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建设新农村的路径也是这样，应该总结出一个比较好的路子，如开发生态农业、移民下山、出去经营超市、吸引游客进来，建设一个和谐的生态家园，特别是打造十里荷花，充满诗意的田园风光。如果这一部分真做的好，应该是不错的，我现在另外一个想法是做莲子营销，尽管柳城畲族镇在搞中国宣莲节，也举办荷花摄影大赛，有周期性、季节性的宣传轰动效应，但是没有做到莲子文化的常态化宣传和提升，包括包装、让大家认识到功效，哪怕烹调的角度讲，介绍做得不够。要像现在有机茶的推销一样，首先推出一个概念来。第二就是让莲子真正成为一个消费文化的东西，很多人能够认识到枸杞，但莲子到底是什么，许多人不太了解，其实莲子的特性很温和，不像枸杞吃多容易上火，我们的宣平莲子就很容易炖得酥烂，和别的地方的莲子确实不太一样，但是它有土壤、水质、气候等多方面的特殊之处。我现在设想，准备在北京搞一个网络销售的渠道，把莲子文化做出来。原先我有个学生，她是搞计算机软件设计的，现在兼卖普洱茶，我争取在她的帮助之下，建立一个网络销售平台。这一部分如果做好了，也算是学了点人类学，为乡亲们做点事情，发挥点作用。
但柳城畲族镇主要还是一个汉族社区，又有畲族的部分，这就有一个互动，现在畲族基本上还是一个点缀的东西，所以并没有真正发挥主要作用，虽然镇长是畲族，但其发挥的作用非常小，这一部分我有批评。其实，如果地方经济搞好了，族群关系和谐，不一定非要强调畲族镇的镇长必须是畲族来担任，一定要有族群的标志符号出现，完全可以选一个具有发展魄力的汉族领导来做，我下一次必须要提出来这一观点。
做完这一部分，即新农村建设的应用部分，如果有精力，回过头来，再回到书斋这一部分，那就回到理论这一层面。不过，第一，我们不会盲目追求西方的人类学话题，但是确实这样，中国做人类学的都有一个问题，累积资料而缺乏理论提炼，当然，除了费孝通、李亦园他们以外，大部分的中国人这方面的理论提炼比较差。刚才讲了，寻求历史资源作为人类学中国话语的最初源头，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提炼出理论，但是我现在主要是想做实际应用这一块，积累到一定程度，再来寻求理论概括，这样可能更有说服力一点。因为中国国情不同，所以从社会现实寻求话语资源，自然是重要的努力方向。当然，最终我会从现实回归历史，可以谈论身体观，能够探究亲近土地的旅游开发模式。
徐：你这个观点我是非常赞同的，我刚刚讲的是一个方面，就是我们有些学者把眼光转向了历史，但是同时我们要把目光放到现实，因为现在的中国社会是中国历史上转型最厉害的，变化特别快。
兰：变化非常激烈，问题非常多，如果你不赶紧去，有些地方差半天就不一样，抢救就来不及了。
徐：我给你讲一点我自己的感受，为什么我到武义去会有这么大的震撼呢，实际上我在2000年以前也回去过一次，那是最近的一次回去，学生毕业十五年把我请回去的，我那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最近这5、6年变化确实非常大，这说明发展快。再一个，我现在离开南宁不过两年，我零五年才搬出来，但是我这两年回到南宁，就感觉南宁的变化也不得了，所以说我们整个国家变化非常快。农村变化也快，尽管农村的差距、不平衡都还存在，为什么我用“新乡土中国”的名称，因为我们理解的乡土中国都是贫穷、落后，我们在西部地区跑了那么多的农村，都是很不尽如人意的，但是在武义，尽管它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很需要去打磨它，但它总而言之给我们画了一个速写画，如果农村都像这样也就不错了。所以我们要把眼光关注到现在，因为中国的变化太激烈了，欧洲、美国在变化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新进化论，它是在人员的变化中提出了新的进化论的观点，我们现在在整个中国变化这么剧烈的状态下，更值得我们人类学家去关注。有时候为什么我们人类学声音总是这么小，为什么总是这么边缘呢，不为怎么能有你的位置，有为才会有你的位置，我觉得我们人类学者更应该满腔热情的投向我们正在转型的中国社会。
兰：刚才徐老师讲了，比如说武义这两年感觉为什么发展这么快，因为它原来一直找不到一个路，那么现在，特别是接轨永康以后呢，主动接受这个辐射以后，特别是北部，发展非常好，所以说它是找到路了，南部基本上说还是一个地区差异，所以我现在提出一个概念，叫做行政区域的文化亲缘性差异，就是利用文化差异寻求发展机遇，就行政区域和地域文化而言，武义南部和北部本来就是两个系统，一个是瓯越系统，就是瓯越的系统，瓯江的系统；一个是于越系统，就是越国的系统，钱塘江的系统，文化亲和力方面本来是有差异的，就是凡岭把它隔开了。不过，宣平这边发展提出就是做瓯江文化的一部分，更认同温州人的经商文化。
