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原本应该神清气爽，但宋宁她有些开心不起来。回碧水之前，李想给她指了两条明路，第一条是她自己道歉，第二条是如果她觉得无法做到第一条，李想可以帮她通过其它途经来实现。由此可见，现在她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块肉无论如何也是要掉的。握着手机靠在沙发上沉思片刻，宋宁决定还是给楚岳打个电话，至于电话接通之后要说什么，她还没想好。
“喂？”楚岳的声音有些嘶哑，宋宁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白色石英表，想他可能还没起床。
“楚岳，我是宋宁。”她有些紧张，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摆：“李想她这几天还好吗？”
楚岳听得直皱眉，睡眼惺忪把电话拿到眼前瞄了瞄：“你找她？”
“呃，我不找她，没事了。”宋宁急忙挂断电话，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又在沙发上呆坐良久，这才起身把电脑打开，在文档上敲了几排字，字里行间不见悔意多深刻，明显走肾没走心。一鼓作气的完成一系列工作之后，只觉得浑身脱力了一般。摸起身边的手机给李想发了条短信，告知她该做的她已经做完，希望以后两个人不要有任何交集。
收到短信的时候，李想和周琴正在逛商场，临近过年，家里对联和福字还没买。李想就是在比肩接踵的大街上，腾出一只手点开了短信，看完了内容之后直接点了删除。
“谁啊？”正在跟人砍价的周琴分神看李想：“这都快过年了，你可别再接官司了啊。”
李想把手机揣回口袋：“嗯，那个离婚官司过完正月十五才接呢。”
一提到这个官司，周琴比李想还气愤：“你是说当初靠着人家姑娘家进城，现在看娘家没落了就要离婚的那个神经病？你到时候好好给人家打！这种白眼狼不能留着！”
李想安抚的拍了拍周琴的肩膀：“嗯嗯知道了。”
“对了，你师父什么时候回家啊？我给他带点咱这的特产，上次他妈妈请咱们一大家子吃饭不能让她白请。”看到街边专卖特产的商店的时候，周琴想起了楚岳。
“上次你给他的鹿茸他好像还没动呢。”想起以前，李想想笑，从周琴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看他平时那样也知道什么都不缺。”
“李律师！”
李想和周琴刚要往前走，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来人，但见拍她那姑娘有一头漂亮的棕发，李想在她信息量匮乏的数据库里开始搜索这张脸，首先姑娘她不是楚岳，其次她是个姑娘。
姑娘见她不说话，摘下脸上的口罩：“我是楼盈啊！你不认识我了？”
李想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找台阶：“是楼盈啊，你刚才戴了口罩我都没认出来。”由此可见近朱者未必就是赤的，但近墨者她一定是黑的。跟楚岳接触的时间长了，什么都能学会。
“我听说郝然判了二十五年。”说到郝然，楼盈依稀有些出神：“听说他是犯了事进去的，希望这次能好好反省一下。”
李想觉得这时隔几个月的重逢，她开场白就是郝然入狱，这多多少少有点不太合适，拉了周琴给她介绍：“这是我妈。”
楼盈有些没反应过来，晃了许久的神才如梦初醒一般跟周琴打招呼：“阿姨好。”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擅跟长辈寒暄，扔下一句：“李律师，您跟楚律师的婚礼到时候一定通知我。”之后整个人转瞬消失在人海中。
周琴看李想：“你跟楚律师的婚礼？”
李想扶额：“她误会了，妈，咱们得去买菜板啊！快走快走！”
自此一路，周琴就改变了画风。
周琴：“你看，这菜板挺好的。你看，这菜刀挺好的。你看，这筷子挺好的。你跟楚岳什么时候处上的？”
李想：“没处。”
周琴：“你看，这衣服挺好的哈，这裤子也不错，眼镜也行。楚岳衣服什么尺码的？”
李想：“妈，我们真没处。”
周琴：“你看，这手套挺……”
李想：“妈！我们没处！”
周琴：“嗯？我没问你啊。”
李想有些招架不住，提着东西拉着周琴打车回家。由于心虚，到家之后路过楚岳家门口的时候，不由加快步子：“妈，快走快走。”
李想个子高，周琴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边走边骂：“你个犊子玩意，你妈都被你扯坏了。”
楚岳从家门口出来，正见母女两人拉拉扯扯的要往屋进，他跟周琴打了招呼，末了又看着面色稍微尴尬的李想：“你这是……”
李想干笑了两声，先发制人道：“师父，我妈说你总单着不好，这次过年回家……嗯……”
话语一出，其余两人面色各异。楚岳斜睨了李想一眼：“是啊，总单着不好，找女朋友要找像李想这样听话的，是吧李想？”
李想说不出话，周琴觉得两人之间的气场不对，又多看了李想几眼，转头对楚岳笑道：“楚岳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下午的机票。”跟周琴说话的时候，楚岳略显拘谨，他身形原本便算挺拔，如今看着更是如一棵苍松。
“那一会来阿姨家吃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阿姨给你包。”周琴说完看了看李想手上提着的面袋：“今天特意买了不少面。”
周琴进屋之后，李想飞快的看了楚岳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楚岳明天的飞机，因为跟李想有了另一层关系，所以这次走跟以往又不同，他有些不放心李想。两个人外出约会的时候，他一直牵着李想的手：“律师其实是个高危行业，你要学会近利避凶，哪些案子该接哪些案子不该接你一定要区分好，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和正义，我不在的时候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楚岳的嗓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格外温柔，他沉默了一会揉了揉李想的头：“你要是长得矮点我非把你揣在兜里带回去。”说完见李想脸有些红，低头亲了一口：“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还是你真让我回家去相亲？”
