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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往事

厚城之森的密林深处,一个少年正在左右腾挪,飞速狂奔,身后不远处有一只类似犬类的小兽紧追不舍,这小兽似犬非犬,虎头虎脑,大嘴尖额,行走如飞。这少年正是我们的主人公,樊小可,他身后的小兽便是被他捡来的小黄。

一人一兽奔至一道瀑布下方才停了下来。少年手中拿着一把断剑指着水潭说道:“小黄,这把断剑是你从这潭底叼上来的?”

小黄拿头拱了拱主人的裤脚,然后冲着湖面吠了几声,那意思是:“我上次在这里抓鱼的时候看见这个东西就叼了回来,打算以后慢慢吃的,你赶紧下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好吃的?”

小可看着这货留着口水的样子就一阵无语,什么不好吃偏偏喜欢吃些石头啊金属啊什么的,真是受不了它这特殊癖好,不过见那家伙吃了那么多不能吃的东西倒也没什么不良的反应,他也懒得计较了,只是白了那货一眼说道:“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

这水潭边缘并不深,潭水清澈,潭底的石头清晰可见,越往中心游去,水色越深,当游至水潭中央时,已是墨绿色的潭水了,在水中伸手不见五指,小可只能在水底一阵摸索,在来回换了几口气之后,终于摸到了一具貌似是人的骸骨。

片刻之后,小可游回岸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土色的戒指,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戒指,样式古板,毫无光泽,一看就是个地摊货,况且,戒指明显比自己的手指大一号,即便是当扳指戴也是戴不住,小可叹息一声,失望的摇摇头,刚想把戒指仍回水里的时候,小黄一脸贪婪的凑了过来,在小可手上又是蹭又是添,一副要把戒指吞到肚里去的样子。

小可收回伸出的手,一脸嗤笑,“真不知道你的肚子是怎么长的,整天吃些烂七八糟的东西,连钢铁石块都不放过,好吧,既然你喜欢,这个就给你吧!”

岂料那饿货早就馋的不行了,见小可应允哪里还愿意再多等片刻,随即大口一张就向着小可的手中咬去,这一口当真是迅捷无比,快如闪电,量小可的反应早已练得堪比灵猴,在那饿货凌厉的攻势下还是一个躲闪不及,被那货不偏不倚正好咬在了手指上,小可只觉手指一疼,便猛的缩回手指。

就在他一愣神的当口,手指间忽然一阵华光闪过,再看时,那戒指居然神奇地缩小了一圈,此时戴在小可手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合适的仿似融入了肉中一般,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手上正戴着一枚戒指!

小可心中一惊,赶忙向手指上撸去,想要把戒指取下,可是努力了半天却是徒劳无功,心中无比郁闷,本想着捞些宝物出来,不料只得了这么个便宜货,谁知这便宜货还透着如此的诡异,不知是福是祸,不管了,回去问问老爹这是怎么回事吧!

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里,樊英一脸决绝,身上常穿的兽皮被脱下来叠好,码在一处,而此时身上穿的却是一身青色的布衣,英俊的脸庞在一头飘逸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潇洒不羁,一双眼睛决然的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哥哥,我要跟小可分开了,武道一途本应该是一条孤独的路,一直在我的庇护下不利于小可的成长,就像当时我一直在你的羽翼下一样,不能让他走我们的老路了,况且,小可天资卓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的成就必能超越大哥你的!”樊英想起从前的事,不由叹息一声,“唉,我也该出去走走了,在这里窝了快二十年了,也安逸够了,况且,有些事是必须要搞清楚的……”

“爹,我们要去城里吗?”小可刚从潭边回来,一进门看见如此扮相的父亲不禁问道。

“小可,坐下,爹有话跟你说。”梵英不置可否。而此时的小可并没有看出父亲的异常神色。

“诶,爹,你什么时候也买了个戒指戴上了?”

“这个是爹以前用过的,只是从你出生后就再没有戴过,转眼十八年了,你也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一个青年,从小你便没有娘,你是喝百兽奶长大的,这些年你跟着爹在这丛林里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这些都是爹一手造成的,爹还害得你刚出生就失去了双亲,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樊英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居然还泛起了泪花。

“爹,您说什么呢,我顶多算是个单亲,怎么还失去了双亲呢?您不是我爹啊?”小可还以为樊英一时口误,却不疑有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虽说我从小跟您在厚城之森里游荡,或许是不如城里的孩子锦衣玉食,但我也有吃有穿,并且丛林中处处是遮风挡雨的好去处,怎么也算不得风餐露宿吧,况且,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日子,没准我还过不惯呢!再说了,要不是我从小在林子里摸爬滚打,怎么能练出这一身好体格,否则练起武来怕也没有如今这般顺畅了!”小可说着,双腿一纵,干脆坐在了桌子上,两条腿悠闲地晃荡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看着眼前的小可,樊英心中五味杂陈。

“小可,其实,我不是你爹……”

“爹,你说什么?难道我是被抛弃在一座荒山里,而恰巧你从那经过,顺便把我给捡了回来?这种桥段太过时了好不好?”小可一脸的不信,瞪大了眼睛,摇头说道。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确实是被藏在一个山洞里,但不是被抛弃,而是被刻意地藏在那里!”樊英一脸郑重。

