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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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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凌乱,浮影交横,满耳皆是娇声燕语。

黄昏时分,胭脂楼角落的一间小雅室,坐着两名年轻俊俏的公子。

两人黑发高束脑后,一人穿着深色紫衫,浅紫色暗花腰带,足蹬黑底紫面靴,一身的紫气东来,倒让腰间坠挂的紫色绳结不太明显。另一人淡色青衫,淡青腰带,垂着脸看不清容貌。

阴柔之气有余而雄伟气势不足——分明是女扮男装。紫衫公子对自己无形间流露的轻柔美态毫不介意,迎向厅外一道熟悉的视线,心情颇好地冲那人摇摇手中折扇。

那人收回视线,脸色微白。在紫衣公子转开视线时,那人身后悄悄靠近一人——

“康妈妈,那人是百里新语?”

“是。”

“她胆子倒真大,明目张胆就上胭脂楼来。她身边的人是谁?”

“不是寻儿,像是……”

“放心,我家主人答应护你周全,就一定护你。”

两人悄悄说话时,角落处,百里新语自酌自饮,盯着身边的青衫公子摇头叹气。

“唉……”脸这么红,皮肤真好。

“唉……”手在发抖呢。

“唉……”吃那么快,也不怕噎着。

“妖女,叹什么叹,若不是……若不是答应师兄,我才不会来这……来这……”

“风流之地啊!”夹一根叫不出名的青菜塞进嘴里,百里新语笑眯眯的,从容自在地看着厅内****笑语,“放轻松点,这才是标准的青楼。鲍泉啊,我们虽然是来探察敌情,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一边玩一边探敌情才有趣嘛。”

从坐下开始就只会低头吃菜的另一位公子,乃易季布之师妹——鲍泉是也。

手一伸,百里新语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啧,这种地方,寻儿可比你自在多了。”

“寻儿寻儿,你喜欢他,就带他来啊,干吗让我陪你来这种……这种下流的地方?”鲍泉满脸通红,只差没用手捂住耳朵。

“你当我不想啊,我美美帅帅又听话的寻儿被你师兄借走了,当然要拿你抵人手。”叹气,她再叹气。

“是你先向师兄借我帮忙的。”

“是啊,你反正也是闲着,帮我做事还有银子赚,有什么不好?”摇扇两下,百里新语撇嘴,“若不是寻儿愿意帮季布,我才不借。”

“你……妖女!”低头吃菜,吃吃吃!鲍泉脸红脖子红,心中无比怨恨。

出门在外,师兄最大。她昨天只不过买了一只癞蛤蟆吓这妖女,吓……是吓到了,可……妖女惊叫转身,死死抱住身边的“某寻”,而师兄好巧不巧目睹了妖女对“某寻”的投怀送抱。

如果知道把妖女吓进寻儿怀里的代价是师兄铁青着脸,她说什么也会先吃一颗后悔药。

这妖女到底用什么法子把师兄的心给迷住?她知道师兄重诺,未出师前就不会轻易对人说好。简单地说,师兄就像一块石头,不招人不惹人,极难动情,变脸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就在昨天,她亲眼目睹师兄那张脸由白变黑青筋直跳,像是要杀人……

她就不信这妖女没看出师兄头上隐约的青筋,竟然连师兄拉开寻儿也不理,就这么死死抱着抱着抱着……最后,师兄以调查失火为由借寻儿办案,妖女原本不答应,却料不到寻儿点头应下,妖女无奈才勉强借人三天。而她,被师兄委以重托“保护”妖女。

妖女、妖女、妖女!

“小美人,你也不怕癞蛤蟆身上的脓浆?”百里新语瞟到侧梯隐隐走来一人,唇微勾,看了眼正在腹诽她的鲍泉。

“有何可怕,你少瞧不起人。”妖女妖女!鲍泉抬头瞪她,继续腹诽。

“我就是瞧不起你。”她逗啊逗。

“你……”鲍泉正要大骂,听身后珠帘一响,立即闭嘴转头。

来人正是失火第二天便被挖脚的康妈妈。

她身一摇,来到百里新语身边,“这酒菜,姑娘吃得可顺口?”

鲍泉捂住鼻子,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浓香。这根本是熏蚊蚁的味道,这老鸨当自己是蚊子啊?

