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独孤谋脸色讪讪，携了秋萍与银屏等人从拐角转出，扶额叹道：“你与兄长夫妻多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是越发的火眼金睛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含笑嗔他一眼，“非是我火眼金睛，你听听刚才晴儿说的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拿来哄姑娘的话，这里除了你，想也没人会教她说这些。”
独孤谋耸耸肩，张了口还未说话，就见独孤晴扯了我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问：“姑姑，您为什么要罚慕云？”
我伸手覆在她头顶，和蔼道：“慕云做错了事，错了就要罚。”
她噘嘴看着我道：“晴儿也会做错事，但娘只是轻轻地打晴儿的手心。慕云做错了事，姑姑只要打他手心就好了呀，为什么要让他跪那么久，还不让他吃饭呢？姑姑，慕云好可怜呀，您就饶了他吧。”
我听了，眉毛一动，独孤谋忙撇清关系道：“这几句可不是我教晴儿的。”停了停，顺势又接着说：“不过，你也确实罚得太重了，慕云屁丁点儿大的孩子，他懂什么呀，随便罚一罚也就算了，你竟让他挨饿跪了一整天，倘若兄长泉下有知可要心疼了。”
说话间，云湘已自作主张抱回了慕云。跪了整日，慕云的小脸已凝白如纸，其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脸颊一侧高高肿起，掌掴的印迹尚且清晰可辨。我看了也是揪心不已，却还是佯作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问慕云，“你可知错了？”
云湘努嘴指了指我，轻声提醒慕云，“还不快向娘亲认错！”
慕云偷眼瞅了下我的神色，忙挣扎着下地，伏在我跟前，磕头道：“娘亲，慕云知错了。”
我语声平平，问：“错在哪里？”
“慕云不该惹娘亲生气。”
“还有呢？”
他静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道：“不该辱及爹爹。”说罢，又声泪俱下，啼哭起来。
我心下一叹，慕云不过五岁的年纪，或许真是我操之过急，对他太过严苛了。
我微阖双目，颜色渐趋柔缓，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娘这回就饶了你，下不为例。经此一事，望你牢记，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语毕，看向秋萍，挥一挥手，“带慕云下去吧。”
“是。”秋萍一喜，过来抱了慕云回厢房而去。
冷月，清秋，这个季节的夜晚有些微凉却不寒冷，半是空灵，半是轻盈。
经历了白天的事，慕云此刻正沉沉睡得安稳，我打开临水的窗，披着月光，迎着扑面而来的微凉，坐在窗边为他缝制一件衣衫。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愿意这样一个人守着灯火阑珊，听窗外飘飘然传来“天乐”，丝丝入耳，宛转悠扬，独享一份心灵的宁静。
水流之声时急时缓，我的思绪也在意念中没有章法的飘摇，缓缓回到了昔日时光，那年陌上花开，那年把盏吟风，那年花前月下……犹记那日，烟笼陌上，桃李芳菲，一瓣一瓣的飘红洒落在竹楼旁边的小径上，玉衡倚在花雨中，对着我微笑，时有花瓣沾上我的发髻，他依然笑靥如画，轻轻为我拂落……一切仿佛如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