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蝴蝶在他们面前飞来飞去,惬意地享受着夏日的暖阳和灿烂的花朵。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幸福的颜色重新回到了妻子的脸上。
他打开了两罐啤酒,尽管他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他和妻子碰了一下杯,他说要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呢?”妻子有些诧异地问。
他取出那两颗玻璃球,放到她的手上。
“你和它们,都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
她却让他蒙上双眼,独自溜开了。过了几分钟,她让他睁开眼睛,那两颗玻璃球不见了。她要和他玩藏宝的游戏,她又把它们埋了起来,她说:“你知道,幸福无处不在,哪怕你一辈子再也找不到那两颗玻璃球,你也是幸福的,因为你知道它们还在,在那里等你去找它们。”他笑了,开始到花园的各个角落去寻找,内心感到无比轻松和愉悦。
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异常刺耳。他的助手向他征求公司业务上的意见,他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果断地说:“你们自己拿主意吧,别来打搅我,我在找我的玻璃球。”
争分夺秒的爱
1
姐夫去井下上最后一个班的时候对姐说:“等我上完这个班,拿到这个月的工钱,我就不干了,免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咱干点小买卖,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姐跑回屋里,拿出两块月饼,用手帕包好揣进姐夫的衣兜里。姐夫不肯吃,要留着给姐,说姐都怀孕了,没吃过一顿好东西呢。两个人推来让去的,谁也不肯吃那两块月饼。姐夫就把手帕打开,取出一块月饼给姐,自己留下了另一块。
那天夜里,姐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姐顾不上穿鞋,卷入疯了一般奔跑的人群中。
姐夫干活的那个私人煤矿由于安全防范措施不到位,发生了瓦斯爆炸,而姐夫是当天晚上所有12个井下工人中唯一幸存的人!
据营救人员说,姐夫当时的惨状让人不忍目睹,几根手指都磨秃了,血肉模糊。膝盖上磨得露出了惨白的骨头,身后留下斑斑血迹……姐夫在清醒过来后说,事故发生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爬到有空气的地方,他就一直爬一直爬,不知道爬了多久。他所有的动力都来自衣兜里揣着的那块月饼,每当要放弃的时候,他都会摸一下那块月饼,那块月饼在提醒他,姐在等他,姐怀孕了,有个孩子要叫他爸爸了,她们需要他来照顾……姐夫说他无论如何都要挺住,他要保住自己的生命,因为那个生命不光是他自己的,还是妻子和未来的孩子的,他有照顾家人的责任。
姐夫就这样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2
刚入秋,华波的妻子来电话说,华波去世了!
我们都感到很突然,因为华波的鼻咽癌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已经相对稳定了。
华波的妻子在电话那头呜咽着诉说丈夫临终前的惨状,她说临终前的华波骨瘦如柴,像一片叶子随着风飘走了。
“我无法阻止他每天的劳动,他像着了魔一样地干这干那……”听华波的妻子说,在那最后的日子里,如果华波不硬撑着把漏雨的房子修补好,他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快。可他硬是要在那个雨季里修房子,他太怕自己丧失了尽责任的能力,因此,尽管那时节风大雨多,他还是坚决地找来梯子,买来水泥,淋着雨水把房子修理好。
房子修理好了,他也倒下了,而且这一倒下,就再没有起来。
3
在与死神的赛跑中,姐夫争分夺秒,抓住了“爱”这根救命的绳子,抢回了自己的生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朋友华波争分夺秒地尽着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争分夺秒地把自己的爱留给了爱人和孩子。
尘世中的人啊,如果爱着就争分夺秒地去爱吧!莫要等到一切都逝去的时候留下空空的怅惘。
最后一袭窗帘
整个白天的化装舞会结束了,结束在那个白色灯笼挂起的时候。
人们累了,身心俱疲的时候想到了家,家是上帝为他们留下的最后一扇窗子。
那个不胜凄寒的白色灯笼在空中被尘世的眼睛点亮,又有一些人对着它流着相同的泪,又有一些人对着它说着五花八门的誓言。