百里新语轻佻狎笑,站起身绕到康妈妈身后,折扇勾起她保养细滑的下巴,“不错,还行。康妈妈,你在这儿做事比在烟火楼开心吗?”

“百里姑娘,我康妈妈在青楼混了数十年,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无论烟火楼失不失火,我都会离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我……信。”百里新语细若呢喃,将鼻子凑到康妈妈脖子上嗅了嗅,轻浮神态如花场老手,“行了,我今天只是来高兴的,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出去吧。”

“姑娘……”

“叫你出去,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鲍泉皱着细眉低斥,对满厅充斥的浓香有说不出的厌恶。

康妈妈看了她一眼,转向百里新语,“姑娘,这丫头伶牙俐齿,要不要妈妈我替你教训教训?”

百里新语媚眼一眯,不掩讶色,“怎么教训?”

“胭脂楼里随便挑一个姑娘就能给这丫头一顿教训。”

随便挑一个?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当她好欺负呢。鲍泉当下大怒,拍桌跳起就要冲上去,却因百里新语的一句话怔住身形。

“呵呵呵……康妈妈,不必麻烦了,你调教人手不容易,我呢,懒,这丫头还没调教呢。”

妖女什么意思,调教她?鲍泉怒瞪眉眼轻浮的女子。

“杀鸡,焉用牛刀。”百里新语巧笑顾盼,将康妈妈推出小雅室。

又是这一句。瞪着搂着康妈妈走出去的百里新语,鲍泉鼓着腮,眼中有丝迷惑。

三天前她不服妖女,寻儿、千福在一边冷嘲热讽,她一时大怒,冲口而出“有胆比试啊”。妖女听见,从头到尾打量她半晌,打量得她涨大的胆子缩成芝麻(想来不服,她凭什么怕妖女)。随后,妖女唤出十来名舞姬,摸摸这个嗅嗅那个,最后来一句——“杀鸡焉用牛刀。”

妖女的意思是烟火楼个个是牛刀,她就是……这辱人之意,她又怎会听不出?没想到今日对着康妈妈,妖女还是这一句。

这次,妖女不会说胭脂楼个个是牛刀吧?

疑神疑鬼间,脑袋被人拍了下,鲍泉回神,“打我干吗?”

“我高兴。”“啪”地打开折扇,百里新语捂脸轻笑,眼波淡淡如烟,漾出一番风情不自知。

妖女!

想了想,鲍泉重新坐回她身边,“喂,我们是来探敌情的,你包下雅室,只点一桌酒菜看戏呀?还有,什么都没问,你把那老鸨赶出去干吗?”

“我长了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那老鸨刚才说不失火也会离开,什么意思?”

“她是告诉我,烟火楼失火绝对不是她窝里反。”百里新语垂眸,神色似笑非笑,喃喃自语,“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介意。”对这儿的一切,她当真是没什么可介意的。正因为不介意,就算有人背叛,她也可以笑如寻常。

“那……她说教训我,你说调教人手不容易,你懒,什么意思?”

“你没被我调教过啊。”

“嗯……那个……杀鸡焉用牛刀,什么意思?”

“你是牛刀啊,我何必浪费。”

这意思……妖女是在护着她捧着她吗?嗯……被人捧的感觉真不赖,难怪那天妖女说这句话时,舞姬个个笑如春花。

脸上不知不觉浮了笑,鲍泉又开始吃吃吃。

“什么事让你高兴?”百里新语啜口酒,奇怪地看她。

“没、没什么!”鲍泉看她一眼,神秘兮兮。

妖女……长得是很漂亮啦,全身上下仿佛带了光点般,让人忍不住去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神色永远是从容不迫的,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师兄为了烟火楼失火忙得焦头烂额,她身边的那些人也忧心忡忡,偏她完全不当一回事。舞姬被人挖走,她笑;烟火楼一片残垣,她笑,什么事都笑笑笑!

师兄说她乐而不淫……乐而不淫……

看看室外帘幕后放浪形骸的男女,再看看身边墨睫半合、举杯轻摇、玩着扇子不知想什么的女子……

像幅画儿一样……

心中跳出这一句,脑袋摆动数次,终于,鲍泉的视线定在身边。

半个时辰后——

咬牙切齿地瞪着身边毫无惊色的妖女,鲍泉跳脚不已。

敌情没探到,居然探出一场火来,真不知是该感谢老天有眼,还是该叹时运不济。

“走啦,你想被烧死啊?”

