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苍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太像了，简直太像了。他越看越觉得图书馆大厅里的那座雕像就是他梦中见到的那名银发男子，只不过，为什么他的形象会出现在学校图书馆里？
“地之琉璃，琉璃高中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校长淡然道。
韩苍诧异地扭头向她看去，一脸疑惑，嘴唇却跟被胶水黏住了似的，张都张不开。
“很久以前，曾经有三位仙人活跃于世：苍之天河，海之碧水，地之琉璃。”
韩苍的表情更加惊愕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彻底愣怔了。
校长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跟你想的一样，碧水学园，天河高校，琉璃高中，这三所学校就是分别以这三大仙人为祭奠而创立起来的。苍之天河拥有驾驭雷电的能量，驰骋于苍穹之上，是为天启者；海之碧水精通星术天象，潮汐月引收放自如，是为星兆者；而地之琉璃…”她的话忽然停顿了，转眼盯着韩苍问，“你觉得是什么呢？”
韩苍听都听懵了，哪还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说你也是亲身体验过其能量的…第一人，”校长顿了顿，露出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总该有点什么感想吧？”
校长的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韩苍猛地想起了些什么。那天在烽火台上被短剑上的金蛇咬住之后，他…他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条蛇！现在他依稀记得那种感觉，自己好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顺着连接烽火台的吊桥极为迅速地冲到了对面的那座烽火台上，他移动的时候简直快如闪电一般，周围的景象瞬间就被抛在了视线后方。
“怎么样？记起什么了么？”校长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拉回了眼前。
“我…我…好像…”韩苍犹豫地动了动嘴唇，却还是开不了口，他如果说自己变成蛇岂不是太荒唐，因为他毕竟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当时只有旁观者看清楚了他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校长低头笑了笑，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了韩苍，她把左手伸到他的面前摇晃了一下，问：“认识这三个东西么？”
韩苍抬眼，发现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上套有三枚色彩鲜亮的戒指，分别是紫晶石，青金石，还有绿松石。他十分木讷地点了点头。
“比赛的时候选手们都需要佩戴戒指，这三种戒指也是比赛中十分重要的道具，你知道是为什么？”校长低头轻抚那只右手，手指在三枚戒指间来回摩挲。
“不…不知道。”韩苍摇了摇头。
“这三种石头虽然都是仿制品，但却象征着三位仙人的三颗灵石。”校长停下来，看了看韩苍的反应，继续说，“天启者，星兆者，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们是借由接触了三颗灵石的能量而产生，换句话说，灵石就像是一个能量源，接近它的人会受到辐射，并因此获得一部分能量，身体发生改变，于是成为了天启者或者星兆者。”
韩苍茫然地点了点头，除了听校长侃侃而谈外他也实在找不到任何打断的借口。
“这也是为什么碧水学园全都是星兆者，而天河高校就全都是天启者的根本原因，因为‘源石’共有三颗，苍之天河的天英石，海之碧水的碧青石，以及…”她沉静的目光突然有如出水蛟龙般，在漆黑的夜中闪闪发亮，“地之琉璃的玄黄石。”
韩苍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影响校长谈话的兴致。
校长笑了笑，转身又踱起了步子，边走边说：“碧水学园拥有碧青石，而天河高校拥有天英石，但只可惜…”她停下了脚步，仰头叹了口气，“我们琉璃并没有玄黄石。”
“为什么？”韩苍脱口而出，随即感到一阵羞愧，他怎么问得这么唐突，让校长听了会以为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是嫌校长太啰嗦，想着急离开这个地方。
周围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韩苍抬眼看了看，才发现校长正盯着那尊雕像看得出神，俨然一副怀古念旧的模样。
“琉璃…曾经是我的老师。”她黯然道，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他是我见过的…‘最真实’的一个人。他爱笑，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笑，失落的时候会笑，寂寞的时候还是会笑…在那样一个风雨山河、人心动摇的时代，他的笑容就是一碗最温柔的药汤，可以化解一切悲伤，抚平任何伤口。在那样的乱世之中，能够遇见像琉璃大人这样温柔的人，真的是太好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眼角好像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韩苍沉默了，不仅是表面，他的整个内心仿佛都沉入了水底，失去了再去思考的力气，只剩下一种压抑的、沉甸甸的感觉，在心里不停地往下坠。
“韩苍…”校长突然轻唤道，“把你也卷了进来，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
“这…校长…”韩苍听了不知所措，虽然他心里头也有埋怨过校长，但还是感激多于讨厌，更何况，此刻向他道歉的已不再是校长，而是一个正伤心着的女人。
校长淡淡一笑，道：“所以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韩苍心里一惊，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校长踱着步子走到那尊雕像跟前，抬手在雕像右手上弄了两下，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转眼看着韩苍说道：“我们琉璃之所以不像天河或者碧水那样拥有修真者的原因，就是因为玄黄石下落不明。尽管如此，有一样东西却仍然保留着地之琉璃的力量，就是这个。”她抬手指了指方才碰过的雕像的右手。
韩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心头一颤，雕像紧贴衣襟的右手里，赫然多了一把短剑——金饰蛇纹短剑，名曰“荒咬”。
“这柄短剑是琉璃大人生前的爱刀，他的一生这短剑都有参与，可谓是‘所到处，剑随身；刀光影，血染襟；一生恨，一世情；人已故，剑长存’…”校长的声音忽然停顿，她沉默了良久，长长一声叹息，“这柄短剑上寄宿了他太多的情愫，剑无情，人却多情，或许是这情愫令短剑与主人产生了共鸣，现在，它已不再是一把普通的短剑，而是寄宿着琉璃灵魂与力量的一件神器。”
韩苍听得内心发颤，心弦一根根地被拨弄，他回想起在被短剑上的金蛇咬住的一刹那，意识好像跌进了记忆漩涡中一般，看到了那位在玉雕龙门前痛饮敌血、快意厮杀的地之琉璃，难道说，那并不是虚幻的，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琉璃的记忆…？
“你现在可以选择走过去拿起短剑，也可以选择转身离开。”校长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听上去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等到韩苍回过神来再看时，她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图书馆里只剩下自己，和那尊雕像，还有它手里的短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