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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天夜里陈郁喝醉了,由于悲伤和失落,他又抑制不住地讲出了憋在心里另外的隐情:“我不是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是中午食堂美女太多了,朕,顾不得吃,刚一低头就进来个美腿的,刚吃口饭又进来个妖的,朕的胃神经官能症又犯了!请大家原谅!”陈郁说完后,宿舍出现了短时间的集体失语状态。最终,苏然以一声“我操……”打破沉寂,齐勇也表示“你丫不是一般的牛×”!只有林幻耐心解劝,希望他早日振作起来。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第二天醒来陈郁笑呵呵地竟然忘掉了一切,他只是重复“朕,应以国事为重以江山为重以社稷为重……”然后脱去了那件他认为穿上很帅气的花格夹克,在寒冷的空气中套上印有“小新”头像的T恤,裸露着满是鸡皮疙瘩的双臂来到教室,并且踌躇满志地坐在第一排,“情感的创伤有助于朕安心听讲”。

眼看着齐勇和陈郁的失败,林幻似乎早有察觉,他早在两个人行动之前就已经感受了那些不和谐的因素,一些眼神、嘴角间细微的变化及身体相互接触时的畏惧,似乎都暗示着“猎艳行动”合适时机。尽管他认为这可能是种天赋,通过站桩的系统训练,他深感自己比以前敏感了许多,能察觉到别人无法预知的信息。特别是最近师父经常让他在站桩时体察身外世界乃至自然宇宙,培养身体和精神的敏锐,如此积累对拳学进境会大有帮助。林幻从感知风云雨露的变化到周围人乃至动物的情感波动的信息,悟出了现代人的身心还有很多潜能没有开掘,也可能是时代的进步和文明的发展每天都在束缚人的天性。于是外表平和的林幻,身体里和内心中总进行着一种试图解放天性的蜕变。他满身像雷达,又像一团神经,时时刻刻接受外界的信息刺激。

尽管具备了敏锐的触觉,又身处在一个极具诱惑的环境当中,林幻则以自认为很惊人的意志隔绝一切情感的放纵。不仅因为和浅草山盟海誓,更是因为他想安安心心读书创作,在一个高起点,用不安于现实的心跳动一个光辉的人生。可平日里林幻宁可开一些低俗的玩笑也不愿意表露这些。回顾这几年的生活,和浅草的感情无疑开掘了他内心的情感,但在这之后让他迸发更多激情的却是文学艺术中的震撼,到后来浅草多少有些顽劣的性格带来的对话已经不能和林幻形成更加吻合的精神交流了。虽然意识到这些,但是林幻却不愿承认。

同宿舍的苏然也不声不响地搞着地下活动,他心里的小算盘也在吧嗒吧嗒运转着。苏然外表英俊身材修长,可以在篮筐上做各种动作,生活中严谨认真但不失热情。与其他人的主动出击不同,同样渴望感情的苏然蹲在角落当中等待机会,直到缘分飘飘悠悠来到他的头上。一个性格豪放甚至是野性的女孩儿对所有人宣布她暗恋苏然,苏然得知后犹豫了。当那个女生挺着坚挺的胸部张着翘起的嘴唇寻找苏然整个脸庞时,他却动摇了。苏然猛然间转过脸并抬起了头:“嘿嘿,今天天气不错……可以看见星星了!”说完他满天寻找星星,而毫不顾及那张充满欲望的嘴唇如何收回……

圣诞节前,陈郁高中时远赴加拿大留学的朋友用UPS寄了礼物给他。傍晚,满身制服的快递员到宿舍楼前,将一个包交到外罩大衣里穿内裤的陈郁手里。陈郁满心期待地捧着它回到宿舍,小心地将精美包装撕开。在林幻和齐勇的注视下,一大盒各种风格安全套出现在眼前。陈郁顿时愣住,与此同时其他人都笑了,声音越来越放纵。

“你朋友真不错,让你带着进口货进行防空演习,这样卫生……”苏然拍拍陈郁说。

陈郁有些尴尬,声音近乎颤抖地争辩:“哼,自己人不让朕用,朕要戴上它占领别国女生!”

