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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本事诗 之一

韩翃

唐代诗人,大历十大才子的韩翃,年少时候就以文采而闻名。唐玄宗天宝末年,他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

他独自孤单地过着平静安详的生活,偶尔跟他来往的,都是当时有名的才子。可是他却是住在小门小户的住宅里,家徒四壁。

他的邻居,住着名妓柳氏,是一个姓李的将军的姬妾。每次李将军到柳氏的家里,他们都会邀请韩翃一起饮宴。

韩翃觉得李将军是个磊落的大丈夫,总是一口答应。他们渐渐相处久了,不免就愈发亲近,没有了拘束。

柳氏平时看隔壁韩翃的居所,庭院里空寂萧条,茅草丛生;但是每次听到他家的来客,却都是有名的人物。柳氏有一次就跟李将军说:“韩秀才这么穷困,可是交往的人,全都是有名的才子。他一定不会久居人下,将来也可以作为你的依靠。”

李将军觉得她说的有理,心里有了盘算。

过了一天,李将军准备了酒宴,再次邀请韩翃。酒酣耳热的时候,李将军对韩翃说:“韩秀才是当今出名的才子,柳氏是当代出色的佳人;才子配佳人,你同意吗?”

他还让柳氏亲昵地坐在韩翃的旁边。

韩翃有些意外,诚恳地推辞说不敢当。

李将军说:“大丈夫酒席之间畅谈,志同道合,生死尚且可以相许,何况一个女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他态度坚决,令韩翃无法拒绝。

李将军又对韩翃说:“韩秀才暂时贫乏,无法施展抱负。柳氏这里的几百万钱,就都周济给你了。柳氏,是个贤淑的女人,让她侍奉韩秀才,也让她有个好归宿。”

李将军说完,做了一个长揖就离开了。

韩翃想追上去辞让,柳氏拉住他,见他还是有些自觉形秽的神情,就安慰说:“李将军是豪爽旷达的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向我说明白了。你不用感到意外了。”

不久,韩翃就搬到柳氏的宅子里居住了。

过了一年,韩翃逐渐有了名气,多次和山东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周旋后,他被任命为府里的属官。因为当时正值安史之乱,韩翃就不敢带着柳氏上任,而是让她留在京城里,想在合适的时候把她再接过来。可是接下来的三年里,公务繁重,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就高价买了上等的绢布,寄送给柳氏,还题了一首诗放在包裹里:

章台柳,

章台柳,

往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柳氏接信后,也回复了一首诗:

杨柳枝

芳菲节,

可恨年年赠别离。

一叶随风忽报秋,

纵使君来岂堪折。

当时,柳氏独自在家又有出名的美色,她担心会有人打她的主意,就想剃发去做尼姑,住到佛寺里去。

后来,韩翃跟着侯希逸进京朝见天子,他在京城里寻访柳氏,却不见踪迹。其实,那时候的柳氏,已经被一个胡人叫沙吒利的抢去了。那个胡人是个战场上立功回京的将军,很宠幸柳氏。

韩翃听到这个消息后,惆怅不已,心里对柳氏无法割舍。

一次,他上朝堂办事,在瓮城的东南角上,遇到一辆牛车,缓缓地跟着他。牛车上的人,问韩翃道:“该不是从山东青州来的韩翃员外郎吧?”

韩翃回答说:“是的。”

那辆马车里的人就挑起帘子,说道:“我就是柳氏啊。我被沙吒利强逼后,没有办法自己逃脱。明天我还会从这条路回来,希望还能跟你见一面告别。”

韩翃被她深深地感动。第二天,他如约到了那里。

不一会,那辆牛车也来了,柳氏从车上扔下一个红色方巾包裹的小盒子,装着香料。她还呜咽着说:“我们终身无法再相见,永别了。”

牛车飞驰电逝一般走了。

韩翃的悲伤无法抑制,站在飘雪的空地上眼如泉涌。

这一天,淄青节度使衙门的军将们,在京城的酒楼里聚餐,他们邀请了韩翃。

韩翃到场后,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在座的人就问道:“韩翃员外郎平时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从来没有这样不快乐的。今天怎么这样凄惨的样子啊?”

韩翃把事情诉说了一遍。

有个年少的小将叫许俊,带着半分的酒意,站起来说:“我们这些人,一向自诩壮烈和义气。请韩翃员外郎写几个字的短信,我这下就去把柳氏带过来。”

在座的军将们都激情的赞赏他的话。韩翃不得已,就写了一封短信交给许俊。

许俊立即穿上战甲,自己骑了一匹马,又另外牵了一匹马,疾驰到了沙吒利的住宅前。

恰好沙吒利外出不在家,许俊就对他们说:“沙吒利将军从马上摔下来了,快不行了,他派我来带着柳夫人过去。”

柳氏吃惊地走出来。许俊就把韩翃的短信给她看,然后把她扶上马,一起飞驰跑回了酒楼。

他们上楼后,许俊把柳氏交给韩翃,说道:“大功告成。”

在座的人都惊喜地欢呼。

当时,沙吒利立下功勋,皇帝唐代宗正对他很倚重。酒楼里的众人,都怕事情闹大,就一起来拜见节度使侯希逸,告诉了缘故。

侯希逸一首捋着胡须,一手敲着桌子,说道:“这样见义勇为的事情,就是我一向想要做的,许俊今天做得好。”

他立刻把事情上奏给了皇帝,还参奏沙吒利的罪过。

唐代宗也是称叹了很久,御批道:“赏赐给沙吒利二千匹绢布,把柳氏还给韩翃。”

后来,韩翃离开官府,赋闲在家将近十年。

唐代名臣李勉镇守开封的时候,韩翃给他做幕僚。

那时候,韩翃年纪大了,同僚都是些新进的青年,没有听说过韩翃。那些同僚,都不大会做诗,韩翃郁郁不乐,就托病辞职回家了。

同僚当中,只有一个姓韦的人,也是一个名士,跟韩翃交情不错。一天,半夜了,姓韦的朋友忽然着急地来敲门。

韩翃出来相见,韦名士向他贺喜道:“韩翃员外你被任命为朝廷里的秘书官了。”

韩翃很惊愕,说:“不会有这事的,一定是搞错了。”

韦名士进门坐下后,说道:“当时向皇帝推荐了几个人,唐德宗皇帝御笔亲点的是:韩翃。那时候还有两个同名同姓的韩翃。皇帝就说,是那个写这首诗的韩翃。”

这首诗是:

春城无处不飞花,

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候家。

天亮以后,果然同僚们都来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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