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灼热激狂的眼神让她心头一震猛地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热情如火的少年，她曾经的丈夫，唯一的战友。心头猛地一绞，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你一向追求完美。而我如今已是……你却一直不愿放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觉得这样挺好……”
“小雪，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你是最纯洁最高贵的女子。”他忽然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眸色中带着几丝愤怒。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的。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有了这种感觉，你就像天神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冷漠高傲如天际寒星让人不敢靠近。那样强大，好像这天下间已经没有惧怕之事。即便后来、我们很熟悉的时候，那种感觉也还是存在我心里的。那个时候我尚且配不上你，遑论如今？我觉得今生我们能够相识，已经很荣幸了……如果早知道宿命是这样安排的，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到中原，让你看到我这副颓败的样子。”她默默垂下了头道。
穆城心头震颤，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走到了一起，可为何他却发现好像要比过去还要艰难。
他抬手轻轻拥住她，柔声道：“我比你早来到这世间十年，就是为了等到你。你怎么能被俗世的道德礼法牢牢束缚？你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可是那些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对不起穆城，对不起，你值得更好地姑娘。我们终究是错过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她哽咽着道。
穆城胸口猛地一窒，缓缓放开了手臂，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垂下眸子望着她，颤声道：“你都知道了……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出乎意料，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而是淡淡的点头道：“我早就想起来了，在你最衰弱的时候，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开你的封印。”
穆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竟然忘了，前些日子、前些日子你就已经想起来了吧？对不起小雪，我当初那样做，并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只是、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那么难过……你怨我吗？”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哪能真的不怨呢？即便是痛彻心扉的记忆，那也是属于她自己的。若非被他封印，她又怎会在回到洛迦后被墨夷感动愿意嫁给他？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可她到底是不能怨他的，不管怎么说，过了这几年，即便终于回忆起来，当年令她痛不欲生的记忆也可以如此平静的去面对了。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她平复了情绪，睁开眼睛缓缓道。
“在你说我们终究是错过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呵，我比冼南归更早认识你，你知道吗？”他苦笑道。
她也忍不住笑了，道：“不可能，我自幼就认识他，和认识爹娘哥哥一样早。你怎么可能比他更早呢？”
他默默的笑了，没有再说话。
灯焰突然跳动，猛的一亮，随即摇曳不定，油尽灯枯，最终熄灭了。
室内陷入了昏暗中，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你这会儿在想他？”穆城轻轻开口道。
“是！”她没有否认。
“可是他已然死去三年多！”
“只要他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就不会消失，即便记忆失去了，那份感情也是忘不了的。”她有些执拗的说道。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他有些艰难地吐了口气，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会。”
“好，你好好休息吧。你应该忘了他，你也应该忘了他。我现在就把他带走，！”她站起身走了，门关上后，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他坐得很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远的离去，终于有些无力的伏倒在榻上。
在她心里，她始终比不上冼南归。甚至连那个洛迦王子都比不上。他们两人，一个得到了她的人，一个得到了她的心，而自己呢？她自始至终也不曾属于他。
他明明爱她，而她也爱他呀！可是，这一切是假的吗？虽然是他赶她走，可她怎么就一丝留恋也没有呢？他带着另一个人的记忆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心痛如绞，把脸埋在衾枕间，忽然像个孩子般抽噎起来。
这样漫长无望的等待，可为何依然等不到一个美满的结果？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去做，甘愿放弃一切，但是到头来还是比不上一个死去的人留下的回忆吗？
那夜的不快之后，雪衣便没有再去找穆城。
这一日午后，她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外城。这里住的全是百姓，是那些在乱世中无家可归的人。内城是城主府，除了穆城当年在东楼的心腹，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时候她会觉得很寂寞，只有走上大街似乎才能感觉到喧嚣和热闹，才会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听到了街边围坐的人们在议论穆城，不由得驻足倾听。
“哎，你们说城主回来也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等着他和小雪姑娘举行婚礼呢，怎么一直不见消息呀？”
“这个谁知道呢？说不定已经成过亲了？不都在一起住了一年多了吗？”
“不过男人家就不说了，可那小雪姑娘没名没分的跟着也不是一回事呀？看上去挺乖巧温柔的一个姑娘，平素的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按理说应该不会不懂这些礼数吧？”
“说起来，小雪姑娘才是念雪城的主人，你们忘了他们刚来的那一天，城主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过，念雪城是他送给小雪姑娘的寿礼吗？你们要是再瞎议论，给人听到了赶出去，永远也别想回来……”
时至今日，她早就已经不会被流言蜚语所伤了，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悄悄离开了。
她有点挂念穆城，可心里还是有怨愤的。若不是当初忘记了旧情，又怎会稀里糊涂嫁给墨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