小可下巴差点掉地上。

“事情有点复杂,听我慢慢说给你听……”樊英不理会儿子的惊讶,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不姓樊,你自然也不姓樊,我们本姓黄,你是我兄长之子,是我的亲侄儿!我们黄家本是都城周遭无数个修武家族中不起眼的一个,实力处在中下等,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是我们黄家时任的家主,在他的领导下,我黄家虽不能平地崛起,却也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勉强保全,没被吞并,这凭的便是仁义二字,而真正将仁义做到极致的是你爹!并且,你爹是整个都城近千年来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在同辈之中堪称翘楚,他行侠仗义,专管不平事,救人于危难……”

随着樊英的诉说,小可的面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幅流动的画面,随着这些画面的不断融合,一个意气风发负剑走江湖的侠者形象在小可脑海中最终成型,那个人正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这么说,我叫黄小可?爹你叫什么?那个,他又叫什么啊?”虽然樊英言之凿凿,但是小可一时还无法称呼那个人为爹,毕竟这个自己叫了十八年爹的人还在眼前,却突然称呼另外的人为爹,他总觉得那样的话对樊英太过残忍了。

“爹本名为无极,我的兄长叫无樊,我这些年带着你隐姓埋名,却也不愿忘本,遂取你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做姓,也算是对兄嫂的一份纪念,小可只是我给你起的小名,你的大名是你娘给你起的,单名一个‘天’字。你娘复姓司空,全名司空晴,她不仅美若天仙,在阵法上的天赋也极高,所以,她想要藏的东西几乎无人能找到,除了我和你爹……”

“所以,她将我藏在一个山洞里,并布下阵法,让外人无法找到?那定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后来怎么样了?我爹呢?还有我娘为什么给我起名叫‘黄天’?”

“至于为什么叫黄天,我也不得而知,在我发现你的时候,襁褓之中还有这个。”

樊英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块青色玉牌,此玉并非什么名贵的好玉,在这个大陆很是常见,雕刻样式也很普通,可是樊英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好像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并且,手指不停地在玉牌上摸索,轻柔而娴熟,乍一看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一般,可是小可却细心的发现,父亲手上的动作似乎像是循着一定的线路,有规律的移动。

小可正盯着父亲的手出神之时,那玉牌上突然青光一闪,一个美丽的脸庞出现的那光晕中,小可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拥有美丽脸庞的女人哀叹一声,又朝身后看了一眼,才急切地说道,“无极,这是我和无樊的儿子,当你看到我的留言时,恐怕我们今生便也不能再相见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只希望,你能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待他,好了,我要出去帮无樊了,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对了,我儿子叫黄天……”

随着声音和画面的消失,小可怔怔地呆在那里,一双眼睛充满疑惑和期待的望向樊英,樊英点点头没有说话,可是小可的眼泪早已像断线的珠帘一样不受控制了!那是自己的母亲啊!是自己这十八年天天渴望见到的母亲啊!母亲果然如自己想象中的一般漂亮!只是什么原因让你狠心离开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你知不知道,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就像是天空失去了色彩,像是小草失去了阳光?这十多年我倔强地坚持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因为,在我心里,你只是有事耽搁了,你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我们的,可是,可是……

积攒了十八年的哀怨,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瞬间将小可的情绪填满,任凭再坚强的汉子处在小可现在的情况下也会和他一般无二!

樊英在小可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定了定心神,捋了捋思绪,将他这一生都不愿再提起的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的黄无极与其兄黄无樊同为帝都少年之中的天才,只是大侠无樊的名头太过响亮,他不仅在百岁之前就修炼到了元婴期,成为整个帝都绝无仅有的天才之中的天才,更因为其打抱不平救人于危难且毫无所图的行事作风,不畏强权不惧流言仁义满怀的气魄胸襟,被所有武林同道尊为大侠,真正的侠之大者!

在哥哥的耀眼的光辉下,无极即便是再天才,也很容易被忽略,时间一久,他便心生怨恨,以至于在各种场合都要跟哥哥作对,争名争利,争家主继承人之位,就连哥哥喜欢的女人他也要争上一争!

无樊碍于兄弟情谊,曾经一度只身浪迹江湖,决计不再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见面,连家也不打算回了,岂知他一走,那个女人也消失了,循着他的足迹一路追了过去。无极见状又气又恨,几近疯狂,就在他以为这一生永远也无法超越他哥哥的时候,无意间竟让他得到了一本修炼秘籍,那是一种他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修炼功法,并且修炼的效果出奇的好,他一试之下便无法自拔,深深的沉迷于其中,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便突破了原本几年都无法寸进的境界!

他心中狂喜,同时更加疯狂的闭关修炼,这一闭关便是一年多,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他却渐渐的迷失了本我,当他出关之时,一个惊世大魔也就此诞生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仇恨,他的心中充满了妒火!

