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苡猛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她。
阮梦影被她嘲讽的目光瞧得恼羞成怒,正要发火,陆苡勾了勾嘴角,怜悯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童话看多了的人是你吧。隔天就忘记了你的长相,要用玻璃鞋试探才能确定是你的男人,你觉得王子真的爱灰姑娘?”
说完,径直进了卧室,关上门。
热水从头顶淋下,冲刷着她心底的烦躁,想到突然回国的父亲,还有孟洛,以及贺汌骁……
昨晚虽然喝醉,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如果没有孟洛的出现,如果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等到清醒之后,她该怎样面对自己,面对贺汌骁,还有左子遇……
而他,也没脸面对孟洛,或者死去的阮暖吧……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人是特别的存在……
哪一个是心上人,哪一个是特别的存在?
陆苡打开浴室出去,却看到一道倩丽的身影站在窗前。
“陆小姐,你跟阿骁结婚两年,我们竟还是第一次见面。”孟洛笑着走过来,递上手中的礼物,“小小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孟洛没有半分令人讨厌的姿态,说话也轻轻柔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苡就是觉得有些不高兴,比起自己,她反倒更像贺汌骁的妻子。
“谢谢你的礼物,欢迎你经常来做客。”陆游有些不甘示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
孟洛一怔,没有在意。
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刚得知阿骁结婚了,你们俩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平时拍戏很忙,回北城时间不多,谢谢这两年有你照顾他。”
“应该的!”
孟洛微笑着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陆苡将她送到门口,“再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优雅迷人的味道,想着她跟贺汌骁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真是十分登对的一对。
当年跟贺汌骁结婚,她向陆夜描述了他的样子,陆夜说,姐,我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也许是因为配不上,所以即使在他身边,也不敢喜欢和奢求被喜欢,人贵在有自知自明……
如果当年早一点知道‘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自己也不会喜欢左子遇,不会在那段错误的爱情里越陷越深……
贺汌骁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回应,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很暗,接着走廊里透进去的灯光,看见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团,他没有开灯,走过去,坐在床头。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两腿一蹬就踢掉了被子。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俯身去吻她,刚凑近,就听见她的嘟哝,“你胡说,我才不喜欢贺汌骁,我喜欢的人永远是子遇……好,我离婚……”
陆苡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从被子里伸手去摸,摸到男人精壮温热的手臂,吓得一下子清醒。
睁开眼,正对上贺汌骁的目光平平,他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看。
陆苡别过头,去接电话,谁知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把手机给我!”
陆苡吓了一跳,紧紧抱住手机,摇头,“不!”
“把你的手机给我!”这一次,他的语气十分不善。
她不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捏得她手腕十分用力,手骨像是被捏碎了一般,她不得不松手,气得快哭了,“神经病!”
他冷笑一声,从她手里将手机硬夺了过去。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贺汌骁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存名字?真不巧,我知道这是左子遇的号码……”
陆苡一惊,向屏幕看去,果然是左子遇,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没有换掉。
“把手机给我!”她扑过去抢。
曹嘉刚说了左子遇跟她父亲走在一起,随后他便打来电话……
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一手按住她的肩,淡淡地问,“陆苡,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婚?”
陆苡抿着嘴,沉默地迎视着他慑人的目光,半晌,坚定地点头,“是!”
手机还在一直响,一直响,他干脆抠掉了电板,平静的面孔下是暗涌的波涛。
“因为左子遇?”
陆苡垂下眼帘,指甲不由自主地掐着掌心,“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和左子遇无关。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那么,利用完了,就放过我吧――”
“我说过,我喜欢你!”他冷冷地打断她,“和你结婚,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为利用你!”
陆苡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可我不喜欢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相信。
“那你喜欢谁?左子遇?”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可言喻的冷诮,“你觉得左家会接受你?一个离了婚,还是从贺家走出去的女人?”
“贺汌骁!”陆苡恼羞成怒,被他揭了伤疤,昔日的痛苦历历在目。她口不择言地怒吼,“你以为你是谁!左家人接不接受我,那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贺汌骁一下子笑了。
“轮不到我管?”他站了起来,俯身凑近她,一大片阴影渐渐将她笼罩,陆苡觉得透不过气来,紧紧拽住被角往后退,直到背抵在了床头,他的脸却还在一点点靠近。
“只有左子遇才能管你的事情,对吗?你说说,你到底是谁的老婆?”
