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1,10,15
马车匆匆驶过。车轮压过昨夜雨后的水渍,溅起了水花。
他坐在马车里,焦急地从车窗往外看。清晨巴黎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无套裤汉走过。那些昨夜在沙龙、舞会上纸醉金迷的“新公民”还没有醒来,酒精和激情的余韵也还没有褪去。它们就像焰火,绚丽的色彩只能存在一瞬间,而呛人的硝烟却要在空气中长久地被保存。
可惜的是,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位时年三十二岁的青年人作为俄罗斯大使馆的金融顾问,不过是在巴黎的外国官员中最为卑微的一个罢了。他被一次又一次地向这些社会名流介绍,但他们转眼间就又会忘记他的名字。下次他们看到他时,又会眯起眼睛,用探寻地目光看着他。这时他又得再说一遍他常用的那句话:
“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俄国大使馆金融顾问。我出生在里斯本,您去过里斯本吗?”
有的人会点头,有的人会摇头,无论怎样他们都会谈几句里斯本。但实际上关于里斯本的事他也是道听途说,因为他很早以前就离开了里斯本了。但里斯本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之后他们又会开始谈几句巴黎最近的小道消息,大多是些毫无根据的绯闻:某某大臣又收受了某某的贿赂;某某公爵夫人单独参加了某某大臣的舞会后“彻夜未归”等等司空见惯的毫无价值的情报,让他觉得还不如讨论里斯本晨间和傍晚的美景。
有的时候他会去接触一些“大人物”,比如去年刚刚从彼得堡回来的维琴察公爵科兰古。但他的警觉与忠诚超乎卡尔的想像,他对于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都闭口不谈。当谈到这些时,他只会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对卡尔说:“对不起,先生,您问得太多了。”
“是,没错,”卡尔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那么我们聊聊里斯本吧,您去过里斯本吗?”
里斯本真是个好地方。
直到他遇到了这个人。
那是一次沙龙,他站在房间的角落,宾客之多让他难有下足之地。巴黎的著名人物斯塔尔夫人正斜倚在当中的沙发上念她的新作。卡尔已经站得腿酸脚麻,但周围人都安静地听着,所以他也没办法说话。直到从那边传来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接着是平稳而圆润的男性声音:“我亲爱的,您念的是哪位平庸诗人的诗作?”
“呵,希望你的大脑袋能装得下它。”斯塔尔夫人冷笑一声说。
卡尔这才注意到这位大人物——他大概是刚刚来的——曾任外交大臣的贝内文托亲王塔列朗正带着笑容向斯塔尔夫人走去,到她身边俯身轻吻了她的手背。而斯塔尔夫人最厌恶的人,亲王的另一位“忠实的朋友与伴侣”德?弗拉奥夫人正带着骄傲的神情站在他身后。
斯塔尔夫人显然是决定要给这位亲王出一个难题。她用挑衅的语气说:
“我亲爱的亲王殿下,如果我与德?弗拉奥夫人同在一条即将覆没的船上,您将先救哪一个?”