他循着无樊的足迹一路追杀过去,所过之处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血煞狂魔黄无极”的名号一时间传遍大半个国土,更是令所有武道同仁谈之色变!于是,所有自称为正道的门派无不派出高手联络在一起,打算将魔头黄无极围而杀之,匡扶正义,就连黄家也不得不与无极划清界限,以免被天下泛滥至极的怒火所波及!

弟弟的事情终于传到哥嫂的耳朵里,哥哥第一时间决定挺身而出,与弟弟并肩作战,因为他绝不想看到弟弟死在那些所谓的正道的手中,况且,他坚信弟弟无极只是一时走入迷途,他定然能够回归本我,斩断魔根!因为他的本性并不坏!

可是,适逢妻子刚刚娩出婴儿,看着还没出满月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儿子,无樊第一次犹豫了。

他曾经救过无数人,有名门旺派之子弟,有地位卑微之散修,有王公贵胄之将军,也有乞讨游荡之乞儿,更甚者,他还曾救过一魔门武修,但凡是他觉得该救之人,无论身份贵贱,是属正派还是魔道,一律先救下再说!

在这绝对以武为尊,人能吃人的社会,秉承这套行事作风的黄无樊便显得那么的刺眼,那么的格格不入!虽然感恩他的人有千千万,可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之人更是几倍于前者!黄家的长辈虽对他的天赋与人品啧啧称奇,可对他的行事风格是万般的劝阻,并以家长之位相威胁,说你在这样到处乱帮人,以后就别想当黄家家主!即便如此,无樊每每看到有人陷入危境并且值得相救时仍会毫不犹豫出手!

可是此时的自己有了妻儿,有了牵绊,做什么事之前总会考虑下后果,万一自己出了事,妻儿怎么办?!

司空晴也是第一次看到丈夫面露犹豫不决的神色,她知道,丈夫正处在最艰难的抉择中,一边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一边是自己的妻子儿子,如若出手帮助兄弟,即便能够暂且救下来,自己一家三口日后也必然成为所有正道的公敌,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可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都无法看着自己的兄弟独自面对巨大的危机而无动于衷!

司空晴既然死心塌地的跟定了黄无极,那说明她必然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奇女子!体会到丈夫的心情,司空晴伸手按在丈夫的手上,两人四目相对,无需任何言语,彼此的心思便都了然于胸了!片刻之后,无樊长吁一口气,将妻子儿子一同揽入怀中!

不用说,他们是打算出手了。

最终的战斗发生在一片峡谷,无极被两边夹击,退无可退,只能拼命。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压力一松,围攻的人数似乎一下子少了一半多,却不知是无樊前来救阵,只自顾自的一力厮杀!然而好汉难敌四手,黄无极的魔功再厉害,在一波一波人海战术攻击下,真元力也有被渐渐掏空的迹象,在咬牙坚持了几日之后,身体终于完全匮乏,无奈地被人一掌击飞,晕死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浑身是血,头疼欲裂!我忍着浑身的伤痛仔细探查山洞的各个角落,想要弄清楚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我走到一处洞壁前,猛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司空晴的隐藏阵法!我立刻按着她曾经教给我的方法进行操作,数息之后之后果然空间一阵扭动,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和你身旁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便是这留影石还有一本阵法笔记,当我看到这些东西时,我便明白了,定是我在被击晕的一瞬间,你娘施展秘法将我传送到了那个山洞!”

“我本来是元魄期五层的修为,但是因为修炼了那种厉害功法,让我的修为突飞猛进,短时间内便连升两级,并且,真正打起来我甚至能够越级挑战元婴初期的高手,但是,那一战我身受重伤,元魄受损,实力暴跌,唯一可喜的是,我的神识终于恢复了清明,当我回想自己此前做过的种种,真想一头撞死,可是看到弱小的你躺在那里,睁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又不得不忍住自尽的念头,我想怎么也不能把你一个小家伙留在这里,总要先找到你父母再说。”黄无樊哀叹一声,接着说道。

“可是当我恢复了行动能力,返回之前的战场的时候,本来平坦的峡谷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碎石堆砌而成的小山包!山体的边缘被鲜血浸透,汇成一条条小溪缓缓地流出去好远,我翻遍所有我能搬动的石块,却怎么也没有找到你爹娘的尸体,我只好带着你在附近继续找,可是几天下来都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可是你已经饿得不行了,你还太小,兽奶对你来说还不能当做食物,我只得化妆成普通百姓,去最近的城里找了一户人家,给了他们一些钱财换些奶水给你,顺便打听打听你爹娘的消息,可是打听来的也是我最不愿听到的消息,有说大侠无樊发动大绝招,震碎了峡谷,同所有人同归于尽了,也有说是魔头无极杀孽太重引发了天谴,天空中降下天雷,打碎了峡谷峭壁,将所有在那里的人都埋在了乱石下,无一幸免!虽然版本众多,可是结果都是,哎……”

樊小可听完,口中喃喃道,“峡谷,山洞,空间扭动……原来那天在铁匠伯伯那里做的那个梦并不完全是个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情景!怪不得感觉那般的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没想到我父母竟是这么伟大的人,虽然他们已经死去了,可是他们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做我的指路明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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