“老外套上正好……我看你还得绑个松紧带……不如给我!”齐勇说着就抢,失落的陈郁眼睁睁看着礼物被抢走而没有勇气拿回。“这样……圣诞之夜,我们看谁能泡到姑娘就给谁用!大家加油!”苏然一把又从齐勇手里把它夺回。从此,514寝室为进口安全套使用权,开始暗暗准备新一轮猎艳行动。

平安夜晚饭后,浅草打来电话,说要考试不能和林幻出去了,满心矛盾的林幻只得在宿舍里看书,其他人都一声不响地打扮起来。苏然和陈郁脱得光光的,用反复蘸水的梳子将头发梳成“龙须面”状,换衣服照镜子,不停用激烈刺激的言语相互鼓励。

林幻不堪忍受嘈杂,灰溜溜去教室看书,进去后发现竟然有五六个人坐在角落中或是看书或是写东西,但很快离开,最终林幻一人尽情享受着头顶上十二盏齐亮的日光灯。

晚间,林幻重读《百年孤独》,快到结尾处被马尔克斯营造的魔幻激情所激荡,当最后一行文字从他眼中闪过时,林幻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在自习室中练起了拳。这也是大学以来他第一次在校园内练功,他忽上忽下,时而跳在桌上又蹿到地面。就在这时,林幻感觉到有人在门外偷看,但是兴致所驱他丝毫没有理会门外惊异的眼睛。片刻之后,门虽然还保持原有的缝隙,但窥看林幻的人早已悄悄离去。

大约十点,禁受不住冷清的林幻也走出楼道,夜晚的学院呈现出另一番风景,阴冷而生硬的风游弋在他左右的松树和建筑间。高大杨树深深地蔓延向天空,花绿的倩影虽已消失,但寂静不能宣告绚烂生活沉于黑夜,某种隐藏的躁动正从角落里蔓延……

回到寝室后,林幻看到宿舍空空荡荡,相邻的门也是紧紧关闭。林幻恼怒地骂了几句后,才发现手机上充满未接电话,但他拨打哪个号都没人接。“我操,被世界抛弃了吗?”林幻想到那盒安全套,于是偷偷摸摸打开苏然柜子把它撕开:“哼……我先拿一盒存着,谁让你们丫集体蒸发!”

虽然手握加拿大产的进口设备,但林幻无处施展,他孤零零坐在屋子中央独自烦躁后,发现陈郁蓝色的咖啡杯上贴了条:幻,朕去临幸,用功完速来伴驾。“你丫在哪儿临也不说一声!”林幻对着门喊了句,可是简单的几个字却如魔法般叫开了屋门,只见陈郁满头大汗地站在那儿:“幻!跟我走,再不去就完了!好多女子!朕一直挂念你!”不等林幻反应陈郁拉起他就往外跑。

两人横着奔跑在校园中,陈郁拉着林幻欢呼:“朕……发现……平时这段路很慢!”林幻喘着气:“是……光看美女,走的非直线。”眨眼间陈郁把林幻拉到食堂后面,远听似有模糊的音乐声,但准确方位无法判断。又转两个弯,林幻在陈郁带领下,从安静的校园中心来到弥漫着微弱乐曲的建筑物前。

他们站在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前,虽是夜晚,但是墙上各色的图画还是吸引住林幻。林幻先是发现棵奇怪树,愣了片刻,才看出树干由一对裸体身体组成,他们缠绕在一起生出了枝干,枝头结满的果实竟然是一张张十分写实的脸庞。林幻转头看着陈郁,心怦怦直跳。陈郁嘿嘿地坏笑着:“别看墙了,众生都在里面,狂欢!”

一对情侣似乎厌倦了嘈杂从中走出,他们刚出门就抱在一起狂吻,丝毫不理会上面的人,他们在注视下甜蜜地抱在一起往上走。陈郁直勾勾地看着女孩儿隐藏在大衣中的沟,当他们擦肩而过时,女孩儿问男孩儿:“我怎么平时很少看见你,你是哪个系……”陈郁听到如此的对话,用异样眼神看着林幻,显出了无限“性”奋和憧憬!

