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扬的大雪中,漆黑的夜幕下,楚牧从破败的临时书房走出,踏进过膝深的积雪中,趟着雪,走到稍稍空旷的开阔地带。
他手中未带油灯,埋在积雪中的膝盖以下,冰冷的触感更让他冷静下来,可即将开始尝试这招“黄泉问路”,他又并不能做到真的冷静。他冷静下面,其实仍然无比紧张。
纷落如鹅毛的雪花,短短的片刻间,就将他的头发染白。楚牧脑海中思考着注释中,此招数的效果,不断的幻想各种处境,以最好的心态,预备着迎接尝试结果的心理准备,以防像裂魂术时那样,被自己吓得要死。
他却暂时忘记了,如果尝试失败,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手掌撑平,搁置左胸前三寸处,缓缓下放至左腹部,莹白色元神光晕浮现,起神式完成。
再次重复起神式动作,第二次起神式完成……
楚牧身上的莹白色元神光晕,瞬间转换为浓郁的血红色,能量光柱以他为中心,蔓延三米范围,冲破风雪阻隔,再次冲向天际……
这次,再没有了负面的状态。赤魂开启的一瞬间,楚牧只能感受到身体中,那爆棚的力量感。
“第一印……双手并直……十指指尖相对……单以天印相叠……双手天印……”楚牧按照记在心里的印法,缓慢、认真的做出第一印。
继而是不知名的第二印……
第三印、第四印……
……
最后一个印法,第十一印与起始第一印相同。
“双手并直……十指指尖相对……单以天印相叠……”到这最后关头,楚牧又有些抑制不住情绪,急速的心跳致使他呼吸粗重起来。
“双手天印”完成。
楚牧看着双手完成的最后一印,心弦绷紧至极限,“嘶——”的用力深吸一口气,无法控制,颤抖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黄泉问路……往哪走?”
低沉、颤抖、紧张的声音,被纷飞的大雪阻隔,在死寂、破败的徐家老宅中,置身于红色能量光柱中的楚牧,周边洁白雪地,被映成一片血色。
“黄泉问路……往哪走?”紧张、颤抖的音节从楚牧口中发出……
蓦地,楚牧盯着双手的瞳孔忽然一缩……
他依然维持着双手天印的手势,右手背处,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而后,眨眼之间,裂缝迅速遍布他整个双手。
血液渗出,蔓延。他整个双手,瞬间化作一滩血水,连骨头都未剩下,向雪地洒落……
只是在楚牧瞳孔收缩的一刹那,万分之一秒的时间,脑海中第一个念头都还来不及兴起,他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痛苦所占据。他看得到自身双手化作血水的样子,痛苦充斥头脑的之时,还有无比浓郁的恐惧感。
而这些痛苦与恐惧,只是个开始。楚牧在哪一刹那间,惊恐的想要呼喊,可他张开嘴,却感觉到喉咙处有冷风灌进,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咽喉处,似是有液体伴随着让他不可抑止的粉身碎骨感——那种被挫骨扬灰的疼痛感,充斥他的整个意识。
他张嘴,却没能呼喊出声,嘴里面,是骨肉正在消融的血水。
喉咙处灌进的冷风,是因为他的脖子正在化为血水。他看不到,他也无暇去想象,可他知道,就像他的双手一样,脖子会化作一滩血水,然后,或许是他整个人,他整个身体都会化作一滩血水。
当以这种方式去等待自己慢慢化作一滩血水时,除了恐惧,会忘掉所有一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挫骨扬灰的痛苦。
楚牧布满惊惧的双眼,眼角肌肉已经被奋力的撕裂。
恐惧、惊惧、恐惧、惊惧……
还有能清晰感知到的痛苦——这只是其次。
他的情绪只有这一种……
身体上,最后一丝触感,是在眼前陷入黑暗之时。
楚牧感觉到自己的眼球,从眼眶中掉落……
意识在无边的恐惧中沉浸。
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意识……
这时,似乎疼痛都已经麻木了。
恐惧……是他整个意识的唯一……
……
楚牧的身体,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只是一瞬间,突然化作一滩血水,“哗啦”一声,流散、蔓延在雪地之上。通天的能量光柱,出现片刻时间,此时化作一条发丝般的细线,突兀的消散在风雪中。
楚牧原来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尺余深的皎白积雪中,只有黑红色的血水蔓延。他已尸骨无存……
被恐惧包裹的意识中,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
不知过了多久……
……
“这是哪……”
这一刻,楚牧意识从虚无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思考,“等等!我的双手还在!”楚牧在感觉中晃了晃自己的双手,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摸到了我的脸!”
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楚牧似乎有了视觉,他看到了并不是黑暗的沉沉迷雾。
举目四望,眼前净是昏沉的迷雾。低头看去,就连脚下也是。楚牧疑惑的自语:“这是哪?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由于过于紧张,楚牧张口骂道:“******我刚才不是死了吗?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才不是在练习招数吗?我现在不会是晕倒正在做梦吧?”
楚牧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然后,两眼猛然睁大。
没有疼痛感!
“竟然没有疼痛感!”
“真是在做梦……”
……
抬头,面前不远处,有微弱的光芒透过沉沉迷雾,映射过来。楚牧快速的向那边奔去。
那是一扇没有门的门洞,门洞后面有刺眼的亮光,完全看不到对面情景。楚牧不假思索的走向门洞,迎着亮光……
说来奇怪,那刺眼的亮光像是一层薄薄的屏障一般,楚牧眯着眼穿过门洞,亮光突然消失。他眯着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楚牧此时站在一条荒芜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是无边的黑色土地,远方有沉沉的迷雾,入眼景象中,无一草一木。仿佛是一块儿被遗弃数万年的诅咒之地。
回头望去,刚刚穿过来的那个门洞竟是消失不见,身后只有一条直道蔓延不远,逐渐淹没在迷雾之中。这条路上,一个人影也无。
楚牧觉得一切都很虚幻,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前方走。他便像是游魂一般,漫无目的的顺着这条死寂的道路,向前走去。
这个地方很静,没有任何声音,楚牧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他埋头前行,走了好久、好久。
前方隐隐约约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景物——他走了这么久,见到的唯一景物——那是一颗歪脖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连一片枯叶都无,早已经枯死的老树。
再前行几步,掩埋在迷雾中的道路尽头,又有一座老旧的石桥隐约出现。桥的这头,就是那棵枯树。“哗哗”的汹涌水声传来,这是到这里唯一听到的声音。石桥下,有沟壑被迷雾掩盖,听水声,桥下河流应该异常湍急。
走得近了,那枯树,石桥便清晰起来。楚牧此时才发现,那枯树下面,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坐在那里,背靠着枯树树干。
楚牧一时又琢磨不透,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走到那个枯树不远处,树下坐着的老头面貌也能看得清晰,前面石桥也能看得清晰,桥下河水、河水两边有妖娆的不知名红花,也能看得清晰。桥对面,有一间破败的小木屋,木屋前有正在烧火做饭的老太婆。
石桥的这边、那边,木屋前做饭的老太婆、枯树下的老头子,中间的石桥,石桥下的湍急河流,河流两边生机盎然、血红妖娆的一丛丛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