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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幽明录

汉武帝常常便衣私访。

一次,他经过一户人家,看到里面有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汉武帝很是喜欢,就住在这户人家里。夜里就跟那个女子私通了。

隔壁的房间里,住了一个书生,擅长观测天象。这天夜里,他看到有颗流星在靠近“帝座”星座。他见了,知道这是有人要谋杀皇帝的天象,不由大声惊呼起来,连连说道:“咄咄怪事。”

正巧这个时候,那个美女的丈夫,拿着菜刀就要进门去。听到隔壁书生的叫声,以为自己被人看到了,就缩了回去。

那书生也同时看到天上的那颗流星,又退出了“帝座”星座的周边,再次叫起来。

汉武帝这时被他吵醒过来,问书生怎么回事。

书生如实报告了。

汉武帝这才知道是美女的丈夫要谋杀自己,就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

汉武帝在甘泉宫的时候,有个天上的玉女常常降凡下来,跟他下围棋。

玉女风姿绰约,样貌端正。汉武帝暗恋了很久,一次,想要**她。

玉女对着汉武帝的面孔吐了一口唾沫,飞上天去。

汉武帝脸上从此生了一个毒疮,好几年没有痊愈。

所以,《汉书》上记载道:“武帝到甘泉宫避暑。”,就是那个时候而已。

******

嵇康曾写《与阮德如诗》。这个阮德如,一向秉承“无鬼论”,不相信世间又鬼魂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一个人辩驳他。

有一次,他上厕所,看到一个鬼怪,有一丈多高,全身漆黑,眼睛巨大,穿着黑色的单薄衣裳,带着平顶帽子。这个鬼离开阮德如只有咫尺的距离。

阮德如神清气闲、稳如泰山,慢慢哂笑着对鬼说道:“人家说鬼很是可憎,果然是这样。”

那个鬼听了,羞愧地走开了。

******

东晋元帝的时候,有个人是世家贵胄,突然暴病身亡了。

这人死后,灵魂到天上去诣见主宰命运的司命神。司命神反复推算这个人的命运,发现他的寿命还没有完结,不应该枉死。于是司命神就派鬼差把他送回阳世去。

这个人一向脚上有毛病,这时候就说:脚痛,走不动,没法回去。

那几个鬼差为难了,商议说:“这个人如果真的因为脚痛没法回归阳世,我们就要犯抓错人命的罪行了。”

于是几个鬼差一起回报司命神。

司命想了很久,才说:“正好有个住在西门的胡人叫‘康乙’的,马上要死。他的脚很健壮。你们把他们俩的**换下,这样就好了。”

鬼差们奉了这个命令,就要来给他们换脚。

那个胡人的外貌很是丑陋,还有臭脚丫的毛病。于是这个人坚决拒绝换脚。

鬼差说:“如果你不肯换脚,难道想一直留在这里吗?”

这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换了脚。

鬼差让这个人和那个胡人一起闭上眼睛。一瞬间,二人的脚就彼此交换完毕了。

接着,鬼差马上把这个人送回了阳世。这个人也突然从病床上活了过来。

他把这番经历原原本本跟家里人说了,再看看自己的脚。果然是一双胡人的脚,脚上毛绒绒的长着打了结的长毛。而且有胡人的臭气。

这个人本来是世家子弟,喜欢捉脚弄手地玩。现在得了这个毛病,实在不想看到这双脚。所以,虽然他复活了,却常常惆怅得宁可去死。

他的朋友,有的见过那个胡人。知道那个胡人家住在茄子浦附近,刚死了还没有埋葬。

于是,这个人就到了胡人家里,果然看见自己原先的那双脚,长在胡人的身体上。这个人见了,不由哭泣起来。

那个胡人的儿子,非常地孝顺。每当到节令的时候,就怀念起自己的父亲。于是就飞驰地跑到这个人的家里,抱着这个人的一双脚,嚎啕大哭。

平时,胡人的儿子碰到这个人,也一定要拉住了,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

所以,这个人每次出门回家后,就让仆人把住门口,防止那个胡人的儿子进来。

这个人终身都憎恶这双脚,觉得它污秽不堪,从来不看它。就算炎热无比的盛夏三伏天气力,也一定要穿上厚厚的裤子,不让这双脚露出来。

******

桓温手下有个姓何的幕僚参军,早上出去,在田野上小便。正好撒在一个死人的骷髅上。

这天睡午觉的时候,他梦见一个女人。她说道:“你是好人,可是为什么要把污秽撒在我身上呢?今天夜里就要让你知道报应。”

