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半年之前的世界,专科第二学年九月末。Y市K街道某号。
只在夏天盛开的实华职校外的紫荆花花瓣,仍在随风飞扬。马路上的交通行驶流畅,红绿灯也正常运作。大专部教学区传来了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
教学区的三楼,就是全校比起其他专业都要显得更胜一筹的系部:外语系以及外贸系。这个系通常给人的感觉,是好一副已经与未来职业相关的正经的气息,所有人都有着那未来职业病般的气质,气质证明其所读的专业。
所以就算是同一个年级的人,哪怕是靠近他们也显得自己如此地格格不入。整个大专部,其实仔细观察的话,对这个专业的人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高大上之感。但无论怎么说,其实也是同样的大专部的普通学生而已。
英语系的教室里,这是从外面看起来一间偶尔热闹,却又从中带着某种认真气氛的教室。与那就在斜对面,嘈杂无比、到处洋溢着刚褪去初中生气息的中专部学区,简直不能相比。
一位短发看起来已经被无聊彻底打败的女生,看起来是从自己的座位上走过来的。暂时借坐了一下旁边马尾辫少女的同桌座位。她带着连哈欠都还没打完的口吻,就拿着手机问着对面的几个女生。
“……哎?”
坐在第二排第二个座位,原本正在看着时尚杂志,看起来稍微比大家年长,却也很年轻的女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短发少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她几天前在电脑上就发现的百度贴吧2012吧。
“假的。”
坐在年长又年轻的少女后面的那位长发齐刘海女生,终于肯放下手中于下课铃响起时还不愿意放下的正在猛地完成随堂作业的笔。
短发的女生听到这句话,稍稍抬起了头。
嗵嗵——
坐在第一排的马尾少女理了理刚夹起来的厚厚的笔记本,那敲着桌子的课本仿佛是在对短发少女所说的话做出提醒。她歪了下嘴,简直在毫不留情地拆穿着一切真相:
“这样就死掉,你会觉得爽么?一看就知道完全是太相信电影,而虚构出来的东西——”
短发少女听到这里,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马尾少女怎么说也是短发少女在班中的闺蜜。
短发少女有些不屑地看了自己的闺蜜。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为了节省流量,还是退出了浏览器。
短发的少女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走廊的窗前。
蔚蓝而离人们更远的秋空,划过了一条正在飞过的飞机所喷出的雾气。她也会心地笑了笑。她看着消失在天际的喷气式飞机,默默地将手伸向天空最蔚蓝的那个部分。
她自语道:
“是啊——所以说怎么可能啊。世界末日这回事。”
上午最后一节是比起其他专业课,对于短发少女来说是怎么都熬不过去的BEC课。课程涉及了职场上的各种贸易,还有许多类似的案件例子要解,总之都是比起其他课程都要废更多脑力的东西。加上本身早饭就算吃了两份的量,还因为前几节课就消耗了不少脑力,短发少女早已熬不下去,应该是刚打开书本那一页的那一刻开始睡的。不知何时她已处于某个梦魇之中。
原本上着课的她在某个黑暗之中狂奔,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追逐着自己。她知道是什么,却因为周围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要大叫,但不是因为害怕的那个大叫,是要宣泄般的大叫。她似乎同时还寻找着此刻心里想到的另一个人,却好像被来自这个空间以外的人打扰了,听得几声叫着她名字的人,好像还同时渐渐看到了一些光明:
“晓篱——晓篱——”
“……啊!?”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来真是场梦。只是梦境太真实了,那个地方仿佛在什么时候去过,就算是所梦过的梦境之中的,也完全想不起来。她眼前的是她原来所处的世界,可她这下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仍存在刚才的谜之空间。被唤作晓篱的短发少女惊魂未定地坐在座位上,竟有些一脸茫然地看着现在的世界。是的,还是她的班级,是原来属于她该存在的地方。老师正忙着辅导其他的学生准备走回讲台,一两个同学忙着发手上的测试纸及作业本。经常旷课的几个男生,已经不知在课上到什么突然回来了三个。
是的,她是叫王晓篱。
隔壁坐喊王晓篱的少女是班上的班长朱小晴,她递着王晓篱上次课堂小测的测验纸在她面前,走过的是王晓篱那马尾闺蜜王琛琛。王琛琛抱着一堆作业本,对她的睡觉啧啧啧了声,甩了个头将作业本也给王晓篱后,一脸高傲地扬起嘴角走了。王晓篱一脸傻笑地接过了朱小晴的测验纸,看到了右上角那令人觉得放心的合格分数——63分。可王晓篱,一点都放心不起来。砰砰几声的心跳,王晓篱不得不下意识地将心脏捂住,只想以此抚平。
放下测验纸,她拿起了还挂着QQ的手机。开学期间还在闹的果然也只有某些小型组队的QQ群,现在所在的班群也闹了几下,是几个班上的那混蛋男生问老师点不点名之类的消息,看起来很多自己有点错过的事情都链接了起来。面对心脏受到梦境惊吓的疼痛,王晓篱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关闭QQ群聊天窗口后,她再次趴在了桌上,将手机画面调至了QQ分组一个人灰暗的QQ头像。对象自然也是学生党,周末怎么说,都还是要一起为十月的演出所排练的人儿。
【QQ聊天】
来自王晓篱:
(NightMare°:
[唔。——这里刚刚做了一个梦。真的太可怕了]
都在上课的时间里,对方自是无法回复。
此时又听得嘟嘟嘟的一声,是另一个闪烁的熟悉的头像。
【QQ聊天】
(C。C。WANG:
[(鬼脸)
“我去……”
王晓篱看到聊天窗口,抬头看了看离自己位置有点远的王琛琛。果真是王琛琛本人,她碰触到王晓篱的眼神果断又避开了,不禁小声道了这么一句。
NightMare°:
[(流汗)What(什么?)?
