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发,描眉,点唇。
此刻的花瑾和个木娃娃似的,任由腊梅帮自己捯饬,任谁大清早的被叫起来都会不是很舒服,更何况是花瑾这个有点起床气的人,而且花瑾昨夜还是很晚睡的。
“小姐,您看看,还算满意。”腊梅推了推还犯迷糊的花瑾道。
花瑾强撑着眼皮,随意往那模模糊糊的铜镜里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觉得这妆有些艳俗,原先的远山眉被化成了剑眉,杏眸周围扫了层红色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樱唇点成了大红色,这简直就遮住了原先十五、六岁少女应有的容颜,瞧着倒像二十七、八的。但是也没什么心思打扮,寻思着这是这儿特有的风俗,这皇家家宴或许都是这般打扮,便朝着腊梅点了点头,继续眯着,鬼知道今天自己到底要面临什么样的场面,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看着花瑾点了点头,腊梅心里舒了口气,这样艳俗的打扮却是绿漪强烈要求的,这多事之秋,这小姐的容颜还是藏一藏好,但也不能太过寒碜,便弄成了这幅故作成熟的样子。
“腊梅姐姐,小姐妆点好了么,王爷、王妃已然好了。”双喜在门口轻轻唤着。
“好了,这就来。”腊梅应着,“小姐,咱们该走了。”
“嗨嗨。”花瑾没好气地应着,“推我走吧。”这回倒是感受到了这轮椅的好处,花瑾有些自嘲地想,可以让自己光明正大的睡午觉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屋子,这算是花瑾来这这么多日子,第一次正式在众人面前露面,之前那些暗的都不算。这一路上到处有些畏畏缩缩的目光,这让花瑾睡得很是不舒服。
“哟,这谁家的姑娘还睡着呢。”一声熟悉的调笑声响起。
花瑾蹙了蹙眉,一双杏眸瞪去,那调笑声可不就是张裴画么,一身月牙白的衣服让他穿的甚是好看,在外人眼中端的是个君子如玉,在花瑾看来,那就是好一个衣冠禽兽。
“呵——几日不见,张公子风采依旧啊。”花瑾咬着牙。没好气道。
“哪里哪里,不如花小姐您美貌动人啊。”
这两人的距离离得不远,也是平时两人医治时的距离太近了,这形成习惯,也未绝不妥,但在旁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人群里的眼神一下子就八卦了,都说这花家小姐脑子有些痴傻,心肠也不是狠狠,平日里都没见过,没想到这就把这张家公子拿下了,瞧着也不是什么倾城色,好好的张家公子竟这么糟蹋了,真真可惜了,确实,这花瑾,花家从前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
“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竟是张公子来了,怎的不直接去皇宫,到先往王府来了。”绿漪看着两人的距离,这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这瑾瑾刚刚知道些记忆,刚刚回来这时空,自己还没来得及教些东西,这龙椅上的那位就巴不得让瑾瑾进去,本来瑾瑾就已经麻烦不断了,这张裴画还要给瑾瑾再添一层桃花么。绿漪这么想,确实是有些护短了,毕竟张裴画于治疗花瑾这一事上很是出力,不过,谁让咱绿漪在面对自己小姐时是个忠犬呢。
张裴画看着形色匆匆从府里走出来的绿漪,又看着跟在后头的君洋,道:“前几日与君洋约好一同去,王妃该不会怪裴画打扰了二人世界吧。”
绿漪一听,脸有些泛红,冷哼一声,没接,傻瓜才应呢,平白让君洋占了便宜,到底是好兄弟,狐朋狗友,一窝货色。
“瑾瑾,我们走。”绿漪没理张裴画,也没理后头的君洋,推着花瑾的轮椅就往外走。
“王爷明鉴,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奈何身不由己啊。”花瑾被绿漪推着,大声向身后的君洋喊着。
“瑾瑾。。。”绿漪忙着打断。
身后的君洋脸上倒是多了些笑意,心想,这女人醒来后倒是知趣了些,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让她继续留着,让绿漪开心些。
“怕是开心不了多久。”张裴画看着离去的二人,淡淡道,眼里多了些阴鸷。
“我君洋想守的东西还没有守不住的。”君洋说完也不管张裴画的反应,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这回怕是难了。”张裴画看着离去的君洋惋惜道,这有了牵挂,做起事来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决绝了,想来,这初尝情爱的好友还尚未明白过来啊,罢了,舍命陪君子吧,想着,也走了出去。
人员总算集合齐全了,前面君洋和张裴画一个骑着黑马,一个骑着白马,二人又是那般的姿容,看着周围的人都是一阵眩目。
后面跟的是两顶轿子,皆是华丽万分,也大的万分。
这么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就这么朝着前方那张牙舞爪的皇宫走去。
不知道的以为结亲了呢,被张裴画一生事弄醒的花瑾没好气地想着。
“小姐,先喝点小米粥,今儿早刚刚煲好的,先暖暖胃。”腊梅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给花瑾。这轿子之所以大的离谱,与这两位主子矜贵的性格分不开,轿子里可谓是五脏俱全,还能容下个丫头再旁伺候着,