晚上的时候,这个参军又出去小便。他找了个洞穴,对着石壁便溺。

没想到有只老虎正蹲在那个洞穴的石壁下。因为天黑,这个参军没有看见它。

那老虎被尿到后,大口一张,把那参军的荫茎咬了下来。

******

东晋的时候,山西人贾弼之,是个谙熟家谱世系的专家。后来他做了琅琊王的幕僚参军。

有天夜里,他梦见一个人。这人脸上长着很多皱纹和疱疹,胡子拉碴的,大鼻子细眼睛。

那个人跟他说:“我喜爱你的面貌,想跟你换个头,可以吗?”

贾弼之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头颅和面孔,哪有交换头颅的道理?”

第二天白天瞌睡的时候,又梦见了这个人,心里很厌恶他。于是在梦里同意换头。

醒来后,自己不觉着。而旁边的人都吃惊地躲开他,都说:“这个人,从哪里来的?”

琅琊王听说了,也很吃惊,传唤他去相见。

贾弼之到了堂上。琅琊王远远地见了他,也赶忙躲到后堂去了。

他拿镜子自己照了下,这才知道事情怪异。

回到家里,家里人见了他,也是惊慌地不知所措。家里的女人,都说:“那里跑来的这个怪异的男人?”

贾弼之坐下来,自己给他们陈说经过,讲述了很久。家里人派人到琅琊王府里查问了,才相信他是贾弼之。

后来,他还能半张脸哭,半张脸笑;两只手、两只脚、嘴巴,各拿住一支笔,同时写字。写的字还非常完美。

除了这些不同以为,其他的方面,他还是跟从前一样。

这个故事,是当时人讽刺贾弼之的家谱学。一个人的才能和本性,不应该为他的外表和家世而被人另眼看待。

******

有一家富裕的人家,只生一个儿子,所以百般地宠爱异常。

一次,那个男孩到集市上游玩,看到一个卖脂粉的漂亮女孩,一见钟情,却不敢主动表白。

于是他每天去她那里买脂粉,却是拿了脂粉就离开,从来没有说过别的话。

时间久了,女孩也疑惑起来。当男孩再次来买脂粉的时候,她问道:“你买这些脂粉,去做什么用呢?”

男孩说:“我中意你的相貌,爱慕你的人才,但是不敢表白。可是又总是想见你,所以假装来买东西,其实是来看你的。”

女孩惆怅良久,被他感动。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的晚上,出去幽会。

到了那天傍晚,男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堂屋里,等待女孩进来。

黄昏的时候,女孩果然到了。男孩不胜欢喜,拉个手说:“我的夙愿就此实现了!”

说着高兴得跳起来,接着,倒在地上死了。

女孩惊慌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逃走了,偷偷跑回了脂粉店里。

次日,男孩的父母一早去看他,发现他已经死了。

于是收拾他的遗物,准备丧事。看到他的箱子里,藏了一百多盒的脂粉,大大小小一大堆。

他母亲说:“儿子的死,一定跟这些脂粉有关。”

他们就到集市上寻找脂粉店,找到了女孩的那家店。对照脂粉盒子上的字迹,确定了这家店铺。

于是,他们抓住那女孩,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家的儿子?”

