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翘起输液的手举在半空,长指去挑她的衣扣。
“岑君西!”周心悦小小声的唤他:“这是在医院,床上还有孩子……。”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温热的唇带着喘息向她的颈后游移,“你要是怕叫出声,就往我肩膀上咬。”
她简直快央求他了,“可是你还病着,而且……。”病的不轻!
“所以你就更不应该谢绝一个病人的请求了,嗯?”
“不行。”她咬咬嘴唇,“二哥说了,你的身体现在很不好,要我靠你远一点……。”
“那二哥有没有告诉你,他每次被霏霏从床上踹下来,都会提醒我们离妖精们远一点?”
岑君西,君西……分明你才是妖精啊!
他气息灼热的抵在她的脸上,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俊容隐忍的辛苦,她也快要失去理智了,但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他已经按住她了,周心悦觉得根本透不过起来,于是用手肘阻他,可这样又怕碰到他的旧伤,于是小心翼翼,两个人越是推阻就越是痴缠,周心悦早已经心慌意乱,只好拿出最后一招,脸都憋红了,才说:“岑君西!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等我明天去流掉,你再逍遥行不行?”
他总算被这个理由打击到了,败给她,特无趣的躺回床上,倒像是受虐的小媳妇似的,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她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我们还没结婚好不好!老实坦白,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娶了别的女人,说漏嘴了?”
他一本正经的做痛心疾首状:“是啊,你瞧瞧,一着急,说漏了。”
她简直气结,拉下脸来:“你甭得意,我明天也找个人嫁了去。”
他不慌不忙,只是在她额上啄了一啄,面带微笑:“那你嫁嫁看。”
她赌气锤他:“就嫁就嫁!嫁个比你还有钱的老头子,嫁过去我就天天盼着老头子咽气,然后让儿子继承他遗产,让儿子当商业精英,等儿子大了我就让他去跟你对着干,搞垮你的公司,最后再向你亮出底牌:‘我是来替我妈报仇的!’”
他终于皱起眉头:“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他重新躺下去,不无担心:“咱儿子以后要是让你来教育,将来一准气死我不成。”
她“嗤”的一声将脸埋进枕头里,不肯再看他。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幸福,很宁静,他原本只是享受这样的安宁,迷了一会眼睛,最后终究做起了梦,等到再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已经足足睡了一夜了。
涵涵已经被送回病房了,岑君西起床后吃了早饭,又吃了药,身体果然好多了。他让欧立宁回公司,又把关荀叫进房间里吩咐了一些事。关荀忽然告诉他:“邵太太打了好几个电话来。”然后就将手机的未接来电调出来,递到他手里。
岑君西一下子有些失神,拿着手机翻看了半晌,最终拨了过去,听筒那端响了两声便被接起,传来邵颖的声音,听起来几分心急:“岑君西,你在哪儿?”
他不屑同她讲话,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你打了19个电话,就是想问问我在哪儿么?”
对方呆了一呆,声音很快冷下去,回答他:“我听说你死了,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罢了。既然还活的好好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突然有点疲倦,说:“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去死。事实上我也不想活着,我下回要是真死了,你不用打给我,我死以后能忘了你,就算福气了。”
那边的人没有讲话,他也举着手机一动未动,彼此僵持着,最后他终于不耐烦了,说了一声:“挂了。”那边突然又叫住他:“小西。”
很多年了,邵颖很多年都没有再这样叫过他,就算她以前叫过他“小西”,次数也少的可怜,掰着指头就能算得过来,这一声叫得,让他无端觉得亲切。
她在那头同他商量:“把那颗子弹取出来吧,风险是很大,也好过放一辈子。”
“不劳费心,谢谢。”
“这个手术我给你做。”
他笑了一声:“妈,你想我死我知道,可我真没想到你想让我死在你手上,堂而皇之的好理由。”
她几乎失态,连声音都抬高了调:“我是最优秀的心外科医生!”
“那是给别人看的。”他还是笑了一下:“在我看来,你只是我的死神。”他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匆匆将电话挂掉了。他觉得十分疲倦,像打过一场硬仗,而这之前他才刚刚觉得身体好很多。
关荀站在一旁不敢说什么,特意想退出房间去让岑君西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他却突然问他:“涵涵呢?”