花瑾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心里舒服了许多,接过来就是几口,毫无形象可言,心道,绿漪可真贴心,这么想着,倒是又有些没什么胃口了,喝了几口,便放下了。腊梅看着花瑾眉头紧皱,摸不清这难伺候的主子,心里想什么,也就不说话,坐的远远地,心想,自己一个业务精湛的谍中谍,现在做这丫头的功夫倒是做的越来越上手了,委实有些掉身分,是不是该向王爷请示请示,换个人,不然,以后,这暗位的功夫怕是有些不上手了,哎呀,对了,这昨日刚拿来的瓜子还没给剥好呢,先剥瓜子吧。。。
而花瑾这边没胃口的原因,还要从那天花瑾从绿漪的回忆中醒来说起。
那天——
“公主,醒了,可有哪里不适么?”绿漪紧紧盯着,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焦急。牵引人的魂魄进入一个人的记忆中其实是有些伤元气的,但是,眼前的形式急迫,与其自己一点一点地说给公主听,倒不如让她直接感受效果来的好,虽说有些残忍,但是,为了公主的未来,只能如此。
花瑾看着焦急的绿漪,脑子一下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一下子从一个环境中抽离出来的感受,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懵逼。
“我。。。这是回来了。。。”
听见花瑾说话,绿漪焦急的表情转了安心,脸色噙着淡淡的笑,“嗯,回来了。”
花瑾觉着,绿漪这话说的大有深意,想着之前看的种种回忆,觉着她这回忆说的还是自己的魂魄从现代来到这幅身子里的回来,花瑾一下子有些不敢接,这毕竟是一家人的情。
但是,其实,于花瑾来讲,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一个作家编剧,二十年都认定的事情怎么忽然之间就被告知说其实你之前经历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场梦,你以为的那些喜怒哀乐都不算真的存在过,你认真生活努力克服一切困难,好不容易活成了个人,结果全都不算数。这样的事实,委实让人觉得惨烈了些,诚然,花瑾现在是有些矫情的,但多少也该让她悼念些自己的过去罢了,她其实不太想接受这个事情。
一时之间,室内有些寂静,淡淡的尴尬似乎让这三伏有些燥热的天都冷了许多。
花瑾觑了一眼沉默的绿漪,一下子竟被绿漪眼中的灰暗惊了下,一时之间突的想起那个躲在衣柜里的小女娃,心里有些不忍。
“漪漪——”花瑾含着舌头念着,本以为会有些不好意思,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发现舌尖的熟悉感竟像是已经喊了好几次似的。
回应花瑾的是绿漪亮闪闪的眼神,这,让花瑾小小地噎了一下。
“公主——”
“你别叫我公主了,你从前怎么叫,现在便怎么叫吧,这周遭的人都喊我小姐来着,且公主这个称呼我现在听着有些膈应。”花瑾及时打住,且纠正了绿漪的称呼,原因无他,绿漪的眼神让花瑾觉得她似乎要开始煽情了。
“瑾瑾——”
这声唤让花瑾伸出去想拿糕点的手顿了顿,这还不如公主呢,之前没想让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时,怎么也不肯改这个称呼,现在改的倒是快。
“啊。。。你且过会叙旧,你先前不肯告诉我这些事情,现在却肯让我知晓,我寻摸着似乎有些不得已的事情发生,让你不得不如此,虽说,我对那混乱的记忆还是有许多不解,但,应当没有现在要面对的事情着急,我这番推测不知是否正确?”花瑾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很是机智,又一次打乱了绿漪企图叙旧的心。
绿漪听了,脸色便冷,从齿缝间,冷哼一声,“没错,三日之后,皇家家宴,而那高位上的人要让你也出席。”
听着绿漪的话,花瑾不由一怔,原来是那个唤君逸的紫衣少年么,那绿漪让自己恢复记忆的部分原因想来是担心自己再次二百五,被君逸迷惑,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资料不足,的表情。分析不出,花瑾于是给了绿漪一个疑惑的表情。
绿漪很是受用,觉得自己曾经带大的小娃很依恋自己,于是解释道:“这皇家家宴原先只是皇族的人参与即可,但是,这次,家宴却很是不同,这次皇家家宴,却是有八大世家的参与。而且,他登基不久,正是要稳定朝堂的时候,况且,他寻的绝不是绝不是什么相安无事的心思,他为的是将八大世家的势力压下去,让皇族一家独大。野心倒是不小,若没有尊主之前对八大世家的打压,他倒是敢。借着尊主之力登上大宝之位,又借着尊主之力,企图灭了世家,委实好手段,哼。”
其实花瑾不甚明白,这权势上一向讲究的便是一个平衡,花少非之前的动作不仅仅是将其他七家压的透不过气来,于皇家看也是势力滔天,这无疑是将自己放在了众矢之的的地方,虽然这个世界的观念一向是以玄术为尊,但,花瑾觉得花少非不会觉得仅凭一人之力就觉得可以保花家长久平安,况且,花少非应当会想到将七大世家的力量削弱到不能与皇家力量对抗时,那么,皇家不会再容花少非肆意妄为下去,用个不恰当的比喻,便是唇亡齿寒了。这里面的迷太多了,花少非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不能让人理解。
“瑾瑾,三天后的皇家家宴不好赴会啊。你可知道你是怎么从那城墙上摔下来的吗?”
