵姨果然在下面接住了我。

“你一定饿坏了吧,来,我们先去厨房吃点东西……”赵姨拍着我的背说。

我才待答应,背后马尾辫上传过来的疼痛却使我猛然受惊且忘了说话,而赵姨的表情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惨白。

“你们在做什么?”少主人的声音响起来时,我又再度被他攫入怀里:“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小姐都没吃东西,您这么关着她有些过份的,少爷。”赵姨抢白道。

“不关赵姨的事,她受我协迫,又怕我摔着才下楼等我的。”我希望至少能维护她不会受罚,至少希望能维护她……

“你过来!”少主人放开我,拉了我快速向宅子里走去。但,走路的只是他,我身高与腿都比他短了太多,他跨一步我都得用两步才能跟上,所以我其实是被他拉着跑。饥饿,疲累,在学校时还遭了雨淋,又被他拉着不情不愿心怀恐惧地跑——这些合在一起竟然使我在到达大厅后,丢脸地晕了过去……

比及醒来时,天已朦朦亮,我摸了摸身边暖乎乎的抱枕,还想再睡一下,却又立即惊得坐起来,心脏亦剧烈的跳动不止,再笨我也能从手指的触上得知:那个暖暖的抱枕是人,而且还是男人。我没勇气看他,唯一能想的事只是逃跑,所幸我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一件也没有脱下来,所以只用穿了鞋就好……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坐起,就被少主人大力拖回到他怀里,凭我怎么挣也挣不起来。

“为什么讨厌我?”他哑了嗓子问。

“你……你先让我起来!”我红着脸羞愤地说。

“回答得让我不满意,你一辈子别想起来了。”他不为所动。

“我当然讨厌你!”我闻言气恨地说:“第一,谁让你长了那样一张脸。”

“脸?”

“是呀,”我心酸地道出多年来的隐痛:“和你一同走路是受罪,迈脚就能听到大家说:‘哇!美男子呀’”

“那不好吗?”少主人不解地问,他当然不解。

“不好的不是这句,是后面的。”我伤心地说:“接着他们就会说:‘哎,女孩子和那男子比差太远了,不配嘛!”

“你注意那些做什么?”

“自尊心!这是自尊心的问题!”我气呼呼地说:“太伤自尊心了……”

“奇怪的自尊心。”他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差人一等的滋味。”我灰心丧气地说。

“这事好解决,”少主人说:“俗语都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但我知道你懒散,绝不肯化妆的。”

“谁懒散?”我着实不满他的评价。

“你!”少主人斩钉截铁地道:“所以,化妆这件事只好由我来操心了,等你真正长大成人时,我就亲自给你化妆——我保证你不会再听到那样的话,这样总行了吧。”

无法想象!!少主人亲自给我化妆?!用他那专会揍人的手吗?玩笑开到冰天雪地的南极洲去了!!不听了!回家才是正事!可我还是挣不起来。

“还有第二件事呢?”他按住我的头问。

“还有吗?”真是欲哭无泪。

“你刚才说,第一。那就表示还有第二,不是吗?”他竟婆婆妈妈起来——这不会是明珠他们劝出来的效果吧?都不象他了!

“第二,第二我一下想不起来了,”我急着只想回家:“等我想起来再说。”

“那你就在这里想吧。”少主人极干脆地命令道。

“可是……可是肚子好饿!我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哪有力气想?”我委曲已极地道。

“等一下赵姨就会给你端来早餐。”

“可我还没刷牙洗脸。”

“你去洗手间看看,什么都有。连从内到外的新衣服都有。”他说。

“可恶!”我终于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我大后天就要考试了!我要去上学!去复习功课!我现在也没空陪你玩!”

“嗳,拿出本来面目了?这么凶!也对,这才该是小琬的样子!所以,不要再支支吾吾,快说,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说完了就让你去上学。”

“哪个支吾了!”我气得一连声道:“你有病呀!一大早非要说人家讨厌你?!还要问为什么?我哪回答得出呀!因为我又不讨厌你!从初一起就谈不上讨厌你了!你要人家怎么说?怎么说?!当然,偶尔也会讨厌你啦!因为你老伤我自尊心!现在也是!!!”

“行了!”他忽然坐起身来抱紧我问:“小琬真的从初一开始就不那么厌恶我了?”

“是啊!”我如实道:“虽然气恨你太霸道!可我从初中一年级起就不讨厌你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为什么咬我?”

“你!你还说!!”不提便罢!一提起我就一肚子气!脸也挣红得象虾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我的初、初、初……初……没了!”

“你这么说……我心里才好受了些。”他闻言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我:“总算好受了些。”

“……”

我好想打电话给老爷,告诉他我又有点不想做了——我完全不是少主人的对手,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我不死只怕也要脱层皮。

没想到曹琬写日记如此有特色,居然绘形绘声,连情与景都有记录,与我平日里所学,所知的日记的形式大为不同,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有如身临其境般地的感受,仿佛同她一起回到了往日时光,走入了她的命运里……

只是应记下年月日还有天气等情况的地方,为什么都涂得漆黑呢?

另外,少主人是谁?倪先生?他不是她表哥吗????

还有,还有,那句话,那位叫史进的人说曹琬恶作剧虽也因为调皮但其意义更多的则是为了渲泻不满或愤懑——那句话真令人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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