“但夫人,您游泳可游得像天使一样好啊!”塔列朗说道。
卡尔就此认识了前外交大臣。他明智地决定先从德?弗拉奥夫人入手,而德?弗拉奥夫人也聪慧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就把他介绍给了亲王殿下。
但起初这位“金融顾问”并未给塔列朗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相反,认识塔列朗却让卡尔十分兴奋。当晚他就给一位“遥远的朋友”写了一封信。
“……亲王殿下是一位十分有趣的人,相信我能在他这里学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现在,朋友,我需要您的帮助,各个方面的帮助……”
这就像一位对今天的经历满怀兴奋的人写的给普通友人的信,即使真的有哪位“邮差”拆开看了,也会为这封信放行的。但这封信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在它的签名,那是一个简单的俄语单词:“танцор”。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含义,直到它真的被送到叶卡捷琳娜宫的那位不太普通的朋友的办公桌上时它的意义才有人知道。
事实上,“танцор”意为“舞者”,是卡尔与皇帝的暗号;这封信则是写给皇帝亚历山大的密报;而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不仅仅是“金融顾问”,也是亚历山大在巴黎的密探。
皇帝的复信被外交部的一位名为尼古拉?帕夫洛维奇?罗切耶夫的官员誊抄并焚毁原件后,以他的名义发往巴黎:
“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如果需要,我将尽一切可能帮助您。”
信的最后这样说。与信一起被送来的是总共价值10万法郎的支票。这全部是用来将塔列朗变成“真正的朋友”所必需的资金。
而亲王虽依然看上去依然衣着光鲜,但他实际上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危机。他在布鲁塞尔的投资失败,让他损失了150万法郎。为了在十一月之前填补这个损失,他曾厚颜无耻地写信向俄国皇帝要求资助,可惜的是,当时亚历山大拒绝了他。
这对卡尔是个机会。他虽然拿不出150万法郎的巨款,但塔列朗是不可能拒绝10万法郎的。他就可以凭借这10万法郎为亚历山大和他自己敲开塔列朗公馆的大门。
而此时此刻,他就在前往塔列朗公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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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刚缓缓停下,还没有人向他介绍哪里是塔列朗公馆,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里是巴黎的繁华之地,但塔列朗公馆在其中还是鹤立鸡群。主建筑群之前是广阔的前庭,在此深秋时节,泛黄的草地与点缀其中的梧桐树叶十分协调。在庭院正中,一条大道通向建筑群。建筑群并不十分高大,但仍然用它的廊柱和闪亮的镜厅给人庄严巍峨之感。
卡尔将他的名贴投入,不久就有一位衣着光鲜华丽,假发上铺满香粉的先生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如果不是卡尔见过塔列朗,而且知道他不可能离开他的拐杖的话,卡尔大概会将这位先生误认为塔列朗本人。
那人开口问:“您是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先生吧?贝内文托亲王殿下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卡尔答道:“是,请问尊敬的先生,您的尊姓大名是……?”
“我?”那人有些惊讶,“我不过是亲王殿下的一位仆从而已。您可以叫我古迪阿德。”
“那么尊敬的古迪阿德先生,就请您带路了。”
他随着古迪阿德走进了公馆偌大的庭院。沿着道路走向回廊,穿过回廊是半圆形的过厅。如果在远处眺望这座建筑只能感受到它的外形的话,那么只有走进它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它的富丽。洛可可在这里被以最繁复的方式应用在这座建筑上。仅仅是过厅就很难找得到一寸地方没有被精心地装饰。卡尔想留下来仔细地参观,可古迪阿德先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迅速地带他穿过了过厅,走过等候室,走进了客厅。
这时古迪阿德让卡尔在此稍待,而他则走进了其中一道门。
卡尔终于有时间环顾四周。客厅的华丽也一如既往,不,应当说更甚于刚才的过厅。仅仅起到装饰作用的半高的圆柱矗立在四周,在悬挂在墙上的巨大的镜子的映照下给人高耸巍峨的错觉。但更惹人注目的是悬挂在墙上的四幅油画,那是之前及近代名噪一时的画家们的杰作:阿巴特的《被劫持的普罗塞比娜》、弗朗索瓦?爱德华?皮科的《爱神与普赛克》、多美尼基诺的《阿波罗追逐达芙妮》和柯勒乔的《维纳斯与丘比特》。如果它们都是真迹,那么它们之中的任何一幅都将价值连城。卡尔离开座位,想去仔细看一看那几幅画。可他刚站到其中一幅前,就听到了一声咳嗽。
“涅谢尔罗迭先生,”古迪阿德叉手站在一道门前,“亲王殿下有请。”
“是,谢谢您。”
古迪阿德替他推开了一扇门,他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这时他才终于看见了那个人,他穿着蓝色外褂坐在他的办公桌之后,他身后的镜子上映照着他的背影。在镜子两侧各有一尊体态丰腴的爱神雕像。这间办公室的天花板很低,在侧面开着一扇小窗,从方向上看像是开向后花园。
“请坐,”贝内文托亲王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向他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亲爱的夏尔,原谅我不能站起来,因为这实在是太费力了。”
“没关系,您不必,不必站起来。”卡尔赶忙向他摆了摆手,自己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那么,亲爱的夏尔,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塔列朗问。
他的直奔主题让卡尔有些惊讶,但他马上省略了那些早就准备好了的客套话。
“您应当记得,我上次跟您所说的那位朋友。”卡尔压低声音说,“我收到了他的回信。”
“哈哈……”听到这里塔列朗突然发笑,让卡尔有些惊慌。“您大可不必这样小心,没关系,没人会出卖我们。”他向前倾了倾身体,“亚历山大陛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不不,他只是想跟您这样正直的人交个朋友,如果您能为两国人民的友好做出您的贡献,他将永远铭记您的帮助。”
“当然,当然,请您转告亚历山大陛下,这些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也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亚历山大陛下见面,与这么一位尊贵的人见面将是我的无上荣耀。只是……”塔列朗略一沉吟。
卡尔明明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只是什么?”