关荀怔了一怔,回答他:“跟您说过,涵哥早上送回房间了啊?”
他“哦”了一声,兀自点点头说:“那我去看看他。”
涵涵不在病房,护士告诉他,沈先生带着涵涵到医院花园里玩去了。
这么冷的天,才下过雪,花园里有什么好玩的?岑君西随手打开衣橱,涵涵的几件大衣都妥妥帖帖的挂着,是他买的那几件,一件都不少。他皱了皱眉,随手取了两件拎在手里就往电梯走。
带着人出来,一直到进了电梯,关荀才忍不住说:“这么冷的天,大衣都不给穿一件,怎么对待孩子的,还有脸要涵哥,把咱们当豺狼猛虎。”
岑君西后退一步,狠狠瞪了关荀一眼,关荀努努嘴,没再说话。
下雪天,又是在医院,都市的生活声似乎都被雪花吞噬,静静的,老远就能听到涵涵咯咯的笑,声音不大,还透着悦耳。岑君西还记得,小学时候写作文,他最是词穷,后来有一次看到小北的作文本上写着“银铃般的笑声”,他还嗤之以鼻,这是什么破比喻,笑声难道是叮叮当吗?可他在那一刻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是银铃般的笑声,原来真是这样,如同银铃相碰,咯咯的传来,传递着清脆、快乐。
涵涵从来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快活过,哪怕他给他洗澡,在澡盆里陪他玩,哪怕他花钱找了一车小朋友陪他BBQ,他都没笑的这样开心过。他嫉妒得发疯,手指渐渐收紧,攥住大衣,又迈步往前走。
关荀叫住他:“七哥,我进去帮你把涵哥带出来。”
岑君西微微眯起眼睛,关荀知道他已经动怒了,于是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他后面往前走。涵涵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与他们只隔了一道树墙,大排白色的雪杉,杉树后面就是小花园,透过杉树相交的空隙里,里面的场景清晰可窥。
标准的一家三口,甚至连外衣都是一色的亲子装,奶白色的羽绒服,涵涵穿在身上活像一只发面包子,看着就暖和的流汗。他们在花园里笑语欢声,儿子和爸爸在打雪仗,年轻的妈妈面带微笑静静的站在一旁,气氛欢快又和谐。
涵涵又打了两个球就不动了,手里抱着一个大雪球,呆呆的站在雪地里。沈静北拍拍头上的落雪,蹲下来问他:“涵涵怎么啦?”
涵涵突然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砰地一声就将手里的大雪球拍在沈静北的头上。沈静北“啊”的一声坐在了雪堆里,涵涵拍手,一边跳一边冲周心悦嚷:“妈妈!妈妈你快看啊!我把爸爸打倒了!”
周心悦手抄在口袋里,含着微笑:“看到了,看到了。”
“小坏蛋!”沈静北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将涵涵一下子抱起来扛在肩头,涵涵痒得又笑又闹,快活地叫:“爸爸!爸爸!爸爸你输了!”
“那涵涵要怎么惩罚爸爸?”
“我想想……。”涵涵的小手戴着手套,他认真的扒拉着手指在想,突然说:“就罚……爸爸亲亲妈妈吧!”
周心悦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浅,沈静北倒把涵涵又抱下来,笑的高兴,在涵涵光洁的脸蛋上亲了又亲,笑起来:“真是我的亲儿子!”
沈静北到底亲没亲周心悦,岑君西并不知道,他看到这里便转身走了,走得极快,像是落荒逃跑一般,关荀几乎用小跑的跟在他身后,他一直走到住院部楼下才停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对关荀伸出手来:“打火机。”
关荀听令的将打火机递上去,没想到岑君西一手提着衣服,另一手用打火机去点。纯毛呢的大衣遇火即燃,他随手将大衣丢进垃圾箱里,快步上楼。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便离开了医院,在公司里忙事情,开会、批文件、做审核,甚至到部门去亲自视察,一刻都不让自己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要崩溃,就要忍不住一把火把整个西林给烧了。
下午的时候关荀劝他休息一会儿,他不做理会,伸手理理衣袖正要去听企划部的方案会,电话却响了。
电话是杨炎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上来便哈哈大笑:“老七,听说你老婆这会儿正准备做流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