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心!”胭脂急忙上前,同萧临风一起,扶住了方才猛退了一步的千仪。
萧临风伸手从侍从手中拿来白狐披风,顺势裹在千仪身上:“这里冷,穿上吧!”
千仪偏转过头,正遇上萧临风温暖的注视。却似是在冷宫之中找到了一丝光源,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砰……砰……心,竟跳漏了半拍,不由地露出小女儿态,往萧临风的身边靠了靠。
萧临风微微笑了,伸手扶住千仪不盈一握的腰,心疼地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若是觉得冷,就说。”
腰间传来的力道让千仪一下子清醒过来,懊恼地责备自己刚刚怎么走了神:陈千仪啊陈千仪,难道那人的一两个眼神,就可以让你忘了世卿和自己身上的责任么?
甜甜地一笑,学着教坊中的女子惯用的腔调:“有殿下在,千仪去哪里都不觉得冷。”刚刚的小女子已经转眼不见了。
这下轮到萧临风愕然了,身体一僵,手,不自觉地松开。
穿过阴暗潮湿的主殿,安贵妃并不在里头,继续往前走,兴许在侧房。
千仪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再见楚彦姐姐,会是怎么样的一幅境况,是凄凄楚楚、自暴自弃,是被折磨地奄奄一息、悲痛欲绝,还是像自己这样,无喜无痛,仅靠复仇的力量活着。
可她却不曾设想过这样的一种情况:冷宫的后院之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发髻整洁,衣着简朴,在一个丫鬟的陪伴下,正仔细侍弄着冬天阴冷的土地中抽出的一棵幼苗!浑身上下虽无半点修饰,却依然风韵天成。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缓步欣喜地走向千仪。
千仪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还在那边的一个世界时看过的一部电影,名叫《女王》。
无需金冠加冕,亦无需众星捧月;风霜折不断的傲骨,浮华掳不去的沉静!安楚彦的美丽,就是这种母仪天下的高贵!她陈千仪三生有幸,得以遇到如此的女子!
“千仪妹妹!我就知道你会平安无事的!”
“楚彦姐姐!”千仪向前一步,动情地低唤一声,又警惕地瞥了眼还跟在身后的萧临风等人。
萧临风黑着脸,领着一行侍从退出了后院。
安楚彦望了眼萧临风的背影,转而向千仪,静静地笑道:“不必撵他出去的,太子他是个难得的好人!”
“千仪知道。”目光看似无意地瞥过后院的墙头,那边有风吹着一棵偌大的常青树,沙沙作响,感觉得到,有人正在偷听。若不撵萧临风出去,那些探子,能如她所设想的那样潜进来么?想到这里,千仪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依旧装作没有发现,千仪叹道:“可是千仪放心不下姐姐,若不进宫亲眼看到姐姐平安无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安楚彦上前,帮千仪理顺额间的发丝,眼神焦灼,柔声道:“傻瓜,你这么跑来看我,要是被发现了,把你也牵扯进来,那就不好了。”
千仪苦笑:“牵扯?姐姐不会忘了吧,千仪与世卿公子曾有婚约,还是姐姐给做的媒呢!”
提到本家,安楚彦的动作一僵,脑海中翻山倒海地又开始浮现出当日的场面。
那天,雷电交加。正殿门外,她和小萧卓跪了一夜,身怀六甲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大胆,还敢替你父亲求情!通敌判国是什么罪名,贵妃你不会不知道吧!来人呐!请安贵妃到静园,十一皇子由大公主代为看管,安家其余人,明日午时处斩!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她曾深爱着的那张英俊的脸,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面目狰狞;她曾万分眷恋的温柔的声音,不知何时,竟化成了千万把利剑,一齐捅向她的心!
三年了,他未曾来过一次!
安楚彦缓缓地背过身,走向刚刚的那株幼苗:“春天又要来了,你看,这片叶子,绿得多新鲜!”
千仪快走几步,到安楚彦面前:“姐姐,你难道死心了么?难道你背负如此血海深仇还要继续忍下去吗?姐姐,姐姐!千仪不甘心!等千仪夺到太子妃之位,一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咳!咳!”激烈的情绪让千仪不能自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咳。她原本不是这么设想的,奈何日久的沉疴,竟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作乱。
“小姐!”
“千仪!”
周围忽然变得一阵嘲杂了……
“胭脂,怎么咳得那么厉害?”
“回贵妃娘娘话,小姐在南国感染寒疾,并未根治。”
轻微地一阵晕眩过后,千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后,不知何时,托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千仪没有回头,她此时,无力应对萧临风的目光。
声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萧临风紧绷着脸:“快去宣朱太医到府上。”这个让他不安心的女人,总是把太多的事情都放在自己的心里,连病了都不吭一声,长此以往,她受得了么?又拱手向安贵妃:“就此告别,安贵妃请保重!”
此时,千仪已经恢复了气力,亦淡淡地向安楚彦笑着:“姐姐,不要忘了我今日说的话。”又吩咐安楚彦身边的丫鬟:“那些细软,佩玉姐姐就拿着打点下人吧!”
“谁?”萧临风猛喝一声,纵身,正要飞身向墙头。千仪眼快,抓了一块手绢便开始猛咳。她要拖住他,萧临风不能去追,他在宫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若去追,那她的计划,就泡汤了。不出千仪所料,萧临风一脸心疼地把她扶在了怀中。
大手一挥,随身的樊冰和几个侍卫飞身追去。
不出一会儿,带回了两个人:“禀殿下,跑了一个。”
跑了一个么?伏在萧临风怀中的千仪渐渐地勾起嘴角,笑意,更深了。
还是察觉到千仪的不对劲,安楚彦的心头,不安越聚越浓:“千仪,听姐姐一句,你要好好的!”
点点头,千仪会心地笑了。“好好的”?又是一句“好好的”,世卿也曾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