(C。C。WANG: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陪我回家。]
哈啊?就为了这种事啊。
王晓篱这回是真的汗了一下,她闺蜜一说这话,可是中午也不能跟她吃午饭了。而且班里这么近距离也拿QQ发消息的也只有她跟她闺蜜。难道还有自己不了解自己闺蜜这种事?这情况反正王琛琛,是注定要去陪她的优等生同桌罗某了。王晓篱虽也在班里优等生之中排名第八,但就是很不屑这位姓罗的第一,所以罗某的称呼是如此而来。忽然从班里的第三名冲到了第一,即使她也是班上学霸中的一个,王晓篱纠结的是她根本不想抢那个第一。既然是学霸她也不稀罕那个位置了。因为她懂得就算在这个位置,只要稍微落下是真的会被如此这般虎视眈眈吧。
她始终还是回复了王琛琛。
NightMare°:
[(OK)我懂得。]
还有几乎十分钟的时间下课。班里的学生都已然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王晓篱也是不例外。
中午的时间无疑对王晓篱来说是最悠闲的。班上的女生都说笑着互相挽着手臂啊,勾肩搭臂地走了出去,王晓篱也是下了QQ,收拾好下午电脑课的课本后,背上她的单肩海贼王宅书包,锁了班门关上教室门窗离了教室。
“呵啊……”
楼下的操场即使放学刚过去了十五分钟,还有着不少刚出来的学生。胃真心早就被饿得是空空的了,再加上她刚才那一口水,胃里有着某种翻江倒海的一瞬间的感觉,加上本身就困,令王晓篱不觉得一阵反呕。
嗒啪——
呱嗒呱嗒——
好像认得的脚步声,一个应该是帆布鞋,另一个肯定是高跟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且离自己越来越近。王晓篱回头一看,是隔壁商贸系的小白与阿红。
小白是个怎么说都比王晓篱大了好多岁甚至隔了一个辈的80后,王晓篱也是第一批90后中的其中一个。
“咦,你们现在才下课吗?”王晓篱挠了挠自己才剪没多久的短发,弄得自己痒痒的地方看着她俩。阿红还是沉默地点着头,这情况能够回答跟解释的也只有小白:
“嗯,看来就只有我们系的老师特别喜欢拖堂,都已经是大专了,却还要遭这种罪真是说不过去。”
“呼。怎么就不见我们系会啊?我还是班里最后一个锁门才下楼的呢。”
“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们系。总是给人真的就是一种特别高端的感觉,连老师的资质应该都比我们好上几百倍。”
“天哪,这可真是把我们系给夸大了,老师们这下不都得得意死?虽然的确是老师的缘故才把我们所有人都弄得如此这般,但我们也有相应的外来压力好吗?”
