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辽城厚重的包铁城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缓缓打开。
辽城虽然荒僻,人口不足千户,只是下县,但以往这个时辰,多少有些农户和滞留的客商等着出入,可是近来由于僵尸到处害人的缘故,这城门口出入的人流几近断绝,累得城门官儿胡子上的油光都暗淡了许多。城门口的人踩车碾的黄土大道竟然爬上了杂草。
就在这长起杂草的大道上,一行数十人喧腾地走过。
这些人正是要去除僵尸的壮勇。
李长安就站在队尾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打量着队伍发觉了一些有趣的地方,昨日被那云峥一席话煽动要报名的何止百人,今天出发的却只有数十个而已。想必是有一些人回到家中,一腔热血散去后就后悔了吧!至少,在人群里李长安没看见那位韩老五,反倒是那位裴三公子,李长安本以为这种纨绔子弟也就是嘴上跑马,并没有对付僵尸的胆量,谁知人家傲气得很,说一不二,也不带那帮胆小的狗腿子,一人一剑一马孤零零地就跟来了!
跟让李长安意外的是身边这个一脸职业笑容的家伙。
“小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没错,就是辽城唯一一家客栈里唯一一个小二。
这小二哥嘿嘿一笑,回答得倒是实诚:
“还不是财帛动人心,云家大郎可是许了十倍的赏金,这么多钱,事成之后,大可以买上几块好地,省得一天到晚受掌柜的闲气。”
“你不怕僵尸?”李长安乐了,这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怕,当然怕,不过有云家大郎和大师你在,想必是没有大碍的。实不相瞒,我把看您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大师肯定不是凡人!”
看着小二哥满是狡黠讨好的笑容,李长安心底却满是怪异。
呵,你因我而信心满满,我却反倒是心里没底,人心还真是古怪!
……………………
出了城门沿着大道一路向东,道路两旁阡陌纵横良田无数,可惜劳作的农人却没见着多少,路过的村子看着也分外冷清。而又走了几个时辰,渐觉人烟稠密,抬起头就发现一个用高大原木围成的寨子。
这寨子的围墙用泥石打底,上面用一抱粗的原木垒成,离地约么有三四米的高度,那僵尸靠两腿蹦怕是轻易蹦不上去的。
眼见着前面的带路的人就要入寨,李长安赶紧问身边的小二哥:“云庄就在这寨子中?”
“大师说笑了。”小二哥答道,“这寨子就是云庄啊!”
“什么?”李长安讶然,在他想来,所谓云庄也就是个大点儿的府邸,至多多几个院子多几个花园,没想到直接是一个山寨。作为一个从普通家庭长成的底层人士,他对“有钱人”这个概念还是缺乏直观的了解。
“这云家家产得有多大啊?”李长安好奇心立马就上来了。
“这云家的家产有多大只有他自家人才知道,不过……”小二哥摇了摇手指,一脸的得意。要说,行走江湖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地方无非就是客栈和妓院,而作为辽城唯一一家客栈的唯一一个小二,他对这辽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可是再了解不过。
“……大师还记不记得先前路过的那座建有亭子的小山。”
那座小山李长安倒是有些印象,他记得那山脚下有一大片平坦的田地,田地上庄稼长势喜人。
“难道那片地都是云家的?”
“不,从那座小山到这个寨子,一路上所有的地都是云家的!”
李长安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样说来这一路上的百姓岂不都是依仗着云家过活,再联想到这个时代政府对乡里的掌控力度,这样一来在辽城这一亩三分地,县令说的话恐怕还不如云大管用,这云家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嘛!李长安脑子里此刻只有两个字——豪强!
“这云家也太厉害了吧!”李长安终于忍不住感慨一声。
“可不是。”小儿随口接着道,“城中早有传言,说这辽城辖下一半是姓李的,另一半就是姓云的!”
“那岂不是云半城?”
“对,大师起得好诨号。”小二哥伸出大拇指,“就该叫‘云半城’。”
…………………………
一行人抵达云庄已是正午,云家也备下了酒食款待宾客。
宴席并没有像李长安想象中那般,精致的小菜配着讨喜的名字一碟一碟的端上桌来,而是几张长桌往院子里一摆,吃食就往上面堆。
再看那些吃食,清淡的点心、果脯只是少数,更多的却是油汪汪的肉和白花花的饼子,当然还少不了大坛大坛的好酒。走了几个时辰的宾客们早就腹中空空,一个个当即就手足并用大吃大嚼起来,一时间酒水四溅,骨头乱滚,这哪像是豪门宴客,分明是山贼聚义!
而李长安当下也不客气,不多时,就已经是酒足肉饱。
此时,一个庄客走来他耳边,轻声说道:“郎君请大师到书房议事。”
李长安点头答应,抬起头来,见席间有好几个人已经起身离席,想必都是云大请去议事的。李长安再仔细辨认,除却自己这个假和尚,这些人似乎都是在队伍中有些话语权可以领头的人。
也对,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数十人计……那就是一屋子鸭子嘎嘎乱叫了!
跟着庄客穿过一道庭院,进了一个房门,房间里已经有了几个人,李长安扫了一眼,却发现裴三也在其中。李长安脑筋一转,也就了然了,谁叫人家有个知县爹了。
而此间的主人云大则站在一张案几前面,案几上散乱着几本书,都是《平妖记事》、《剑仙传》一类的志怪杂谈。发现李长安盯着这几本书看,云大笑着说道:“云某平时读书不好史书经传,只喜欢这些无用闲书,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那里是闲书?”刚吃了人家一顿饭,李长安还是得对人家客气点,赶忙奉承了一句,“今日不正是学以致用了吗?”
说完,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直到该来的都来了,云大才神色一肃。
“今日议除僵尸,诸位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