除了刚才讲的这种速度提高以后，出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无论领导还是国家政策层面，都是出什么问题来解决什么问题，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有一个综合、全观的来看，还有一点，就是如何寻求历史上这种和谐的说法，人追求物欲都没错，东西多了起来，好东西太多，谁都想追求，但是怎么能让大家都平一点，关注自己的东西，自己人的东西，这比较麻烦。小的事情，就说我自己孩子的教育问题好了，现在大家都疯了，这个学习班那个学习班都要学，如果你自己不把孩子送去学，这时本来从孩子的童年乐趣，或者我自己秉承的教育理念来讲，我完全做得到，可以不管，大了该怎么考，就怎么考，但我们这个教育环境没办法，为什么呢，初中、高中招收的条件就是要有特长，那你孩子没特长，就是不行。可现在问题是，很多家长盲目逼着孩子去学习各种东西，弄的孩子非常累，大人也非常累，你像这种教育理念到底怎么来的，非常成问题。包括刚才提到的我们怎么面对迅速发展，应对的问题太多了，从我们的把握来讲，宏观的肯定有一定的困难，那么微观的，哪怕是一个地域性，应该有人类学的声音，应该有发言权，包括徐老师刚才讲了，你自己都提不出来，或者你没有解释的东西，怎么能得到社会认可，所以我从徐老师这里得到很深体会，就是要把武义县政府说动了，愿意接受我们的观点，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所以我们首先把学生送去调查。
徐：那里是我的一个基地，我现在还有两个学生在那边做田野。两个课题都可以做。所以我们一方面把眼光投向历史，我觉得西方发展中国家想从我们的历史找出东西作为一个镜子，照他们一下，你们现在这么乱七八糟，你们可以从我们这里得到借鉴，我们把眼光投向我们现实社会，可能会对整个第三世界的发展都有帮助，都要发展，迟早要借鉴的，我们这条路，我们的经验和教训，可能对别人都有帮助，起码我们不要讲对别人有用，我们不做别人的镜子，我们自己现在不得不总结了，再不总结，让那些负面的东西再发展下去，我们的生态破坏完了。我为什么对武义的生态这么欣赏呢，它保持了它的生态的良好的状态。
兰：所以实际上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到底应该关注哪些议题，社会发展这么快，大的方面讲，环境、人口这些问题都越来越突出，社会贫富问题就不说了。像武义环境好，我看了以后，最主要它的水好，特别是在南部，南部的河流、水源都保持的比较干净，从这一点来讲，真的是很难得，现在调研一定要快一点，不要被地方的动不动就发展工业误导了，我去的那些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什么工业，没有工业不等于不能发展，关键在于发展哪些方面，真把旅游这块做好了，其实完全是可以做出来的。至少，从温泉这个角度，武义县已经完全打出了品牌，经历了六七年的打造，它现在已经完全成功了，成功了以后，如果接受温泉的辐射，利用温泉把生态的这些东西挖掘出来，再来打造牛头山夏天的避暑、休闲胜地，完全是可能的，它不需要走武义北部的工业之路，完全可以走旅游、生态、休闲的路。有机茶，做的好是可以的，产业化完全有可能，还有一些产业它现在找不到路子，比方说杨梅，季节性非常强，还有枇杷，现在做不成产业。
我的思路是，在杨梅的包装上，能不能改造，像杭州的竹篮，其实我特别喜欢那个东西，但是大家现在都爱用塑料袋，图省事，那我就想，如果到了卖杨梅的季节，我就把杨梅装在竹篮里出售，放上一些新鲜杨梅叶子，来点花篮的装饰，大家吃完杨梅后，平常还能利用竹篮去购物。这么包装杨梅，既享受美味，又环保，还具有地方风情！我原来上大学的时候，还专门从杭州带了一只竹篮到北京来用，非常好看，很有地方特色，现在大家都用塑料袋，塑料袋本身又产生很大的污染。此外，还有家里的一些器皿，如厨房用的那些，现在都是用塑料或别的东西，我们完全可以用竹产品，武义的竹产业现在还可以，能不能编织一些实用的厨房用具，哪怕是洗菜的那些，不一定使用塑料的，完全可以用竹子的，看怎么来推销，这也是观念上的东西，不必完全追求所谓现代性的东西。