李想掐了楚岳的后腰一下：“你敢。”见楚岳满脸戏谑又不好意思道：“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这个年李想过得有些索然无味，看的周琴有些心塞：“能不能阳光点。”
李想拉着周琴的手：“妈，你说楚岳这人怎么样啊？”
见李想似乎是要跟她正面谈谈个人感情问题，周琴顺势在沙发上坐下：“姑娘啊，喜欢楚岳了没？”
李想没有表态，只是面色酡红，低着头看地板也不说话。周琴见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抚着李想的头：“你感情方面的事妈也不敢过多掺合，毕竟我们不是一代人，思想跟你们年轻人有代沟，过去我们都说讲究门当户对，但现在看看我身边这些同事，都是门当户对，可也都离了不少。那天我们也都见到了楚岳他母亲，虽然只有一面，但谈吐和本性妈还是能摸到些眉目的，那个人性格不错，也不像是个刁婆婆。这楚岳呢，你比我了解，你觉得他合适，那可以进一步交往看看，但妈希望你把握好分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要懂得，小姑娘还是自尊自爱一些好。我的话你明白吗？”
李想窝进周琴的怀中嗯了一声：“妈你真好。”
周琴拿起一颗糖塞进李想嘴里：“不支持你就不好了？”
李想正要开口说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截住了话语，她以为是楚岳，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孟萌。
电话接通后，孟萌在另一端声嘶力竭：“你他妈给我滚！”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平复了一会，孟萌开始跟李想说话，声音哽咽：“李律师，您现在能过来一趟吗？我一分钟都不想跟他过下去了。”
孟萌就是上次参加婚礼，楚岳的同学跟她提起过的那位“老公好像外遇了，现在也同意离婚，但我朋友想让他净身出户”的离婚官司的委托人。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接触之后她才发现，夫妻二人是双方出轨，而且对方一口咬定是孟萌先出的轨，更坑爹的是，孟萌也跟李想承认了。
李想抬头看了周琴一眼：“现在相关部门也没上班，要不你先回老家。”
“因为那个人渣，我家里人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了，我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孟萌说完又哭了起来：“李律师我不想一个人。”
李想犯了难，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把孟萌找到自己家里来哭，思来想去，下定决心道：“那你等会，我过去看看。”话音一落被周琴狠狠的剜了一眼。
“不是说过年不上班吗！”见李想放下电话开始换衣服，周琴眉头皱在一起：“都快三十了，你还能不能好好过年了！”
李想自知理亏，一边拿帽子往头上戴一边看着周琴：“妈，我一会就回来，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哭呢。”
孟萌家跟李想家隔了一个市区，李想打车到孟萌家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以后的事。孟萌双眼红肿，看见李想之后二话不说又是一顿痛哭。在小区门口被一个女人抱着哭，李想有点招架不住，手僵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想？”
尴尬中蓦然听见乔蒙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李想稍稍拉开二人的距离回头去看，果不其然，正从车上下来的男子正是伤愈出院不久的乔蒙。
“你们这是？”乔蒙走到李想身边站定，面色依旧有些诧异，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这是我的当事人。”李想顺势轻轻推开孟萌：“天冷，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孟萌抽噎着点头，又看了乔蒙一眼：“这是你朋友？”
李想点点头：“你先上去，我一会就去找你。”
孟萌走之后，乔蒙的面色这才缓和些，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皓齿：“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啊。”
李想扯了扯嘴角：“你的伤没什么事了吧？有一次去看你，你正在休息。”
乔蒙点点头：“好多了，你先上去吧，等忙完了给我打电话。赵婷一直说要跟你吃饭，我跟她说你没时间。”他声音无端有些惆怅，又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主任回家过年了吧？这下没人管你了啊。”
听他提到楚岳，李想笑容讪讪：“那我先上去了。”
乔蒙摆了摆手：“去吧，我等你。”
李想加快步伐跑了上去，站在门口往屋里看，房子里面凌乱的好像刚爆发完一场世界大战，孟萌正坐在一堆狼藉之中埋首痛哭。李想很同情她，她跟丈夫谈恋爱那会，因为两家条件相差悬殊，她妈一直不同意，孟萌是顶着压力跟袁宇在一起的。后来孟萌的父亲生意失败，袁宇就开始变了，一直到现在，两个人各自有外遇。
“其实我们是有过还算美好的回忆的。”哭够了，孟萌声音嘶哑道：“那时候我爸还没破产。”
李想听够了她所谓的故事，同时因为她先出轨的问题多多少少对她有些偏见，所以见她又要长篇大论，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确定袁宇没有你出轨的证据？”
孟萌点头：“我跟他没有实质性的来往，如果说一定算是出轨，那就算精神出轨吧。”
李想皱眉：“你这句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当然，如果你不想让他净身出户的话，随便怎么说都行。”
听李想这么一说，孟萌语气一转：“我当然让他净身出户，他性无能，他自己一直知道，但是他没告诉我。他以前还动手打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