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小养大的周宝珍老王爷并没有同儿媳坐在一起聊天的习惯,等金玉娘问过安便起身先离开了。老王妃心情很好,见了小儿媳妇也是满脸的笑容,皇帝殡天宫里太后最大,老姑嫂相见自有一番契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她上了年纪关心的无非也就是儿子孙子,如今见了小儿媳妇少不得就要问起小儿子来。
因为早前的事,如今周宝珍对这位五弟妹少见的有了几分不自在,虽说事有凑巧,然将心比心,这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不会觉得太愉快。
夫妻两个本是挨着坐的,萧绍明显感觉到弟妹进门的时候,珍姐儿的身子僵了一下,过后又神色担忧的看向她,他心下一乐也不知这五弟妹都干了些什么,这世上能叫珍姐儿为难的人也不多了。这么想着原本想离开的主意却又变了,反倒安安心心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其实金玉娘的本意还真是来告状的,顺便也想当着公婆的面问问这位好“二嫂”,她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只是她人真到了堂上,见了老王爷和王爷心下就先怯了两份,置气这种事说起来同打仗也差不多,再而衰三而竭,此刻她理智回笼,且不说五爷同那女子什么关系还没弄清楚,二嫂在公婆和丈夫面前却历来受宠,到时候别告状不成再触怒了长辈和王爷就得不偿失了。
“老五呢?可是今儿不在家?”没见到小儿子,老王妃自然就要问一声。
就听金玉娘半是撒娇半是告状的对了婆婆说到,“五爷一向里倒是不在家的时候多,媳妇但凡多问两句他就该怪媳妇管的严了。”说着就见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总算如今父亲同母亲回来了,媳妇想着自己是个不?用的,可父亲母亲的话他总是要听的,还请母亲心疼心疼媳妇,好赖让五爷不要怨怪媳妇才好。”
这话说的老王妃笑起来,她最是知道小儿子是什么人,从小就是个淘气的,这两年大了又成了亲离了自己和老王爷跟前,那还不跟那没笼头的马似的可着劲的野。
“好孩子,小五那就是个混的,你放心等他回来母亲自有道理。”
金玉娘听婆婆话里的意思,像是有要帮着自己约束丈夫的意思,当下面上就带出了喜色,想她成亲数年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心里也不是不着急的,当下更是拿出百般伶俐奉承起婆婆来。
老王妃毕竟是有了年纪的人,一路舟车劳顿今儿一早又进宫,连番折腾下来此刻也有些累了,萧绍看着便起身带了妻子告辞,金玉娘见状自然不好再留,便跟了夫妻两个一同退了出来。
从老王妃的院子里到各自的住处有一段路是要同行的,周宝珍不好扔下弟妹同丈夫走在一起,好在萧绍也没有要同两人走在一起的意思,一出了院子便说前院书房还有事就带了人快步离开了。
自从知道丈夫回府却没回房而是去了二嫂的院子,金玉娘就憋了一肚子气,再听说丈夫从二嫂哪里离开是还带了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金玉娘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屋里伺候的人死活拦着,奶嬷嬷更是哭着跪到了地上,她早就直接打上门去了。
所以此刻就剩了妯娌二人,金玉娘没了顾忌当下便对了周宝珍冷笑一声,眼神之中带了说不出的愤恨,“二嫂可真真是自古以来少有的贤良人,自己不容人却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周宝珍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好,只是金氏是个糊涂人自己却不能跟着她闹,“弟妹这话说的倒是叫人听不懂了,什么叫我见不得别人好过?”
“哼,二嫂自己做的事难道还要别人一件件说出来不成?难道五爷今日不曾去过二嫂那里,难道五爷不是一个进去一双儿出来的?”
“弟妹慎言。”周宝珍的脸色少见的严厉了起来,“弟妹五弟今日确实来过我这里不假,那不过是王爷有事吩咐他他来回个话罢了。至于他跟林家小姐撞到一起确是我没想到的,不过在封地上咱们家同林家也算是通家之好,林小姐尚婚配,弟妹这样的话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岂不叫人为难?”
“通家之好?”金玉娘有些吃惊,她还以为是京里某家的姑娘,不想却是封地上来的,这样说来倒多半是同丈夫认识的。
“是,林小姐的父亲原是父亲帐下的昭勇将军,后来林将军去了母亲敬林夫人为人,两家也是常来往的。”
剩下的话不用周宝珍再说了,金玉娘虽骄纵可也是聪明人,像这样的情形两家孩子自小一处玩耍彼此要好也是有的,至于其他的什么如今什么也不清楚自是不要再说的,不然就真真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如此就算我错怪二嫂了。”金玉娘倒也算能屈能伸转脸就给周宝珍赔了不是,只是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有些不好,“只是这样的事,二嫂也该让人来同我说一声才好,况且五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回自己房里,巴巴的跑到二嫂这里做什么,焉知不是提前的了信呢。”
她心中到底不平,少不得又对周宝珍说了几句怪话,只是周宝珍保证却不愿意同她计较又略说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到得房中却见萧绍已然换了衣裳在榻上坐着了,周宝珍一喜走过去问到“表哥今儿不忙?”