“只是……呵”塔列朗满脸笑容地说,“只是我已经被我们的拿破仑陛下从外交大臣的位置上撤下了,您知道的,现在是维琴察公爵科兰古接替了我,我已经失去了权力了。在巴黎这样一个名利场,没有权力就像失去了一条胳膊,实在是很难办成事……”
“您说的没错,亚历山大陛下已经知道了您的苦衷,所以派我来助您一臂之力。”
卡尔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它从千里之外的彼得堡寄到巴黎,昨天才刚刚到了卡尔手里,而今天卡尔就将它交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上。
塔列朗看了一眼,又露出他那特有的笑容来:“这一点未免也太……”
“总数是200万,我已经得到了亚历山大陛下的许诺。”
塔列朗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可他还是带着有些狐疑的表情问:“何以为凭呢?”
“亚历山大陛下言出必行,您不必怀疑,他以罗曼诺夫的皇室名声向您担保。”
“哈……哈哈”塔列朗干笑了两声,“您不必这么言重,我怎么会不相信亚历山大陛下这样一位高尚的君主呢?就这样说定了。那么可否告诉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呢?是什么值得200万法郎这样的天价呢?总不会是拿破仑陛下今天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吧。”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们想知道的事是……”卡尔凑近塔列朗的耳朵,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塔列朗想了想,“很有难度,但是又不至于做不到。”塔列朗说,“如果我能打听到,我会马上通知您的。”
“那就太感谢您了,如果您成功了,您为两国和平所做的贡献远远不止200万法郎。”
“您不必吹捧我了,我只是需要这200万而已。”塔列朗身体矫健地站了起来,尽管有些摇晃,“古迪阿德,送卡尔先生回家。”
“是。”门外的古迪阿德走了进来。
“那,亲王殿下,我们等待着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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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2,4,10
“您是……”弗拉奥夫人茫然地看着卡尔,“我们之前见过面么?”
“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夫人,”卡尔照例答道,“俄罗斯大使馆金融顾问。”
弗拉奥夫人露出恍然大悟似的表情:“那么涅谢尔罗迭先生,希望您享受这个夜晚,请进。”
卡尔吻了吻她的手,才踱步走进了她的沙龙。
卡尔自从上次见到塔列朗之后,就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时不时出门去,教仆人给塔列朗送去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外,他就很少与别人联系。当然比信更热情洋溢的是随信送去的或十万或二十万法郎的支票。
而亲王殿下很少回信,即使回信也只是客套几句:或是问候远在俄国的皇帝亚历山大,或是问候卡尔本人。可关于最重要的事却一点也没有透露,连一点暗示都没有。这让卡尔心中也没有底,如果塔列朗翻脸不认人,之前向亚历山大陛下支取的几十万法郎就打了水漂。而根据亲王殿下的名声来看,他是很可能会干这种事的。
但即使亲王殿下不说那个具体的日子,卡尔也能感到这个日子就快要到来了。进入1812年以来,卡尔就感到巴黎的气氛开始变化了。这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很多次前一天还在沙龙上谈笑风生的军官几天后就不见了。卡尔问他去哪了,人们只说是东方。
那时候卡尔就想,东方是哪里?莱茵联邦,普鲁士,奥地利,波兰还是立陶宛?