“也不想想看,你们都是一群英语成绩突出到不知怎么形容的角色们好吗……”
王晓篱无奈地笑笑,三个人并肩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出了中午的校门。
要说王晓篱她本身就是不寂寞的,她没有寂寞可言。即使没有班上的人在身边,何况王琛琛不在的时间。因为她可是比谁都有处理更多事情的人,看似清闲但并不清闲,再者她也并不是非要有人陪才可以。她人际本身就广,在另一边她所在的动漫圈中也是一样。最主要她本身知道的事情就非常地多,还有一点,就是她真的很会观察任何人与形势。
王晓篱与小白还有阿红虽然就读的系不同,专业也完全不一样。其实对方系也不是没有跟英语系可以比较的东西,比如说考公务员这么一回事,对王晓篱来说是另一方面的高大上。这才刚开学也没有多久,反正是只要在有着他们学校那个系的大专学生地方,绝对能动不动就入耳“公务员”三个字。不过这也是自然的,本身两年前就因为中考的成绩落榜才得以来到职校,职校之后就是自己选择的加两年大专,除了能够更早地比他们接触到社会去立业与得到自己的独立证明,已经没有什么好比那些还在猛地低头啃书卷,啃得天昏地暗的高中生,最后只为心目中的一所大学血泪相拼。
所以有时候有些学校外面的人所骂的:读那么多书有何用,出来社会都还不是一个样子。但怎么说都是比他们也太早接触到了吧,有些该拥有的东西现在似乎未曾拥有,反而仍混着日子,哎哎,这种感觉还是相当的复杂。
“呐……你们两位。今天中午吃些什么?”
阿红面对着讨论一些话题有些不休的王晓篱与小白。王晓篱这时也才想起自己还饿着、本身就是出来吃午饭的这件事情。
“啊,我随意,总之有空调就行了。”小白抬起手去撩了撩她的长发。
“嗯——不如我们去这里吧——”
对面的“第一面”早已人气爆棚,已经有着不少客人跟本校中专部不是要打包带走,就是一定要在那吃没座位而争吵着的学生。王晓篱指向了某家生意火红的待着桂林米粉字样的餐馆,匀了口气扬起嘴角:
“这店子感觉真心不错,过去两年常和中专班的们过来吃,有点怀念来着——”
见王晓篱吧啦吧啦地说着,小白也是翘起了嘴角,抱紧了她怀中的课本:
“好啦就听你的。反正我也是大专才来到这附近什么都不懂~”
王晓篱有点想冷不防地给她倒桶冷水,九月初还热的天竟一股凉风略微吹过:
“这下果然只有你还真是随意了。”
这天的午饭是在那家超大型的桂林米粉里解决的。
这家桂林米粉,要说粉类餐食,对王晓篱来说是最佳的赞,尤其是那个叫酸辣粉的玩意。大多数客人及学生,尤其是外地的学生,过来这家店吃的是绝对的酸辣粉。可王晓篱就是没有什么类似跟风的习惯,别说她动漫圈那边的生活,就连平常的个人也是一贯的风格。
到了店内,王晓篱首先在这种情况肯定是想要占座。
说也奇怪,明明看起来超多人,总是很快真的比起对面的第一面早走一些早已吃完的顾客。阿红自是也替三人都占好了座,王晓篱放下单肩包后首先去了柜台,排队也不会很慢。到了王晓篱,王晓篱一撇价目表,对柜台的中年妇女道:
“要一份蛋炒米粉加一支可乐。”
中年妇女飞快地写下号码,王晓篱拿起就往橱窗处走去,将票递给了里面的厨子。
小白跟阿红也相继去点了食物,也有服务员上来收拾餐桌抹了桌子。
餐厅里那闹哄哄的嘈杂之声,王晓篱还是不禁揉了揉还有点肿的太阳穴,望向了店外大中午了,还在奔波来往的人群……
下午小白跟阿红的课是电脑课。这个“红白”组合在王晓篱眼里,是不习惯她悠闲格调的两个人。在马路口王晓篱就送别了红白组合的先行离去,在剩下的时间中想到班里的人这会儿都还没那么快回到教室。要回去肯定必须的也是又如某天晨会结束那样,因为掌管班上那扇门的副班长朱小晴的迟到,害得系里某连前来代课的笔译课老师,都要跟着“跳窗户”进班门。这样说是还可以跟班上某对好室友组合·秋烟枪她们一样坑到朱小晴的一顿零食,或去组织哪儿玩的小郊游都好。只是她总觉得跟着一群人调戏朱小晴,朱小晴在王晓篱的眼里也蛮可怜的。怎么说呢,班上王晓篱心目中的女生们,除了时常占据她生活的闺蜜王琛琛。好像关心最多的就只有朱小晴,与真的特别无聊时才找她撕逼各种话题的,班上最低调的学霸之一·小麦儿了。
这回所打的哈欠可是王晓篱吃饱了午饭的哈欠。该庆幸的是她的太阳穴终于没那么紧绷也没有那么肿。这英语系在她报读大专的时候,老早转是转了过来,然而动漫这个爱好对她来说永远无法舍弃的存在。当天在中专班主任办公室里的她,其实在写下“商务英语”四个大字的那一栏升学表格里,那会儿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想法:如果因此脱宅的话,但她很快地就打消掉了这个想法。
——只能说还有个道理。
「既然已经拾起,就不要轻易地放下」
她走到过去两年也常来买杂志的学校路口对面的书报亭,没太多留意老板。随手拿了一份《动漫周刊》,将三块钱头也没抬地放在了老板面前,嘴里只顾咕哝:
“这份我拿了……”
后竟听到了一声违和的来自报刊亭老板不知对着谁的奇怪腔调:
“嗯?”