“走开!”她用力推他,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下子将她抓了过去,按在床上胡乱的亲吻。
“你干什么?”她一边挣扎一边叫,“你发什么神经!你放开我!”
“贺汌骁,你这个混蛋!滚开!”陆苡气得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反而更加刺激了他。
“我就是混蛋怎么了?”他冷笑着,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头顶,眼睛发红。“你不就是喜欢混蛋?对你越是不好的人,你就越是喜欢!”
“贺汌骁,你放开我!”她恨极,却始终敌不过他的力气,一咬牙,狠心用扑腾的双腿朝着他身下踹去!
贺汌骁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躲过,陆苡趁机滚下床,爬起来便朝卧室外跑去。
“把你手机借给我用用!”一下楼就撞见左延,陆苡一把抓住他。
左延吓了一跳,“嫂子,你这是……”
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衣衫凌乱,嘴唇红肿……
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
禁欲许久的老男人一旦爆发真是可怕。
“谢谢!”不等他反应过来,陆苡已经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机,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便很快被接通,左子遇冷冷的声音,“黄娇娇病危,南城中心医院。来不来随便你。”
陆苡猛地一震,握着电话的十指收紧。
黄娇娇是她和左子遇共同资助的山区学生,当年在报纸上看到报道,两人便节省了一个学期的零用钱,不远千里亲自送去南城山区。
之后,虽然两人分手,但对黄娇娇的资助一直没有停过,她跟左子遇每年都往账号里打钱。半年前手机被偷,她换了号码,也丢失了通讯录里所有的号码,幸好村长联系到了左子遇,否则黄娇娇家人根本无力支付昂贵的医药费。
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望着躺在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小女孩,陆苡红着眼睛,有些害怕地问,“为什么突然查出患了血癌?能治好吗?”
左子遇转头看了她一眼,本想冷嘲热讽,但目光落在她疲惫痛楚的面孔上,那些冷冰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情不自禁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握住她肩膀,“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娇娇恐怕……”
“花再多钱都没有关系!”陆苡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害怕听到‘死亡’两个字。
两年前,自己的母亲也是在这样冰冷的医院去世……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医生护士鱼贯而出,陆苡连忙拉住,“医生,黄娇娇没事吧?”
医生一边摇头一边摘掉口罩,看惯了生死的脸上表情麻木,“昨天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你们好好陪病人度过最后的一个月吧!”
“医生,花再多钱都没有关系,你再好好给她看看!”
左子遇一把抱住她,“苡苡,你冷静一点!”
陆苡哭喊着挣扎,想要扑过去看一眼被推向普通病房的晕迷的小女孩。可是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支付得起医药费有什么用?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生命……
两年前,留不住母亲,如今,同样留不住黄娇娇。
黄娇娇的家人不愿意女儿最后的一个月在医院度过,坚持带她回家乡。陆苡和左子遇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临时买了一些行李便跟随而去。
北城还是秋天,南城的山区已经入冬。
村子和外界之间没有通公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勉强够摩托车通过,到了县城,大家便换乘摩托车。
“抱紧。”左子遇一脚跨上去。
陆苡有些不自在,只是牵住了他的衣服下摆,谁知道一路颠簸,她差点飞出去,不得不搂紧了他的腰。
风在耳旁刮过,即使戴了头盔,将手伸进他口袋里,依然冷得直哆嗦。可是心却是温暖的,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那会儿,他骑着单车载着她,穿梭在校园里。
队伍抵达茉莉村的时候是第二天黄昏,陆苡一下摩托便回房间睡觉,左子遇放好了行李才觉得有些饿,出去找点吃的,路过堂屋,看见王娇娇的母亲坐在门槛上纳鞋底。
“她睡了?”满脸沟壑的中年妇女冲他笑了笑。
“恩,刚睡下,我去准备一些食物,她醒了会觉得饿。”左子遇扬了扬手中的几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