陈郁在黑暗中推动大门,林幻跟着走进,转过弯又面对另一扇门,林幻推开它,因为陈郁只剩下颤抖了。瞬间清晰的罗马尼亚舞曲DragosteaDinTei像醉态少女般扑过来,随即音乐伴着嘈杂的人声潮水般涌出去,激情而热烈的节奏敲打着林幻每根神经。比起地上静态校园,这里简直是另一世界。灯光闪烁间林幻看到满场热舞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红酒倾洒后的异香。林幻努力地分辨狂热中男男女女的面孔,但看到的仅仅是混沌情绪。

林幻猛然感觉后面有人推他,他顺势滑入了劲舞人群,后面的人对自己推空颇感惊讶。此刻,音乐演变得激烈而风骚,那些音符和节奏如同战斗的乐章。林幻想保持安静已是不可能了,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滚的节奏晃动,全身仿佛燃烧在暧昧而火爆空气当中。比起林幻略显单调而僵硬的舞姿,陈郁在他面前仿佛一根被电击的泡面,扭动着他浑身娘子肉如入仙境,不久兴奋过度的他就把眼镜蹦丢了。

接下来出现了更为幽默的场面,直立人群当中多了只爬行野兽,他嚎叫着到处驱赶周围人——陈郁爬在地上四处寻觅眼镜。这是他为观察美女才狠心花两千多元配的高科技含量眼镜。也许是出于误解,几个妖娆的女孩儿像是发现了新情趣灵感,她们将陈郁紧紧围在当中,轮番用上下翻飞的肚皮和摇摆的屁股堵截陈郁。被性感和挑逗振奋的陈郁就势变成了困兽,到处追赶左右的身体,但是眼看将要成功时,女孩儿们总能轻盈不失从容地躲开他。

为挽救陈郁,最终还是同寝室的齐勇冲入阵中,他牢牢地被陈郁抱在怀中成为美女替代品。陈郁模仿吸血鬼,用想象中生出的利齿多次寻找齐勇脖颈,在一阵挣扎后齐勇颤抖着挣脱了,周围人为他失重的身体让出条路。这时,齐勇将激情点燃到新高度,只见他和其他系的男孩儿奋力掀翻一个靠在墙上的桌子,然后纵上去,站在无人可以比拟的高度开始脱上衣,顿时四周响起的尖叫声盖过了乐曲。

由于齐勇的带动局部表演也四处燃起,斗舞场面让林幻完全成了局外人,他傻呆呆地坐在一边喝着没有味道的酒。后来林幻也看不清是什么,总之倒在杯子里就喝。狂欢的热烈带给他更多的是冷清和空虚,林幻在不知不觉的酒醉中想象着狂欢已经结束。换曲间,林幻看到陈郁提着一只眼镜腿摇晃着朝他走来,并且不断地在他面前摇晃。

狂热乐曲被柔情而挑逗的节奏取代,骤然安静的环境中闪烁着水样的光线,它的温情无限诱发身体中绵延的情欲,不相识的男女慢慢寻找着舞伴,所有人在温情而舒缓中逐渐沉醉,逐渐放纵在相爱的错觉中。羞涩的陈郁看见傻呆呆站着的林幻,一下拉住他,满嘴酒气的两个人差点因为站立不稳而嘴对嘴。

昏昏沉沉的林幻试图退出,但是似乎哪里都是门,又哪里都是墙,眼前陈郁也似乎不止一个,他摇摆着挣脱一个,又碰到另一个,最终林幻感觉陈郁抱住了他。“你丫别碰我……我不是gay……gay!陈郁……”让林幻感到惊讶的是,陈郁身体似乎前所未有地温柔,他努力回头,但总也转不过去。突然,陈郁正傻呆呆地站在林幻身前,看着他和一个女孩儿紧紧抱在一起,稍微清醒的他认出她是操场上被认错的。下个时刻,两个人正面抱在一起。陈郁油然而冲动,想过去把他们都抱在怀中。他心中不断地默念,后来他大声地喊了出来:“朕,是博爱的,男女通吃!”