“你先出去吧,我看看风景。”

闻此言,鲍泉扑地。

火苗舔噬轻纱垂帘,满室寻欢客与青楼女子早已出逃,只剩胭脂楼的褐衣壮汉们提水灭火。

楼外,隐约传来救火兵的声音。

楼内,浓烟滚滚,不见一人……不,一人正闲闲漫步,一人则如热锅边的蚂蚁。

“师兄,师兄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鲍泉拉着百里新语的手欲跳窗,却被她挣脱,“喂,妖女……”

“这儿景致不错。”摇着扇子,百里新语又踢翻一坛酒,酒水成线,正好将火源引向另一根梁柱。

“你是来放火的?”

“不,我是来探敌情的。”

“你、你、你故意踢倒酒坛是什么意思?”

这火起得莫名其妙,若非她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妖女嫌弃酒味不正,将酒洒了一地,酒水被室内的垂帘吸个饱,这些沾酒的垂帘又被妖女不小心挥倒的烛台扫过……逃,当然要逃啦,妖女叫了几句“救火”,拉着她躲到隔壁雅室。雅室内有一位肥肥的老爷和三位美丽女子。肥老爷见了妖女……“啪!”手中酒杯落地。妖女叫了声“陈老爷”,肥老爷立即大叫“百里姑娘,我知道烟火楼正在重建,只等重新开张,我一定捧场”,言毕拔腿就跑。妖女闻了闻酒壶,随手抛摔,正巧火舌过界,一阵风吹来,这间雅室也着起火来。

火在厅内闷着烧,等胭脂楼发现浓烟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汗,自鲍泉额边滑落。

百里新语眯眯笑,全不顾烟焰迷眼,摇着扇子四下晃走,“嗯,真是凉快!”

鲍泉再扑。

就在鲍泉想着要不要弃妖女跳窗逃生时,一道身影冲入火楼,矫如飞燕。

“师妹,新语呢?”男人满脸焦急。

“在……”指指身后,鲍泉“咦”了声,“人呢?师兄,她刚才明明在。”

易季布眯眼查看楼内格局,指着火势较弱的窗道:“我护你先离开。”他须先将师妹送出,才能全心去找百里新语。

托起鲍泉跃至窗下,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笑声,易季布倏地回头,百里新语的身影正在遥遥二楼处。心中一喜,见窗口就在上方,知道鲍泉可自行跃上去,不由松开她向百里新语冲去。

楼栏已被烧断,百里新语眉眼含笑,突然迈空一步,自己从楼上跳下。

她分明是想自杀。心念一闪,易季布已冲到梯边,重重的挫力压低他的腰,稳住身形后,跳到喉头的心方慢慢落回。

她,安然在他怀中。

“真高兴,你能丢她接我。”怀中女子笑眯眯的,脸上全是古灵精怪的神色,哪有半分困于火海的焦急。

“你……胡闹!”他怒斥。

她翻白眼,语气凉凉:“再不出去,就真的是‘糊了’,烧焦的那种。”

正要冲鲍泉得意一番,身子突然被他转了方向,百里新语只觉得一道热流从头顶划过,一阵炙烫之后定眼,竟看到他的额角渗出血来。

“季布……”好感动,他居然以身为盾,为她拦下掉落的梁柱。

好感动……好感动……绞着脑汁想着肉麻兮兮的话,百里新语全然没有被困者应有的焦急,转动的如星黑眸看得他哭笑不得。

没时间多想,他见鲍泉从窗边跃下,只得道:“能跟上吗?”

鲍泉点头,他踢开横梁,抱起百里新语向窗口跃去。在横梁倒塌之前,终于将她救了出来。回头时,他脸色突然刷白。

百里新语探头,见得他身后空无一人,便知他为何脸色大变。横梁既塌,鲍泉还在楼内未出,岂不是凶多吉少。

放下她,他立即冲入火海。

英雄,果然是英雄,不是恐龙。百里新语暗暗称赞,却不料身子被人从后抱住,“呜呜”哭声立即环绕在侧。

“新语姐你总算出来了,师父正带着护卫掀屋顶呢……”

“呜,姑娘,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

“呜呜,姑娘啊……”

青筋跳了跳,百里新语大叫:“停!”