徐：所以我觉得之所以提出人类学的根本话语问题，目的在于我们要建立一种自信，建立一种责任，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跟在洋人后面，把自己姓什么都忘记掉了，我们自己的东西本身就是非常丰富多彩的，我们本来就是在中华五千年延绵不绝的文化中生长起来的，人家两百年不到的历史中就能找那么多东西，我们五千年难道不能做出什么，我们应该有自己的自信，做自己的事情，可能这样的话自己也搞清楚了，在搞清楚自己的同时，对世界话语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们不是要寻求话语的霸权，但是中国话语不能缺失，它的缺失是对世界很大的不幸，缺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中国文化是世界文化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一块不能缺失，而中国的学者最有责任，西方学者来，他隔靴搔痒的东西都能成为大师，我们从内部自己成长起来的，土生土张的学者不能成为大师吗？费老师是大家公认的大师，他是从做社区开始，到现在提出和而不同的东西，肯定是世界级的人类学的大师，我们现在还有一些中青年的学者，在这里坐着，我相信一定也能出这样的，对世界、对国际人类学做出重大贡献的学者，这是没问题的，那我们要为年轻的一代做出榜样，把他们引导到这条路上来，不要他们一天到晚言必称希腊，是不是让他们在言必称希腊的同时，也看看自己历史，也要有一种自信，可能那个时候，我们的同学，一个拿着烟斗，一个穿着唐装，来做中国人类学，中西结合，因为人类学它具有这种俯仰天地、贯穿古今、中西融合的这种特点，我们为什么不能让它发展，所以我今天和兰林友博士讨论这个问题，就是这个目的，既然兰林友博士从美国哈佛回来，他有一种强烈的参照，从郁闷到今天敞开了说，所以非常感谢。
兰：费先生他们确实给我们做了非常好的榜样，这是大家都公认的，关键现在我们能静下心来确实不容易，面对这个环境，对着这个浮躁的社会，现在能静下心来很难。
徐：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在静下心做，我相信你也一定能静下心做，真的，你是很优秀的，我不是嫉妒，你确实是很优秀的，我相信你。
兰：我很另类，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守护自己的心灵空间。
徐：另类才有思想，如果你没有思想，叫什么另类。我也很另类，许多人不承认我，但我无所谓。
兰：但徐老师有一点是公认的，作为人类学的推手这方面，中国挑不出第二个来，没有人那么有热心来推动这个事情，而且推动了那么多年，所以也不在乎别人如何批评。
徐：我也不在乎这个，我觉得既然我想做这个事情，我就想找个机会，找个平台把它表达出来，然后在这里备案，我说过这一块，我们准备去做，我做新农村也是想从这里关注到我们现实，中国的农村真是发生剧烈的变化，真是发展太快了，过去我伤心的地方这次最使我开心。
兰：我当年大学时的浙江同乡，当年毕业的时候只有我留在北京，他们有的回到温州、隧昌，当时他们的心情十分苍凉，真的是非常伤心，如今物换星移，温州发展以后，他们在地方上都当官了，非常好，就是刚才讲的，当时伤心之地，现在发展了，却成了福地。
徐：所以这就是我的感觉，当时最使我伤心的地方，现在最使我开心。
兰：不过，我还是停留在那种爱恨交加的那种状态，一个是希望它能更好，这肯定是恨它的地方，但是再怎么不尽人意，而那骨子里还是爱它的。
徐：下面把时间给你们两位，你们两位也发表点意见。
兰：对，畅所欲言。
海路（中央民族大学05级人类学博士生）：人类学中国话语的问题最近在人类学领域内做过那些工作，或者说是做了那些事情？刚才两位老师都从各自的角度谈了自己的看法，总的来说就是人类学这几年越来越多呈现本土化或者是说中国话语的倾向，或者正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那么具体的有那些成果呢？
兰：目前有一种不太好的情况，就是确实有一部分人盲目的追求西方理论。包括有些学生，好像一接触到西方理论就很兴奋。从我现在的体会来讲，太盲目追求西方理论就容易失去自我，所以我一直强调人类学的批判意识，就弗里德曼、黄宗智、杜赞奇等人的研究成果进行对话，批评有些学者的盲从之风，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
徐：是失语吗？
兰：失语就是不想说话了，为什么不想说话呢？因为话人家都说完了，或者说不出自己的东西来，就不愿意说，不敢对话。这是一种失语。
徐：或者是缺位？
兰：对，那就是你没办法和人家对话，对不上话，这也是一种。我所说的失语主要是不想说话。因为你要都像人家那样去说没什么意思，而自己的话怎么说，怎么发出声音，这是很苦恼的事情。我一再强调底气，就是你凭什么说话，凭什么说了话人家听你的，凭什么实力可以设定议题。因为我们的评价体系都是在盲目的用人家的标准，或者人家设计议题，我们跟在后面走的时候，怎么做到自己能有声音，自己能提出话语？就像刚才徐老师讲的自己来设定话语权，当然不要提谋求所谓的文化霸权，都还很困难。当然徐老师提出有识之士都在努力，比方说象征性的，如穿唐装，这都是在努力，慢慢也许会好转。包括徐老师，您在呼吁本身就是一种努力，在催促大家来思考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