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归来,正是日落竹林之际,见少年坐在竹屋之中,看来已经等了很久,但是脸色没有一丝不耐,正聚精会神,摆弄着几节竹子。
“我们回去吧。”
少年见十一到来,点了点头。
“这是何物?”十一指了指桌上的竹筒,问道。
“这是往日在山中琢磨制作出的小玩意,送给月牙儿做礼物的。”天遥摆弄了一下竹制玩意,揣在怀中。
十一带着少年除了竹屋,取出果核微雕法器,似信手一挥,然后对着竹屋作了个推门的动作。竹屋无门,但空间却被十一推开,似门开半扇。
正是瞧见月牙儿蹬蹬蹬跑来迎接。
天遥咋咋称奇,但却未多发问,随着十一进了小院。
“师傅,傻木头,你们回来啦!”月牙儿看着而人,满心欢喜的模样。
十一白了白,拿出一物,道:“现在便给你吧!”
月牙儿欢呼,结果十一递来的东西。那是一把小剑,剑身火红,看起来便很是不凡,无论从颜色还是气质,都与月牙儿相配无比。
月牙儿在院中等待时,也换了身衣服,换掉了平日穿着的月白练功服,穿上了一件红色的小纱裙,比起平日灵气逼人的模样,更多添了几分可人,衣裙称托,月牙儿唇红肤白,红色的身影,就像枝头一枚可爱喜人的小果子。
见少年看向自己,月牙儿吐了吐舌头,问道:“师傅去年送我的衣裳,好看吗?”
“好看,好看”,少年忙不迭的点头,也从怀里拿出自己制作的小物,递给月牙儿,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一推便可以射出竹箭,还可以填装其他与竹箭大小差不多的物事,平日用来打猎很方便的!”
月牙儿闻言乐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愉快的接过这个新奇的小玩具,试用了一下,只见竹箭果然远远弹射出去,打中了几片葡萄叶。再仔细一看,最大的竹筒上还刻了一副图案,却是月牙儿那次额心显露出的妖纹模样。
“没想到你看一次便记住了!”月牙儿对少年记忆力称奇。
十一忽然又拿出三样东西,在天遥眼前一字排开,道:“既然今日定为你的生辰,这几样中你便选一样作为生辰贺礼吧。”
从左到右,是三把不同的剑,第一把是口铁剑,上面均匀的银灰色光泽显示出这是把不凡的法器,另一把荡漾着水灵力,看着却像是用白玉制成,想来也是自有神奇之处。最后一把,是把木剑,比其余两把长一些,大一些,但朴实无华,咋眼看去无甚特点,甚至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制成,端的是朴素至极,看着像很多习武之人最初怕误伤使用的练功剑。
少年眼前一亮,却是毫不犹豫的拿起了那把木剑。
“师傅,你好生小气,怎的做了一把木剑给傻木头选!他本就木头,再使木剑,那可不是木上加木啦!”月牙儿却是嘟起了小嘴,为天遥报不平。
十一未理会月牙儿,对天遥道:“怎么样,喜欢吗?”
天遥拿过木剑,握着剑柄,正好合手。全剑有一些细密纹路,乍看是木纹,但天遥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纹线却是由内而发,散发出生机勃勃之意。
手握木剑,随意一扫,天遥只觉似引动了什么,丝丝暖意由手心流入心间。不禁喜爱不已,对十一道:“谢谢先生,天遥非常喜欢!”
十一见天遥随手一挥木剑,却是愣了一息。听天遥说喜欢,便说道:“此剑虽非金属所做,却并非普通练习木剑,我取了许多种天灵地精中木属性的材料,以我们之前摘取的桃木为基,合多种为一,取木灵生长之力,故此剑自有自我生长的能耐,会随着时间和使用者的祭炼成长,而且,唯有此剑制作却是出自我手。
“其中种种,其实是我加入的一种尝试,还有许多未知。你还小,若是此剑能陪你共同成长,究竟有哪些能力,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都是未知。本来只是拿给你试试,却不想此剑却是与你有缘了。”
此般解释一番,天遥虽然似懂非懂,但认真记下了十一所说。而且自己也是非常喜欢,十一径直便卧上了小椅,丢下一句话:“你与月牙儿同去念书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不懂之处可以问我。”
可以念书了,天遥露出期待的表情,月牙儿却是露出苦闷的神色道:“师傅,今日月牙儿生辰,今日就不念书好吗!”
十一却嗤了一声,道:“学不可怠,自然是日日要看书的”,但看了看时辰,还是宽容说道:“今日你便再念一个时辰即可”。
闻言月牙儿愁苦之色稍减,大眼睛提溜一转,说道:“可是师傅,傻木头是人类呀,此时应该要吃饭了吧?不如我去做些吃食给他?”
十一闻言坐了起来,恍然道:“这我倒是差点忘了!”
