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说完不复再言。
随即,两人沉默了下去。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子夜突然道:“我还是不信!”然而,毒女却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一点相信了。
子夜的本意是找个话题聊天让毒女不必太过孤闷,却不想竟然和她争论了起来。显然,毒女却不想再争论,反而只埋头飞速前行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迷雾渐渐散去。
就像迷雾来的诡异一样,去的当然也诡异,几个呼吸间,迷雾已经消散殆尽,天地间豁然开朗。只见,小岛距离二人不过数丈。
此时毒女体内的灵力只剩下一成不到,看到小岛猛然将子夜朝小岛上扔去。这一下子夜始料未及,却也不惊慌,半空中左脚尖在右脚一点,想借点步稳住身形。然之前而在迷雾中五感尽失,久了,身体的反应竟然变得迟缓。左脚尖下落的力度大了,身形如同在风中失去平衡的烂木块,在空中飘摇翻滚几圈后,着落到小岛上。
这一摔,几乎要把他身子摔散了一般。
“唔!”他呻吟着撑着站起来,双手捏了拳头又松开,走动几步,发现对自己的身体有些陌生,仿佛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一样。
刷!
毒女抱着紫月飘然而下,安然落在地上。看着子夜的狼狈样子,眼中说不出的幸灾乐祸。紫月也眯着眼,乐得不可开交。
子夜见她举止如常,身姿矫健飘逸,哪有不适的样子,当即明白她根本没收到迷雾哪怕半点的影响。
“你果然是在骗我!”
毒女的眼中多了一丝胜利的色彩,道:“可你相信了!”
“我没信!”子夜嘴硬道,可是他已经不想看着毒女的眼睛,他很少被骗,然而刚才就被她骗了。
毒女看着子夜的眼中又多了一丝笑意:“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就像一只耍赖的小狗,赖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愿起来。”
子夜忽然脸色一变,看着毒女背后惊出了声:“怎么会这样?”
毒女却像没看到子夜的脸色,她当然不会被子夜把话题糊弄过去,她问道:“你承不承认你被我骗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子夜看着毒女的身后,脸色有些复杂,像是很奇怪,又像是很泄气。
毒女看也不看背后一眼,道:“我认为这很重要!”
“那是因为你没往后看过,我相信,只要你往后面哪怕只看一眼,你就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
毒女道:“你当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在半空时就已经看清楚了,我们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力气根本是在原地打转。你是不是看到了石雕周围的黑色的污渍和污衣了?那的确是你流眼泪水留下的痕迹。”
子夜诧异的看着毒女问道:“即使这样你依旧觉得我有没有被你骗这件事更重要?”
“当然!”
子夜看着毒女良久无言,突然道:“我根本没信你,你没骗·····”
“哼哼!”子夜的话还没有说完,毒女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不等子夜说完便接道:“算你聪明”可是,她说着话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得意。
紫月在毒女的怀里趴着,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显得兴致出奇的高。
子夜道:“是不是再试多少次都一样,我们都离不开这里?”
“那股迷雾不只是迷惑灵者的五感,而是改变灵者的五感,我哪怕感觉自己在前行,其实我已经转过头往回赶路了。”
子夜道:“那这样说来你受到了迷雾的影响?”
“只是方向感受得了影响,其他的并无影响。”说到这里毒女忍不住得意道:“可是,你被我耍得团团转,这也不得不谢谢那股迷雾。”
“厉害!”子夜无话可说,再争论下去,才真的是被耍得团团转。
毒女见他不反驳,便道:“如果没有你流下的眼泪黑色的痕迹,我们已经离开小岛了。所以,这样说来算是你的错。”
毒女说得一点也不隐晦,子夜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没有那滩黑色的痕迹和污秽的白衣,或许他们会认为只是每个小岛完全一样,他们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小岛。如此,便自以为得到离开的方向,待毒女灵力恢复后又向后面的小岛飞掠而去,照此如此下去,二人便一直在这个小岛和另一个小岛中间来来回回原地打转。而且,二人不会有一点怀疑。所以,毒女这样说,只是在感慨命运弄人,也在表示他做了一件好事。
子夜突然想起什么,朝匆匆周围扫视了一圈,忙认准一个方向跑到小岛边缘,凝眸向远方眺望去。这一看,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毒女跟在他身后见他这样子便不禁问道:“怎么了?”