“嗯?”
王晓篱刚把《动周》揣在怀里,抬起头眼神就与老板的四目相对。老板的这一番举动,让王晓篱觉得也是有些无语:
“……”
老板放下他手中也在看的报纸,仔细地量了王晓篱的脸一会,后挺逗趣地大笑了声,对王晓篱道:
“噢噢——原来是你呀,妹子!电影制片厂老刘的大孙女——”
声音大得连偶然路过报刊亭的人,以及对面酒店正在当值的保安,因为报刊老板的大笑吸引而转过头来。
“呃,是啊哈哈……头发剪成这个样子倒是大叔你还记得……”
王晓篱倒是无奈地笑了笑,冷不防地直接给报刊大叔一桶偏冷的碎碎念。
“先不说这个,诶,我记得你是去年已经毕业了喔。难不成也在这附近上班?”大叔有些可怕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让王晓篱赶忙解释:
“不啊。虽然确实里面的背心还是实华校服啦,只是我现在是大专生了。”
“读大专啊。什么专业?”
“嗯,半个英语系,商务英语。”
“这样。那你外公的身体最近是如何了?”
“唔,出院之后两个月是好多了,今天他也不来了客村这边吗?”
跟外公的熟人聊天,除了对自己的寒暄,务会必须提起外公的身体。王晓篱的外公算是电影制片厂的前洗片员工之一,加上过去他本身就是住在这附近,经常外出跟不是厂里甚至厂外的人,在附近都混熟了一些非常厉害的关系。加上本身自己的时间好像也剩下不多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要开始下午的课。已经是王晓篱从拿到《动漫周刊》时第三次的马路红绿灯了。
“……。这样不也挺好的嘛。你两年中专在这边,加上去年跟今年,学校中的前辈的前辈了啊!”报刊大叔这么感叹着。
“嗯,加上专业看起来真的很高端的样子。”
再聊下去,王晓篱可不知该怎么从这位大叔面前逃开了,心里早已是不耐烦的王晓篱暗中砸了砸嘴,借了空隙看了下自己的那台索爱翻盖手机。
“喔哟——来份《南方都市报》!”
对面酒店当值的保安不知何时突然串了上来,取下了他头上的帽子对报刊大叔也是戏弄地拍打了几下,“要是泡妞,至少别难为人家小女孩啊!”
报刊大叔看到保安嬉皮笑脸的出现,目光终于肯从王晓篱身上是移了开去。他见到保安忽然出现,一脸不爽地也开了嘴回复他显得满脸横肉:
“啧啧,这时间看毛《南都》!再三个半小时《羊晚》都来了,你逗呢?不买就滚回对面上班,去去去!”
“卧靠~哪有这样的老板啊~照顾你生意不行啊~我跟她的待遇区别如此大,真的好吗?”
在大叔们互相“搅基”的情况下,王晓篱顺势拿日语给他们小声地说了句“抱歉”,赶紧趁着再次红灯几乎“逃命”似的离了,那算是突然闪现在自己眼前的“兄贵”现场。嗯,面对在另一个“次元”的王晓篱,这种事还是千万别牵连上她比较好。
“呼……”
王晓篱的脚步刚离开马路,那种场面看都不想看多一眼,但她忽然想起她中专班上的某个陆姓同学,似乎对这类“兄贵的基♂佬”是特别感兴趣的。可是,如今的她一摸到裤兜里的大专校区校卡,还有几步路就要进学校的校门,她的心中浮现了一丝小小的伤感,是与这季节还有些太快的荒凉。
再看了看手机,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虽然下午的小卖部是不会关门的,王晓篱只是多了些心眼,为了抓紧时间加快了步伐。她买了一根热狗两包辣条一瓶饮料,对她来说是根本不多的份量。正当她打算上楼回班时,心里又惦记起什么似的,走到了斜坡的公告栏前。
不过居然。
还真被她看到了些东西——
这所学校的两年后,动漫社真的奇迹般存在!
王晓篱没有作太多的犹豫。虽然她并不缺什么动漫社,要么过去认识更多的人,要么过去交流。在这蛮多中专校服的中专生区目前的时间内,只有她穿着一身大专生才有的便服,还是挺显眼的。
还真只有动漫社。
她心里异常激动地想。
比起外面那些打工应聘者,她飞速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记下了那张海报上的QQ群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