“同弟妹说完话了?”萧绍从信中抬头,仔细看了她脸上的神色,见并无什么不快或委屈的样子,这才温声同她问到。
“是。”周宝珍蹬了鞋子自动自发的爬到萧绍怀中坐了,有些头疼的揽了他的脖子冲他撒娇“五弟那里,表哥得空还是去劝劝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她房里的事又有哪一件是表哥不知道的,有这么些功夫表哥该早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周宝珍猜的半分不错,原本萧绍是要往前院去的,只是想着珍姐儿方才的形容便又吩咐湛卢几个将要看的奏折和书信都搬到了房里来。
见周宝珍烦恼,萧绍心想这又算得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珍姐儿想当个好嫂嫂他也不能拦着,当下在她粉嫩嫩的唇上亲了亲安慰到,“知道了,五弟那里我会同他说的。”
周宝珍这里替别人的夫妻关系烦恼,却不知外头那些人已经将主意打到萧绍头上了。皇帝年纪还小尚未长成,离大婚选秀还远的很,有那一等爱钻营的人家便把目光投向了如今大权独揽的萧绍,要知道别的且不说,可定南王明明白白的还缺四个侧妃呢。要不是碍着如今还在国孝之中,这些人恐怕都要把人送到王府里了。
之后皇帝下葬,萧绍送皇帝梓宫入皇陵一走又是多半个月,再回来时关于先皇的种种差不多也算是彻底结束了。葬礼结束了便要开始一系列的清算活动,有功的自是喜气洋洋加官进爵,有过的便也成王败寇与人无尤了。
然而这些日子京里又不知自何处刮起了一阵妖风,说是皇上并非先皇血脉,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只是空穴来风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动,居然有了越演越烈的架势。
这日柳氏上门,脸上的神色却很不好。周宝珍亲自迎了柳氏入房中,屏退了左右后问到“我看母亲脸色不好,不知因何事不快。”
“最近外头的传言你可听见?”
原来是为了这事,周宝珍却是不担心的,如今太子已然登基,有心人就算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先皇已经不在了,这事说起来是真是假又有什么相干,左不过是那些人的一点私心妄念罢了。”
柳氏听了这话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她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个,“你可知这话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何处?”周宝珍估摸着母亲的神色心想这事该不会是同自家有关吧。
果然就听柳氏接着说到“你当我为什么生气,你二叔这个人一辈子糊涂也就罢了,偏还是个会惹事的,就她那个姨娘也不安份,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又在外头呆了几年心就大了,居然做起了帮别人刺探消息的事来,你当旧年里六姑爷靠什么搭上的魏王,哼这些下作的东西,合着这事要踩着咱们的头向上爬呢。”
周宝珍一惊不知道自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事母亲是如何知道的,还有没被他们抓住什么把柄吧。”
“这倒没有。”柳氏得意一笑,“说起来亏得绍儿做事稳妥,当年这事便一点破绽没留,外头得人纵有怀疑却也没有证据,不然你想魏王为何不敢将这事捅出来,也不过是苦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怕徒然打草惊蛇罢了。”
当年二老爷带着那姨娘回京,六姑娘频频回娘家,后来又被柳氏发现那姨娘让人窥探大房,尤其是络姐儿的事便多长了个心眼,果然就被她抓住了些蛛丝马迹。六姑娘是出嫁女暂且不管她,柳氏却是先将那姨娘处置了,这样的东西留着也是惹的家宅不宁的祸患。如今那姨娘一进病的不能起身了,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柳氏不愿意拿这事脏了女儿的耳朵自是不会对她提起。
魏王失败,二公主多年筹谋成空,只是她素来谨慎狡猾,并未直接参与逼宫,碍于她皇女的身份,便是皇帝也不好拿她怎样,再说先帝时二公主便不受宠,如今成了长公主在外人看来比之前倒更尊贵了些。
先皇驾崩,皇帝的兄弟便也只剩了四皇子一个,哪怕是为了名声和面子也该优容几分,因此皇帝下旨召四皇子一家回京,王位是不能给了不过好赖给了个谨平侯的爵位也算是皇帝念着兄弟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