子夜拧眉道:“此去十里左右应该是我们来的那道大门的,怎么现在那个方向却是变成了一个小岛?”
毒女道:“你知不知道这片空间有多大?你又知不知道这片空间有多少小岛?我猜大门可能是移动的,并不固定出现在哪一座小岛前,可能是任意一座小岛前。而,做到这一点只能是借由‘局’的力量。”
子夜闻言不禁问道:“‘局’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毒女道:“局借由天、地、人之势,算计天机、地利、人和,演练魔灵变幻,以念海雕刻纹路,以为‘势’,以势为镇,引发方圆变幻。局以天、地、人之力,魔灵之幻,念海之惑,真个化不能为能。比如这个‘局’,如果我们不进来,就不会触发,便沉睡着,也不能称之为局。这便是人和的作用。”
闻言,子夜想起什么又问她道:“你是‘局师’?”
毒女道:“不错!”
子夜闻言释然道:“难怪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原来已经胜券在握了,咱们该怎么做,你说就是。”
毒女迟疑道:“的确,就现在看起来,我确也是胜券在握。”
“你有疑虑?”子夜随口问道。毒女迟疑得没有一点掩饰,子夜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然而看则看出来了,他却没放在心上。
毒女道:“那道大门却夺天地造化,繁复无常,居然还有死泉的存在,这简直不敢想象要什么境界的前辈大能才做得到。然而这个迷雾的‘局’是‘局师’的基础篇,没有杀机不说,更循循善诱,破解之法不说一目了然那么简单却并非深奥无解,所以我怀疑这是某一位大能前辈为了试炼后辈或者传人建立的场所。”
“这不是正好吗?”
毒女道:“但是,如果我猜测错了的话,就说明简单的基础篇的‘局’只是为了引诱我走上错误的思路,届时万一触发更复杂深奥的杀‘局’,我们遇到这样的高级‘局’便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子夜看着毒女侃侃而谈,心中不禁暗赞一句了不得。她一边和他斗嘴,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同时,还能保持清醒的逻辑,想通一些她能知道的真相,而且事无巨细好坏都考虑了进去。这个女人抛开她的实力不言,凭这细如丝,缠如水的心思也令人恐怖。
子夜道:“这难办了。”
这下轮到毒女诧异了,她道:“难办?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即便踩到地狱也无非一死,有什么难办的?”
她的意思是,没想到子夜竟然在死面前踌躇。
然而,马上她就明白过来,子夜之所以踌躇犹豫,不过是为了紫月。他看着它的眼神确实像极了一个父亲看着子女的眼神,他自然舍不得放弃任何让紫月活下去的生机,舍不得让它跟着冒险。
紫月果然挣脱毒女的怀抱,跑到子夜的怀里,握紧两只小拳头使劲的挥舞了两下,小脸上一脸骄傲,唧唧的叫嚣着。
子夜明白它的意思,他对她道:“其实想起来我们想太多了,越想越无益,反而聪明被聪明误,不如就按最简单的来······”
他还在说话,毒女却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做事本来不受束缚,能让她稍许受制于人的只有她的老师,但是她的师父如何了得,怎会被人制住。原则上说,她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她走到石雕边,喃喃道:“‘局’总要有因果,才能触发,既然迷雾这个‘局’是在两个小岛中间被触发,那么,雕纹一定在两个小岛上都存在着。任意抹除一个小岛上的纹路,这个‘局’就算破了。”
说完,双手交叉,上升到额头,手指交错捻了个简单的手诀。突然,一声清叱,她浑身气质一变。她突然看起来很神圣,像遗落在下界的神女,发丝无风自动,仙裙衣袂如飞,窈窕的身段展露无遗。
子夜看得出神,只见她额头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紫芒,一朵紫芒莹莹的花慢慢从额头衍生出来。紫色花精致细腻,栩栩如生,长约莫十寸,紫色光芒不耀,却透着生命的气息,真美不胜收。上升数尺后,停留半空中。
子夜倍感奇异,再细下一看,只见花朵中郝然端坐着一个小人,正是缩小了的毒女,形容不变,连寒衣和神态也不曾有变。那小人儿端坐扫视着周围,正好子夜看她的同时,她也向子夜看来。瞬间,二人对视在一起,登时,子夜只觉坠入了深邃的深渊中,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不断的下坠。
下坠时,身上好似正在火中炙烤一样,浑身灼烧般裂痛,仿佛身体要裂开一般。突然,身体像在浓缩,渐渐变小,血肉之躯沐浴了这一身血。
血红,似火!