不听见吃字倒还好,一听见月牙儿说做些吃食,天遥顿时便感觉腹中饥肠辘辘,已是一日未曾进食了。平日有时候没有弄到吃的,天遥也会在不夜谷找寻些野果充充饥,有时在山中饿上一两天倒也有的,但想起月牙儿给的米糕,少年肚子也不失时的叫唤了两声。
“厨房在那,你自己做吧!”十一却是撂下这句,又复躺回,手捧书卷。
方才在竹屋外已是太阳西落即将入夜,但此时小院中却才是太阳西斜大半,此时正是天空晚霞初显,染红天际。不知为何,小院中与外界的时辰总是对不上的。
天遥来到厨房,厨房亦是如普通民居中的差别不大,但天遥是第一次使用,在月牙儿的教导下生火做饭,倒是不一会就像模像样。月牙儿指着一边的储物架子,告诉天遥十一让他吃的是哪些食材,天遥便自行解决了凡人必不可少的饭食。月牙儿给了个不错的评价,倒是让他小开心了一会。
再回自己居住的储物间,已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天遥走到专门储书的那个架子边,随意挑了一本,便翻了起来。
月牙儿见他选的正是自己今日念的《博物志》,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少年。只见他翻书如飞,不一会儿就翻到了尾页,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这书好看吗?”月牙儿问道。
天遥沉默。
“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你方才那么快就看完了一本?”
天遥叹了口气。
“?”
天遥抬头,无奈道:“我......看不懂......”
“看不懂很正常呀,月牙儿从来没有看懂过,反正随便念一念就行。”
“......”少年看上去有些失神,小声地道:“月牙儿,我不认字。”
不夜谷几年,梨奶奶教了天遥一些道理,教了天遥许多常识,天遥也学会了生存,至少没有变成山林里的野人。但,不夜谷没有书,也没有文字,天遥却是不识字的。
......拿着书,天遥来到十一面前。
“有何处不懂吗?”十一捧着书卷,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先生......”天遥挪捏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先生,我不识字。”
“啊?!”十一抬起头,但想了想,也觉得正常,便对天遥道:“那你将房里小桌搬到这来,这几****便先教你认字罢!”
见十一未有不耐,愿意教自己,天遥兴冲冲便将小桌端来了小院中。
“坐好。”
天遥坐在书桌前。十一就像个普通的私塾先生,先是拿出一本最简单的小册子,开始一点一点的教天遥认字。不过,普通的私塾先生可没有十一这般俊逸潇洒的模样,也没有十一那若有若无的淡然若出世之感。
“字要这样写”,十一拿过天遥手中的笔,一边示范,一边说道:“你看这个‘一’字,横要直,下笔不疑,行笔含锋。”
天遥朝纸上看去,十一写了个‘一’字。少年却忽然恍惚了一瞬......那个‘一’字,力透纸背,一种锋锐之感像要跳出纸外,直逼眼前。好像这是一把剑。都说字如其人,十一的字倒是不像他这般潇洒出世之感。
“先生可否教我使剑?”没来由的,天遥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十一默了默,问道:“你......喜欢剑?”
见少年毫不犹豫的点头,十一低头看字,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十一写出的那个‘一’字旁边,天遥也正在写‘一’字,看上去手法稚嫩滑稽,无甚特点,看了一会,十一道:“先将字识好吧。”
......
十日学字,半月念书。一月作文,二月成诗。这是在人类中,形容天才的句子。不过放在天遥身上,却只有前半句。
十一的教字很有独特的方法,认形、拆笔、识意、编句,认字的这几个步骤却是被他用一种独特的方法串联起来。少年本就记性不错,脑子灵活懂得举一反三,再加上十一教导有方,却是十多日就将常用文字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十一给了少年一本《千字经》,少年也已经可以诵读无碍了。
本以为就要进入下一阶段,谁知十一却又拿出了一本书,书页有些泛黄,用的是妖族文字、人族文字还有另两种不知名的文字共同写就。
“你这识字速度嘛......慢了点,不过也还好。这本书给你,依照之前方法,和你所认识的人族文字,对照着将这几种文字也记下了。”十一这回却是将书丢给了少年,便躲了懒去。
月牙儿是个半桶水,见这本厚书便吐了吐舌头自顾修行去了。少年只好拿着书回房自学起来。不一会儿,写练的稿纸便开始堆上了小桌。
这一天又是入夜,少年抬起了酸疼僵硬的脖子,活动活动,觉着很久不动,应该要去房外走走了。
走出小室,再走过一堆杂物,推开门,外面正是一轮月亮星明亮耀眼。月牙儿高高的盘腿坐在屋檐上,正在运功行法,沐浴在月色之中,披星戴月,似朦胧遥远。
今日是十五吧......学会了算日历时辰,少年知晓,黑鱼潭那日便也是十五,至今却是过去了一个月了。而自己自黑鱼潭以后,这一个月,却是完全不同以往,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手上的书还未放下,天遥来到十一房前,见里面黑着,只好在门外询问:“先生,我可否出门走走?”
没有回应,看来十一不在。屋顶上的月牙儿闻言却道:“十一叔叔......师傅不在呢,傻木头你自去吧!别走远啦!”
天遥点头,不敢再打扰月牙儿修行,这是十一曾强调过的,月牙儿若是修行分心,很容易引起火灼之症的。
也许是有些急忙,天遥连手上书本都忘记了放回房间,便前往开了门,朝外看去。门外是熟悉的半竹半桃的风景,见着此景,少年放下心来,踏出门外。
转身本欲将小院门关上,但想了想,天遥觉着自己一会还要回来,自己可找不着门......便将门虚掩着了。
此景便有些奇异,竹屋本无门,此时却在门洞出开了半扇门,里面却能清晰看见葡萄架和小院。若有人看见必要惊讶于空间怎会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