要感谢他。

该怎么说呢?

你的飒爽英姿以火焰为底,犹如一幅绝艳的画儿……

“不行不行,太俗。”她立即否定掉。

季布,你以肉身为盾替我挡去掉落的梁柱,真让我万分感动,无以为报……

“太肉麻了。”再次否定。

你舍身成仁,师门情深,实乃当世伟岸奇男子是也。

“啧,我怎么会想出这种没营养的话?”来回走动,百里新语时不时望向焚焰冲天的火楼,心中不知希望什么。

他应该没事吧?英雄都是在最后才出现。当人们全部失去信心之后,英雄抱着美人,一身狼狈却也帅气十足地从地狱烈火中夹着满身杀气归来……

自来此地,她看谁都不顺眼,为何如今心头竟对他起了牵挂?

脑中陈乱如麻,百里新语一时恍惚。

倘若他从火中出来,她决定冲上去抱住他,再献上香吻一个,定能震惊全场——风火为屏,衣袂翻飞,英雄美人——多么美的一幅画儿。

决定了!

她握拳点头。但——事实与她所想的差了那么一点——易季布出是出来了,也将鲍泉救了出来。他因为托着鲍泉,让百里新语无法立即冲入怀里。

当放开鲍泉,胸膛空出来时,她立即冲上前去,目标是他的腰,抱住……抱住……

抱了个空?

盯着半举的双手,她僵硬转头,看那硬生生移开三大步的男人。

场面,死寂。

众人惊骇地盯着那移开的男人,艰难地吞咽口水。

“易季布?”缓缓放下手,她危险地眯起眼。

“我……我身上很脏。”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好!很好!难得献殷勤,他居然这种态度,叫她颜面何存?

深紫大袖倏拂,腰边悬坠的绳结摇出美丽炫光。眼神冷下,抿紧嘴,她一言不发,转身即走。

她可以万变不惊。

她可以从容不迫。

她可以一醉昏昏天下迷。

柏树长青,月如银眉,扶疏枝影横斜。由藤椅悬坠而成的秋千上,女子衣衫松散,赤足醉倚。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无论是得到或失去,她皆可转身即忘。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在这儿喝酒?

心头似有怨气郁结,若是旁人看见,还以为她借酒浇愁。

昂首,等待最后一滴酒落入口中。

月如眉,如星的瞳散化出黑夜的色泽,因酒气染得七分氤氲,添得三分朦胧。

“月如秋水……酒如……空……”

烟般吟哦飘出红唇,“啪!”抛开细腰酒壶,她也不知这是今晚第几盏。意识迷蒙,隐隐脚步声停在秋千架边。一阵声响,似用脚拨开地上的瓷壶碎片。

勉强撑开眼皮,来人散乱的黑发在月下轻轻漂浮,仿如水中浮萍。

“易……季……布?”昨天不让她抱,现在半夜三更跑来干吗?

“你……伤到哪儿?”

现在问不会太迟吗?她翻白眼,摸过一壶酒继续喝。

“新语……”扫到皓腕上紧裹的白布,手忍不住覆了上去,等到被她甩开,才惊觉自己算是轻薄的行径。未成亲之前,还是要敬些礼数。他暗暗自戒。

“我手上被烫了三个泡,你看了,满意了,滚!”姑娘她正郁闷中,少来碍她的眼。

摇晃起身,她步履踉跄地站起,一顿一晃向卧室走去。走出两步,腰上一紧,后背撞上温热的胸膛。

干净的气息窜入鼻息,酒劲上来,加上他抱得用力,晕得她……靠在他怀里,她实在没气力骂人。

“我要回去……睡觉。”说完,她身体一轻,人被打横抱起。

片刻后,感到身后柔软清香的被衾,她放松自己,侧身拉过一团软被,四肢一抱缠了上去。

“新语……”

“季布,我恨这个地方,我恨我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我恨这城,恨城里所有人,恨、恨、恨!”初时,她心中确实如此。

“我知。”他喟然叹息,她被拥贴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如果能够回去,我才不要傻傻地再跑回来,说什么心甘情愿为你留下,去他的!”她用力揉眼睛,红红的。