真正的誓言绣在幸福的翅膀上,幸福长着翅膀,因为它永不停息地飞。
我走进秋天找它,它却在秋的留言簿上写下:我远游去了。
我又翻开春天,春天的扉页上又印满它娟秀的笔迹:我还债去了。
剩下我孤独地寻找,甚至,没留下一根可以依靠的木棍,让我点燃,当作慰藉的火把。
雨掺杂着雪,落在这个深秋的黄昏。我骑着破旧的车子,穿行在灯红酒绿的城市,只想把手中的篮子装得满满,我要让小小的女儿永远感觉到我的富有,我会变戏法一样地从这个口袋里掏出几颗花生,再从那个口袋里掏出几粒糖块。
我要把篮子装得满满,装上布娃娃、星星和月亮,装上卡通车、面包和巧克力,装上一千零一个童话……可是今天,雨掺杂着雪,我颤抖着从城市中穿过,我空手而归,小小的女儿,你一定会哭着翻遍爸爸所有的口袋,可是爸爸的口袋里,只揣回一张潮湿的下岗通知……我不能让妻子和女儿感觉到温暖的屋顶就要透进冷冷的风,我要让小小的女儿始终感觉到我的富有。可是那一夜我真的喝醉了,原以为梦是最后一袭窗帘,躲进去就听不见风看不见雨了,但在梦里依然被自己的哭泣惊醒,妻坐在身旁,穿着单薄的外套,把温情一匙一匙注进我的心田。
我依然推着破旧的车子早出晚归,寻找活计,我的篮子总是空空的,只有那些童话,依然生生不息地眨着眼睛,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明天。
人生总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事,它们像躲在暗处的子弹,总是冷不防地将你击倒。
妻在屋里唤我,我们在屏幕前为刘欢的那首《从头再来》激动不已:
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挚爱的亲人
再苦再累也要坚强
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妻的眼泪不易觉察,鬼鬼祟祟地滑到衣襟上。
妻说,就算前面所有的门都关上了,上帝总还会偷偷地留一扇窗子给我们。
那天夜里,妻单薄的身子却守住了风雪中战栗的幸福。
如果命运肯与我下盘棋的话,我会坚守到最后,我想我再不会弃子认输,即使我没有花园,没有春天,但我还有梦,还有这最后一袭温暖的窗帘。
妻用那些善良而无奈的谎言哄着女儿睡觉,女儿在梦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在妻拉上窗帘的时候,我猛然领悟,梦是最后一袭窗帘,而妻就是守护这些梦的天使。她一根一根地往炉子里扔着柴火,用真爱焐热了这个家。家是个18平方米的家,家是用白色栅栏围成的家,妻常常开玩笑说:“瞧,我们的家像一张美丽的邮票。”
三毛说,家就是一个人拧亮了灯在等你。那么幸福就是从拧亮那盏灯时诞生的,那盏莹莹的灯,替代着太阳,夜以继日地为我们灌输着爱的血液。让我相信,用白色栅栏围成的家,用红红的火焰焐热的家,永远在梦的这边,不在那边。
就在妻一转身的时候,幸福合上了翅膀,悄悄伏在我们的窗台上……一生只说七遍“我爱你”
因为没有来电显示,所以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21个,这肯定是有天大的急事啊!夏蝉慌乱了,首先想到的是父母,她急急地往家里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显然是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幸福的倦意。她紧接着给自己最在乎的人打,一个个地被排除掉,她的心慢慢地平稳了。
可是,她还是无法安然入睡。她在努力搜索着自己的生命中还有什么人被遗漏了。没有了,她想。如果有,那么只能是他——谷雨,一个两年前分手的曾经以为会与她相守终生的人。不可能,他不会让自己的爱如此疯狂。他肯定做不到。
他甚至从不肯明明白白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只是轻轻地拍她的肩膀,不多不少总是三下,他说那就是“我爱你”。
她曾埋怨他太过吝惜这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又是多么重要,但他说他不会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因为他觉得这三个字是放在心里的。他说即便是说,一生也只能说七次。这是什么浑蛋逻辑?她想,他终究是不爱的吧,这不过是薄情寡义的人所找的蹩脚的借口,连多一句“我爱你”都不肯给她,这大概也就是他们最终分手的原因。