女孩听了,呜咽着哭泣起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男孩父母不相信,就到官府里去告状。

到了官府的堂上,女孩说:“我难道还害怕死亡吗?就象想临死前再见男孩一面。”

县令准许了。

女孩到了男孩的灵堂前,哭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如果你死去的魂魄能显灵,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她刚说完,男孩突然复活了,详细地说明了经过。

于是男孩和女孩结为了夫妻,子孙繁衍,很是兴旺。

******

三国时曹魏明帝的时候,江苏丹阳有一个人生病死了。他的灵魂到了天上,见到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对他说:“你的寿命本来还剩下八年。但是,如果你命数尽了再来,你就会被判定到有罪人的行列里,受到惩罚。我之所以马上招你来,想给你在天上安置个职位。现在没有其他空缺,只有‘雷公’这个职务没人做。你现在就去担任这个职位吧。”

于是他父亲到里面,向上司禀告了。他马上就去到任。

到任不久,收到去辽东下雨的任务。

于是他坐上露车出发了。这个车上面有一桶水,他只要到地方把水泼洒下去,就可以让地上下雨了。

他的车还没有到地方,中途又有个命令下来,说让他去辽西下雨。

他做完事情,回来见他父亲,苦苦哀求回去,说道:“我不喜欢担任这里职务。”

他父亲只好把他送回来。

他于是又复活过来。

这个故事讽刺官僚机构的朝令夕改。

******

巢湖边上的庙里,有个管理庙里香火的庙祝。他有个柏树做的枕头,用了三十多年。这个枕头后面,裂口了一个小洞。

这个县里有个人商人叫汤林的,来庙里祈福。

庙祝说:“你结婚没有?到我的枕头裂开的洞口边上来。”

于是让汤林进入到那个洞口里。

汤林进去后,只见一座华丽的宫殿,朱红色的门户、碧玉般的宫殿、光洁的楼台,比世上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美丽。

当地的大官赵太尉,把女儿嫁给了他。

后来,他们夫妻生了四个儿子和二个女儿。他也被铨为朝廷里管理文件典籍的秘书郎。

不久,升任传达朝廷诏命的黄门郎。

汤林在那个枕头里,一直没有想念回家的心思。

直到他遇到了挫折不顺利的事情,庙祝让他走到枕头外面来。

他有看到那个小小的枕头。

他刚才在枕头里经历的好几年的事情,其实也就倏忽之间而已。

这个故事,是黄粱美梦的早期雏形。

******

有个新死的鬼,形容消瘦,神情委顿。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很是肥胖健硕。

新鬼就跟他打招呼。

他朋友问道“你怎么这样悲惨啊?”

新鬼说:“我饥饿难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找到吃食,请一定要教导我啊。”

那朋友鬼说:“这太容易了。只要到人家里作怪,人家一定非常害怕,就会给你吃食了。”

于是新鬼就到了大土丘的东头,看到一户奉事佛教的人家。这家人正在西厢房里磨粮食。

新鬼就帮他们推磨盘。

这家的人说:“佛祖可怜我家贫穷,派鬼来给我们推磨。”

新鬼给他们一直推磨到天黑,磨了好几斛的粮食。最后精疲力尽地离开了。

碰到他的朋友鬼后,骂道:“你怎么能骗我呢?”

朋友鬼说:“你再去其他人家,一定能成功的。”

这个新鬼就到了大土丘的西头,进了一户奉事道教的人家。这家人正在门边上踏碓石,舂粮食。

于是新鬼又帮助他们踏碓石、舂粮食。

这家人说:“昨天有个鬼帮助东头的人家,今天又来帮助我们家了。”

新鬼又帮他们用簸箕筛粮食,一直干到天黑,又精疲力尽,还是没有吃到饭食。

新鬼回来后,骂朋友鬼道:“我一向跟你亲近,与寻常朋友不同。你怎么能骗我?我帮助人家干了两天的活,却一碗饭也没吃到。”

朋友鬼说:“你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家而已。这两家人家都奉事佛教和道教,难以调动他们。你下次去一个普通百姓人家,在那里作怪事,一定可以吃到饭食的。”

新鬼就又去了一户门口有竹竿的人家。他进门以后,看到这家的一群女人和孩子,正在窗前吃饭。

这家的院子里,有一只白狗躺在那里睡觉。

新鬼来到院子里,抱起白狗,凌空行走。

这家人见了,大惊失色,说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怪事。

他们请了巫师来占卜。巫师说道:“有个外来的鬼讨食物。应该杀了狗,再准备些干果和酒饭,在院子里祭祀。这样就可以没事了。”

这家人果然准备了狗肉和酒食。新鬼吃了个大饱。

从此,这个鬼经常到处作怪。

这都是朋友鬼教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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