当陈郁、齐勇和莫安再次寻找林幻时,他却消失了,几次拨打电话都无人接听。“这家伙每天总消失一段时间!别理他了!”齐勇抱怨。但今天林幻没有躲出去练拳,而是在陌生女孩儿搀扶下,悄悄离开现场。

从地下室到校门不到两百米,林幻和她选择了狭小的近路,那是宿舍楼和围墙间仅供给工人运输建材的通道,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特别是夜晚从墙外探伸进的粗大树枝让任何经过的人感到恐慌。两个人缓慢行进,更感路的漫长。林幻呼吸着身边陌生的芳香,慢慢享受在狭小空间的压迫感,他们迅速地在气氛中融合。好多次林幻和她脸颊乃至唇间都无限接近,但急速膨胀的欲望却让他们产生了奇妙的克制力。

尚未摆脱酒精的林幻如入梦中,走在学校外昏暗的胡同,两个身体在共同方向中最大限度地依赖,他们相对无言,似乎惶恐是场梦,哪怕最细微的声音都可能把他们从错觉中惊醒……不久前林幻还曾和浅草放纵地醉到天亮,股股温柔夹杂着盲目的冲动撩动着他。林幻被冷风吹得清醒,但他无力拒绝往下走的冲动,只想象旁边的人是浅草,一定是她。

林幻来到学校附近的某个院子当中,仰望深暗无光的夜空后,走进女孩儿在校外的租住的房间。两人站在屋中不肯挪动脚步,为消磨掉空气中尴尬的宁静,他们不得不笨拙地抱在一起,重新寻找不久前燃烧起的激情和温柔。他们动作迟缓而滑稽,但身体碰撞出的却是彼此的心跳。林幻在兴奋中略显痛苦,女孩儿不时偷偷窥视他。林幻缓缓靠近,目光交会前闭上眼睛。他把手放在脸上轻抚,直到她放弃用双眼探询。林幻用手背抚摸她前胸、腰,又慢慢滑到腿间,最终绕到身后轻轻吻她。隔着厚厚的衣服,温情却以无法预计的速度迅速激荡着两人。林幻双眼凝视窗外,试图透过窗户寻找他熟悉的树影和夜空来稳定自己。

相互试探和本能的反抗后,他们倒在床上,刚才还缓慢燃烧的柔情瞬间爆炸,先是她加快呼吸节奏,随后是林幻的爱抚不再流畅,转而被身体原始的碰撞取代,他的力量忽大忽小。

开始,他们还能看清对方,看清房顶上没有旋开的壁灯。到了后来,林幻找不到房间窗户,而女孩儿同时产生更为奇特的感觉……后来她告诉林幻,最为神奇的感觉是她发现床在慢慢扩大、升高,自己好像飞起来又像无限下坠。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保持着言语沉默。他们相互间的激情却点燃从内心到房间所有的阴暗角落,缠绵得让两人都感到好像是悬挂在空中把爱做完。

夜里林幻第一次醒来,他听到风声和流浪猫在屋顶穿行。出了一身汗的林幻以为自己梦到夏天,这时他偷偷地抓住睡熟的女孩儿,慢慢将她抱紧在怀中。林幻发现她动了动,这才意识到两人似乎都在掩饰睡眠。

黎明,太阳隐约的光彩让林幻彻底苏醒,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身边的人。林幻承认了自己的背叛,并没有为解脱而找寻任何借口,他知道在昨晚上酒醉后的意识仍清醒,甚至清醒得足够欺骗自己。

林幻慢慢靠近她的脸:“我醒着时你一直在睡吗?”嘴唇微微颤动了下,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林幻,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啊?”她诙谐的眼中闪烁着得意神采,这样一个问题让赤裸裸地躺在她身边的林幻立刻陷入被动。“我很少和女孩儿在一起玩,也不多说话,连我们班的女生还有好多不知道名字呢……”林幻同时露出狡黠。

“我叫高蕊……对了,还想问你个问题,当初在小花园的椅子上你是故意的吗?”高蕊眼中漫出感情。“完全意外……”林幻很肯定。“那你就是等别人了,想来想去也是这样……”高蕊很快恢复平静:“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我上学以来还没有在早晨进过食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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