大使馆也不断有消息传来。奥地利大使和普鲁士大使这段时间频繁地被召见,没人知道他们与外交大臣科兰古在讨论什么。拿破仑陛下对俄国在“大陆封锁”上的阳奉阴违的不满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除了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的英国,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第二号目标。
法国人显而易见地在准备什么,至于何时付诸实践,卡尔还在等亲王殿下的消息。等待总是让人心中恐惧,因为你不知道是明天还是十年后它就会发生。
直到今天他才收到了贝内文托亲王的一封有实际内容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今晚请到弗拉奥夫人的沙龙来。”
由于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卡尔只得马上开始准备,然后跳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到弗拉奥夫人的住所,所幸还没有迟到。
他找了一个角落中的椅子坐了下来,心情忐忑地等待亲王的到来。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听见地板传来“咚、咚”的声音。他马上站了起来,等着这个人出现。几秒钟后,塔列朗就挽着弗拉奥夫人的胳膊,出现在厅堂里了。
之后他挨个的与在场的人寒暄,光是这个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到卡尔面前时,他说:
“亲爱的夏尔,四月已经这么热了,六月想必会更热的吧?”
卡尔张口结舌,他完全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
“呃……是……您说的没错。”
塔列朗见他完全没明白,也没有再与他说什么,便又跟下一位客人说话了。
但这个结果卡尔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他总不能用200万法郎买了一句谜语。所以他一直在等着,等着塔列朗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再凑上去问个清楚。
终于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现在塔列朗身边没有什么人,因为大多数人都去给弗拉奥夫人地朗诵捧场去了。于是他走到塔列朗身旁,他正坐在椅子上呷着一杯酒。卡尔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亲王殿下,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啊,夏尔,您知不知道当年罗马人都是什么时候祭祀玛尔斯的?”
“什么?”
“六月,我的夏尔,希望你不要这么迟钝。”
“不,我还是不太……”
“好吧。”
塔列朗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抓住卡尔的手腕,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向弗拉奥夫人走去。
这时弗拉奥夫人已经念完她那个诗作了,人们纷纷鼓掌,尽管她的诗一向很晦涩难懂。塔列朗站在人群外,跟着人们拍了拍巴掌,然后向弗拉奥夫人招了招手,招呼她过来。
弗拉奥夫人明显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走了过来。
“亲王殿下,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么?”她带着讽刺的笑容问。
“唔,夫人,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塔列朗清了清嗓子,“能否借您的闺房一用?”
弗拉奥夫人露出厌恶的表情:“什么?现在?你真让我恶心,跟谁?”她环顾四周,看着每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安娜。”塔列朗说,随即深情地望着她。
弗拉奥夫人错愕了几秒,随即声音温柔了许多:“不要,夏尔,至少等客人都走了……”她脸红着说。
“对对对,没错,就是夏尔……”他把卡尔拉到面前,“我想你们见过面了。”
“您……您好,夫人。”卡尔小声说。
令人尴尬的几秒沉默。
“你真让我恶心,塔列朗。楼上的第二个房间。”
她摆了摆手,像在轰走两只苍蝇。
之后的事你们应当可以想到了,全部的宾客惊愕地看着贝内文托亲王殿下敲着他的手杖,拉着一个青年男子走进了弗拉奥夫人的闺房。你都难以想像明天巴黎的舆论场会说什么。
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卡尔跟着塔列朗走进了房间之后,随即锁上了门。终于他能够光明正大地问出那个几乎会震动整个欧洲的问题,亚历山大和整个俄罗斯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个答案。
“亲王殿下,求您告诉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法国会向俄罗斯宣战?”
但塔列朗仍然不紧不慢,他在沙发上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它,看着卡尔,缓缓地说道:
“我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玛尔斯将在六月出征,带着他的全部仆人,全部。”
“六月。”卡尔的脑袋轰轰作响,“只有……两个月了吗?”
“是,陆军大臣费尔特公爵克拉克在赌牌时说走了嘴,我贿赂了牌桌上的每一个人,他至今还以为那天只是他的运气好。”塔列朗点了点头,“怎么样,这个值200万法郎么?”
“是,是,亲王殿下,我相信亚历山大陛下不会忘记您的帮助。我得走了,马上就走。”卡尔站起来,来回踱步,“战争马上就要来了。”
“等等,”塔列朗一把拉住他,“你如果走漏了风声,你、我,都不可能有好下场。这个消息只能让亚历山大陛下知道,懂吗?”
“是,我知道。”
塔列朗这才松开了手,卡尔冲出了房间,叫了辆马车,火速赶回了俄国大使馆。
第二天早晨,一封加急信件被寄往圣彼得堡。信上说:
“亲爱的尼古拉:母亲六月就要来了,带着所有的姐妹,请兄长做好准备。”
“舞者”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