绿漪的问题将花瑾从深思里拉了回来,这确实是一件不解的事情,花瑾冲着绿漪摇了摇头。
“其实,这里有我的过错。若我那时没有意气用事便能将你护住了。”说完,还往花瑾的胸口看了看,花瑾觉着这眼神有些危险,便用手护了护。
绿漪移开了眼神,继续道:“瑾瑾你可记得师傅胸前的护心鳞?”
花瑾听着师傅的称呼,才想起师傅指的是阮妃儿,点了点头:“记得。”
“便是这护心鳞的缘由了,师傅,瑾瑾你和我其实都是所谓的鲛人体质,准确来说,瑾瑾你应当是半鲛,而鲛人体质其实是十分特殊的,鲛人的血可治百病,医百毒,而鲛人最重要的便是那胸前的护心鳞了,这护心鳞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世人皆觊觎之,不过,鲛人的血不是区区凡人能承受的住的,更遑论护心鳞了,然而,人类世界的鲛人几乎不曾寻着,师傅出现在人世间也是为了尊主,而瑾瑾你怕是世上唯一一条半鲛了,你的血里有人类的特质,你的血和护心鳞对人类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药材了,所以,君逸那个卑鄙无耻的,趁我重伤,将你诳了去,竟将你的护心鳞生生剜了去,要知道,这护心鳞对那些尚未修习的鲛人来说就是命啊,若修为到师傅那样,护心鳞则是修习的更好的宝贝。虽说没了不一定致命,但是,修为是要损去大半,这样的东西他竟夺了去给了那个步家的女子,夺去后,为了馋草除根竟用惑心术惑了你的心智,让你跳了下去,此次,家宴非让你去,明面上说的是希望安抚你,怜你年幼,实则是这王府固若金汤,让他没法下手将你带去,给他心尖尖上的治病,真当这护心鳞是如此好用么!”
花瑾觉得这委实是一番大棋,自己的前途看来茫茫啊,这三日后的所谓皇家家宴确是好大一个鸿门宴啊,花瑾其实是真不想去,但是,若是能推脱,花瑾瞅着,绿漪更是不想让自己去面对,所以,绿漪已经将事情放在明面上,怕是被君逸给堵住了借口,突地,花瑾对那个模糊的紫衣少年有了些好奇。
“而面对那样的龙潭虎穴,一无所知的你必定是不能应付的,更何况。。。”绿漪说到这顿了下,接着道:“瑾瑾你似乎从未将自己好好安放在这个世界里,你需得记住,你是这个世界的。”
花瑾摸了摸鼻子,没敢接。心里暗道,你果然还是担心我二百五,被人诳了去。
“所以,这接下去的三天,我会将八大世家和皇族的各种厉害关系,以及这个世界的些许规矩都告诉你。。。张大夫这几日也忙着应对,所以开了些许药,因他今日不是很方便来治疗。”
花瑾随意哦了声,不觉得有多大关系,然而,在接下来的几日,花瑾觉得自己重新体会到了现代的填鸭似的教育,绿漪是恨不得一日三餐跟在自己身边,往自己脑子里填东西,以至于君洋那几天脸色很是不好看,这哪是张裴画没时间来看病啊,这是压根没什么空闲啊。
这,便是花瑾脸色不那么大好的原因了。
花瑾现在坐在轿上,掀开轿帘,看着街上退避四周的人,偶尔有几眼或好奇,或畏惧,或仰慕的眼神,嘴角勾起了抹笑,其实,花瑾也不知有什么好笑。
那远处的宫殿似乎更近了些,我倒要看看,这龙潭虎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瑾此时颇有些傲娇。
“小姐,吃点瓜子,解解嘴馋吧。”腊梅瞅着花瑾的脸色似乎好了些,端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一粒粒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瓜子仁。
花瑾觉得自己现在胃口甚好,拿了几个尝尝,味道不错,于是又拿了几个,轿子里一时间只有花瑾格拉格拉吃瓜子的声音。
而腊梅则在一旁静静剥着瓜子。
轿子晃晃悠悠地朝前行去,外面哒哒的马蹄声,街边嗡嗡的嘈杂声,让花瑾此刻觉得很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