“不管你从哪儿来,可我想你留下来。”

近乎叹息的语气引她抬头,侧起脑袋,拿眼角看他。

唇角被人舔了一下,酒劲让她脑子恍惚一片,正要问“为什么”,下颌被人扣住,迫她不得不昂起头,红唇,亦轻易地让他撷去……

一吻之后,轻喘不舍地放开,他为她展平薄被,突然隔着薄被抱住她,黑发在她颈边挠出阵阵麻痒,力气大得她腰间生痛。

“新语,别吓我。”

任他抱着,她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轻轻喘息,懒懒问道:“我怎么吓你了?”

他不言,慢慢抬起头,怔怔瞪着娇媚女子,指尖陷入肉中也不觉得疼。她,真是将“美”字融到骨子里了,就连醉酒也看得他……心猿意马,心跳……如鼓。

一只小手抚上他的胸口,语笑淡淡:“你的心跳很快。今日来,是想问我昨天胭脂楼为何失火吗?”

“不。”温唇摩擦滑如玉脂的耳畔,他松了力道,“你不问……烟火楼为何无故失火?”

她叹气,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狡然一笑,她闭眼勾唇,“查到什么?”

不止他在查,邦宁与寻儿也在查,她知道,只是不想理。一来是真的没兴趣,二来多她不多,少她不少,没必要沾一脚浑水。昨天黄昏去胭脂楼,她的的确确是去寻开心,没存半点阴毒心思哦……

他静沉片刻,缓道:“还记得崔文启吗?”

“……”

轻笑溢出喉,他知道不应该,却忍不住,“不记得?没关系。”

如此一个骄傲如王者的男人,遭她戏弄后便被抛诸脑后,对那人而言恐怕是天大的侮辱。骄傲之人憎恨侮辱,更憎恨侮辱过他们却遗忘他们的人。

当一人视你如过眼云烟,不在记忆中逗留半刻痕迹,逗留的一方反倒惹人心怜。

他真是……那个……有点可怜崔文启……

“火是崔什么放的?”她等得不耐烦,轻轻推他。

“胭脂楼的幕后老板是崔文启。他当日意图掳你回河北,遭你戏弄后心结难平,故来此开立胭脂楼,重金挖走康妈妈。他闻你癖好怪异,爱往火里跳,便故意让人放火烧烟火楼……”

“哦,一个报复的故事。”她听得倦意四起,跳过可能有可能没有的情节,直接问,“现在怎么解决?”

“他与清风酒楼的宗公子有生意往来,住在酒楼边的绘福楼客栈。我昨夜见他,他只说愿意赔偿火灾损失的银两,不过……”

“不过胭脂楼现在被烧了,没得赔。”

“是。”

“我也不稀罕他陪。”她向里挪睡,也不介意他顺势倚在身后,就当多个靠枕。

绕着她的黑发,他点头,“是啊,知道你不稀罕。”

感到他的手在脑后轻轻按压,颈脖麻痒舒畅之余,她轻轻呻吟,渴睡。突然,朦胧中似有一物入梦,惊醒睁眼,却忘了刚才闪过脑中的是什么。

她的僵硬引他焦急,压抑心头的担忧,他轻轻问道:“怎么,新语,做噩梦了?”

想了想,实在记不清朦胧中闪过脑海的是什么,她索性丢开,撇嘴,呼吸慢慢顺缓下来,感到脑后的手指又开始揉抚。

“那个……季布啊……”

“什么?”

“你说的崔……崔什么,到底是谁?”

他翕翕唇,无言。

“他为什么要在烟火楼纵火?”

静……

“睡吧,新语。”语如夜沙,丝丝缕缕,缓缓飘入她的耳。

挪个舒服的睡姿,她捉住逃逸得快失去踪影的清醒,慢慢问了句:“你的头……没什么后遗症……吧?”

“没,只是一块小疤。”

“你破相了。”

他瞠目,“男人不介意破相。”

“……”随他、随他。

半梦半酣间,耳垂似被人含住,有人在她耳边问:“新语,你想要的未来,你想画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她想要的未来……她想画的未来……

“呵呵!”嘴角含笑,她咕哝一句……

若夜,月如眉,眉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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