两年前,他毅然决绝地选择了离开她,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他的冷酷让她冷了很久很久,一颗心始终无法再暖过来。她怨恨上帝,让她遇到了他,这种伤害会让她的一生都跟着寒冷。后来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她却对谁都提不起兴趣来,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他在她的心底,是多么固执地霸占着她的灵魂。她常常不自觉地想到他的那些好,想到两个人没钱的时候,他宁肯花掉自己回家的车票钱,也要给她买一块烤地瓜;想到他想她的时候,末班车也没了,他就步行三十多里的路,半夜到了她的家,浑身早已被汗湿透;想到自己感冒了,赖在床上不起,他喂她喝粥的样子,他眼里的温柔可以令春天提前到来……唉,想到这儿,她又不免叹息道,人一旦变了心,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为什么偏偏是21个呢?那几天,这个数字反复在夏蝉的脑海里盘旋,令她白天思想飘忽,夜里辗转反侧。难道仅仅是巧合吗?她有些异想天开地想,万一真的是谷雨打来的呢?21,不正好代表他说了七遍“我爱你”吗?
她想给他回个电话,可是她早已删除了他的号码。凭着记忆,她整理出了那11位数字,打过去,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几天后,夏蝉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充满悲伤:“请问你是夏蝉吗?我是谷雨的母亲,请你务必来一趟好吗?我儿子临终的时候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怎么会呢?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虽然分手了,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怨恨,但她从来没有诅咒过他,打心眼儿里希望他能幸福。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带着巨大的悲痛赶往那个城市,那是个很大的城市,但属于谷雨的,只有那一方小小的盒子。他母亲说,他两年前就查出来得了癌症,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搬到外地来。临终的时候,他一个劲儿地给她打电话,可是始终没有人接。
谷雨的母亲颤抖着拿出一封信来,那是谷雨临终时让母亲交给她的。
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天国。原谅我不能陪你走过这一生。原本,我是那么想和你白头到老的,可是这该死的病啊,断了我所有美好的念想。我不能连累你,更不想让你看到我一个人离开的样子,或许这样才能给你一个健康的有关我的记忆吧。可是我忍不住,那天,我发了疯似的想和你说那三个字。我知道,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说“我爱你”。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接电话,我一共打了21遍,你知道吗?这是我和你说了七次“我爱你”,你知道的,原本我就非常珍惜这三个字,从不轻易地说。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我也想用七个“我爱你”创造出我们两个人的世界:相爱时用一个;结婚时用一个;第一次水乳交融时用一个;你受伤了,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时用一个;我们互相搀扶,走在黄昏的小路上用一个;在我们最后的时光里,在我们互相对望的临终的眼里用一个;在我和你的名字紧紧依靠着的墓碑上用一个。我的一生只能用七个“我爱你”,那就是我的全部。
现在,我的生命即将结束,请允许我把我珍藏的这三个字说给你听吧。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夏蝉的泪水滴落下来,在那信纸上洇出一朵花的形状。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悲痛,相反,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夏蝉把电话设置了来电显示功能,并把谷雨的电话号码存到了她的通讯簿里,她想,哪怕有一天,显示着这个号码的铃声骤然响起,她也不会惊慌,因为她知道,那是他,亲爱的,在天堂里想她。
留着眼泪,去渡明天的船
那时,我的内心只剩下一盏灯,微弱却坚强地亮着。犹如绝望中的玫瑰,夜以继日地燃烧。所有的回忆就此成为白色的灰烬,在每一个冬天,不容躲闪地砸向我。
没有我,荒芜长满了你的胡同。没有你,荒芜却长满了我的心。
一首歌,照你远去,另一首歌,照我归来。
雪花很轻,却令我的灵魂疼痛不已。
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小心翼翼地包扎生活留给我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