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开有一份心情并没有和雷诺解释。
毕竟G区和谢王街,是他还有高老头、猛子生活十几年的的家,高开时时想着,如果他们终有一天回来,也许还能围坐那棵古树下,沙树追着自己的尾巴,清澈的月光洒满庭院,清风拂过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低吟。
想要去守护的感情,高开转化为保护,这是他仅有的坚持,也是他最后的温柔。
然而G区毁了,他毫无抵抗,打开炼星诀第一重,吸收血壁心核,甚至迈进炼能师的领域。但高开的心境是平静的,巫幻血壁亡者的记忆是沉重的,幸存者的未来是未知的,他所要做的也是给自己划下的底线,一定要带着这群最后的幸存者活着离开。
至于胜算……
背水一战的人不懂恐惧,并非不知畏惧而是不在乎。
他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心境中。
高开并不是不怕死,但是他更怕活得没意义,活着的生命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包括沈权那样的政客或蒋孟谋这样的懦夫,只要现在还存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渴望拯救并帮助的生灵。
炼星决第一重凡尘的救赎能力,正是他这份心境和情感凝练而成。
他一路行去,寂然无声。
偶有遇到堆积起来的尸体,他往往会止住脚步,默默地震开一个土坑,把尸体扔进去后,再用一层冰霜将之覆盖,至少令这些枉死的居民入土为安。
至于沿途遇到的活尸,无一例外被高开一刀封喉,这些仅靠本能行动的嗜血生物,和生命这个定义已经全无关系,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令高开感到不安。
他所遇到的活尸基本都是些行动迟缓,形容槁木,那些强壮灵动的活尸竟是一头都不曾遇到。而融合后的活尸也一头都见不着,虽然融合的确有失败的可能性,但是目前看起来更像是被人为转移,那个老麦克最后启动了基地的逃生系统,显然不会对自己的行动一点防备都没有。
针对蓝色药剂的解析还在进行中,实验室中不乏生化专家,但是限于设备和能源的紧缺,药剂本身的复杂度让解析进展并不顺利,高开亦无法可想,获取大量的记忆但并不等于能够思考和创造,生化科研这一领域唐芸都比他靠谱得多。
整个G区的地形是东西走向的狭长形状,谢王街为代表的平民区域占据着危险的外围两翼,中心地带是佣兵和管理署以及军部的地盘,若是在平日等闲是不会有人愿意靠近的。虽然中心区域并不像外围那样赤裸裸地崇拜着暴力,但没有能力的平民进入那里毫无人权,什么时候被一枪爆头也不过是清洗一下大街的事情。
而高开的目标就在这里。
郊区的星蓝学院都能有那么多的幸存者,那么在精英集中的中央区域里,没道理不会存在类似的幸存者营地,而介于所有的通讯频道都可能被布兰德尔监控,高开也不敢贸然使用通讯器引起敌人的注意。
整整一个夜晚过去。
高开看到了太多的废墟和鲜血,格杀了不下四十头游荡的活尸,却没有发现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唯一令他在意的是途径一处教堂的时候,他意外地嗅到浓重的血腥味,进去之后看到了一出人间惨剧。四周用铁丝网防护的彩绘玻璃支离破碎,年代久远的墙壁上的凌乱弹洞是重型枪械交火的痕迹,堆砌起来作为障碍物的信众的长椅已是满地残渣,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和隐约可见的残肢。
高大的布道桌垮塌了一半,令他注意的是那断裂的切口,就像是镜面一般平整。
袭击者的攻击快速而锋利!
而角落悬吊着一具遍体鳞伤的无头女尸,边上散落着女性的贴身衣物,所有的痕迹都记录着曾发生的故事。
仔细地巡视了一圈,高开轻轻掩上大门。
高开孤单的背影消失于废墟,熊熊烈火顷刻间吞噬了整座教堂,崩塌的轰隆声仿佛巨兽愤怒的咆哮,伴随着烈焰的的火舌席卷这一方天地,久久不息。
“会是什么人?”沙树的声音满是担忧。
阅历丰富的它目光敏锐,行凶者出手干脆利落,对于杀戮心理上毫无负担,冷静偏执却又疯狂的强者,以这样的敌人作为对手,沙树心头不得不升起担忧,高开的实力和心态能够匹敌吗?
“还记得那个自称鬣狗的人吗?”高开藏身在树巅的枝桠上,掩住自己的身形休息,“我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沙树疑惑:“为什么?”