毒女站在石雕旁,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然而,紫色花里的小人却惊呆了,她愣愣的看着那边的子夜,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时。
只见子夜眼神呆滞,浑身气质一变,清明,正气,阳罡,仿佛他此刻就是天地间的唯一乾坤正义。额头突然泛起七色彩芒,一簇七色火焰从额头衍生出来,上升到额头上数尺处远,那火焰高一尺,一层一层从外向里分是赤、橙、黄、绿、蓝、靛、紫,正中央端坐着一个神态奇异的小人儿。
看那小人儿的容貌神态,正是一袭里衣的子夜。里衣沾了些污渍,和毒女比起来,真是一个谪仙人,一个乞丐。
毒女所在的紫色花突然发出一阵律动,紫色花突然脱出一块花瓣,花瓣只一闪便抵达子夜所在的七色火焰前。花瓣落在火焰的表面,一触即散,然而,子夜脑海中突然出了一段讯息!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火焰中的子夜才从痛苦中醒来,浑身否极泰来,说不出的舒爽,然而,他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便被眼前的事物惊吓到。只见自己缩小了无数倍,竟然身处团团火焰中,他随眼一望,即便是地上的一粒细尘也清晰可见。除了紫色花和里面的毒女,周围变成一片死灰色的世界,而毒女更对他怒目而视。
子夜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有心和毒女交谈,却发现说不出声,只能暗自干焦急。
“你冥想着想要和我说的内容,那些内容自然就可以传达过来。”对面的紫芒又发出一阵律动,旋即,这段讯息出现在他脑海中。
子夜本来聪明,一点即透,旋即在心中冥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会和你一样成了这个样子?”
七色火焰霹雳一炸,一丁火苗一闪间便没入紫色花中,亦是一触即散,而子夜所想的话立马出现在毒女的脑海中。
毒女突然把怒容收了起来,平常了心态同他对话。
“你别管这是怎么回事,回去后你自去问萱师,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我刚才扫视了周围一遭,却没有发现任何纹路,看来我小看了这里,或许纹路又进行过特殊的处理,平常根本看不到。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你试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发光的纹路存在!”
“好!”
子夜和毒女没放多大希望,毒女比子夜不知道手段高明多少,她都看不到的东西,凭子夜怎么能看到。
子夜抱着一试的心态向周围扫视了一周,却没有任何发现。他不死心,再扫视了一周,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便打算放弃了!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段讯息:“你再试一试,事不过三,然而有时候过三却可能出现了不起的变化。”
第三次,子夜仔细的扫视了一周,还是没有发现,打算放弃时,突然在那滩黑色的痕迹下看到有微弱的金光。登时,子夜精神一震,更仔细朝那滩的看去。
“有了,我看到了金色的光芒,虽然被黑色的痕迹遮了一些,但确实很像是你说的什么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