高开解释道:“融合需要新鲜的尸体,如果是活体当然最好,凶手却是直接杀掉,事后更只顾发泄欲望,显然不是为了实验,更像是清洗幸存者,除了那个自称猎杀者的鬣狗,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人有如此动机。”
沙树摇了摇头:“我倒希望是路过的暴徒……如果是一伙的就麻烦多了。”
高开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可惜咱们不能乐观地相信偶然。”
沙树趴在树桠上,问:“我们究竟在这里等什么?”
高开说:“等幸存者。”
沙树抬起头,说:“这里?不也就是一堆废墟么?”
高开笑笑,说:“你再仔细看看?”
沙树灵活地在树桠上转了两圈,喵地叫了一声,意识中疑惑地说:“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奇怪,外墙体毁损得这么厉害,但是主结构却没被破坏,更像是拆了一半就停手,保存得似乎还很良好。看样子像是什么仓库一样的地方,那些活尸只对血肉有兴趣,弄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高开点点头:“这里是G区最大的燃料棒商家启明商会的仓储地。”
沙树自言自语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幸存者,他们肯定会来这里获取燃料补充能源。”
高开表情不见欣喜,说:“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人。”
沙树正待发问,连接突然中断,回头一看,高开一脸全神贯注。
透过浓荫,废墟上的日头正高,晒出一股子残油味,丝丝血气被蒸发殆尽,遗留空气中淡淡的腐臭。
一角的阴影下,一块看上去毫无异常的石板开始移动,露出一个下水道的入口,几个人影用飞快的速度窜出,很快摆出一个防御阵型,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幸存者!”
沙树跳脱的性格早就不耐跟着高开四下游荡,如果不是识海中还有赛伊可以随时欺负一下发泄情绪,它恐怕早不知道一个人跑什么地方晃荡去了。
终于等到久违的幸存者,沙树正准备跳下去,却被高开一把捞住。
“看看再说。”
意识连接一瞬就断开,沙树恨得直痒痒,可是高开单方面关闭连接,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不是渔店里面的老板娘么?
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了店里的风韵和妖娆,涂满迷彩的脸更是和女人两个字相差甚远,紧身的战斗服上挂满了各式武器,凌厉的目光令她和柔弱的女性大相径庭,从站位上来看很显然她是这支小分队的领袖,就是不清楚为什么高开不现身。
这个战斗小队由六名成员组成,除了老板娘之外全是清一色的魁梧大汉,每个人都是目光如鹰身手矫健,显然能够幸存下来都有各自的资本。
他们行动之间配合默契,每当一人突进,则必有一人负责守护,绝无空挡留给敌人。虽然是空无一人的废墟,但是那份如临大敌的谨慎显示,他们都是心态沉稳,做事老练心细的战士。
但见他们前进到三号仓库,拿出高温焊烧枪,几乎没有声息地在金属闸门上切割出一人高的缺口,然后整支小队鱼贯而入,只留下老板娘一个人。
她小心地在四周布下数个简易却有效的陷阱,一个闪身跃上仓库的房顶躲藏起来。
沙树暗暗点头。
以它的经验来看也挑不出毛病,老板娘这一手着实漂亮,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先就会被一轮爆破手雷伺候,不死也得脱层皮,接下来就是上百片锋利的刀刃,跟着的是致幻剂和迷药粉尘,更不提她手上那挺威力巨大的重狙随时待命。
身为一个暗哨和指挥,老板娘干得完美无瑕。
老板娘自己也这么觉得。
自灾难爆发以来,他们注意这个仓库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毕竟从外观和结构能看出来,仓库中显然存放大量的能源。但是他们一直不敢动手,只能潜伏在地底的基地里,等候那群可怕的活尸因为体力不支散去。最可怕的是那种变异的融合活尸,往往一整支作战小队才能匹敌一头,而且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两天前开始他们就观察到,地面的活尸甚少四散飘荡,似乎是聚集起来放弃了捕食,那些融合活尸也从监视器中消失,也许是幕后黑手通过某种办法汇聚了这可怕的战争兵器。对于老板娘他们这群幸存者来说,至少段时间内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因为基地像星蓝实验室一样,开始面临食物和能源的紧缺。
老板娘他们守卫的是地下一个交通管理站,由于常年防御零散的异兽,管理站拥有完善的防护系统,其位置又在地底偏僻的通道,易守难攻,涌入地底的活尸在消耗基地三分之二的弹药储备,不得不放弃了这难啃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