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月十八那天，武龙、刘彪各带四个警卫，准时赴约。曹虎以隆重的礼仪，盛情招待两个特殊的客人。门外八个门卫荷枪实弹，分立两旁。院内四个警卫端枪巡视，洞察周围动静。三魔头相会，一见如故，称兄道弟，热情寒暄，分宾主入席。六个美女油头粉面，穿红挂绿，鲜艳耀眼，她们奉茶斟酒，不离左右。曹虎身高膀圆，秃顶大脑，肉满膘肥，力大如牛，从两耳到下巴长满了长长的黑须，胸前凹处，净是黄毛，两腿如柱，两臂如杠，鞋如箩筐，手如蒲扇，指如铡钉，说话瓮声瓮气，如同闷雷。刘彪与曹虎迥然不同：他眉清目秀，面白唇红，头戴礼帽，身穿长衫，面戴墨镜，举止文静，语声轻柔，一副书生公子像。此人面善心恶，毒如蛇蝎，狠如狼豺，双手沾满了穷人的鲜血。武龙身材瘦长，面如黑炭，曾拜师于嵩山少林，后因寻花问柳，酗酒殴人，被方丈驱逐师门。凭着自身铁头功，铁布衫，神拳飞腿，横行乡里，欺行霸市。趁兵荒马乱之际，招收门徒，独立为王。今日三雄相会，虽不同于当年的鸿门宴，不是三国的黄鹤楼，但三人依旧各怀鬼胎，戒心十足。各自卫兵荷枪实弹，神色专注，直立主子身旁。两个妙龄美女斟酒端杯，三个少女分别给三魔头揉胸捶背，另一个少女手抱琵琶，弹琴唱曲，以助酒兴。曹虎双手端起两杯酒，粗门大嗓，爽笑道：“两位贤弟光临寒舍，令愚兄蓬荜生辉，三生有幸。今愚兄行事粗鲁，房舍简陋，酒菜不佳，茶水不香，照顾不周，还望二位贤弟海涵。今为兄先敬二位贤弟一杯。”话音未落，两杯酒飞出手外，直奔武龙、刘彪面部打来。武龙、刘彪观此情景。猛的一惊，迅捷出手，稳稳接住酒杯，滴酒不洒，同声说道：“第一杯酒我们不能用，以敬天地。天神地神会保佑我等以成大事，平安发达，诸事顺心！”说罢二人将酒一齐泼在地上。曹虎用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敏捷，掷出第二杯酒，武刘接住酒杯，不再推辞，一饮而尽。武刘、刘彪心里清楚，这是曹虎在试探二人的胆量，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武龙从腰中取出三寸长的尖刀，尖刀虽小，却银光闪闪。他用尖刀插上一块肥肉，火石闪光般掷向曹虎面部，说道：“好酒肥肉才算美！”曹虎不容多想，闪电般出手抓住倒吧，笑道：“贤弟好身法！”刘彪看到武龙也还了礼，心想，你们都在炫耀自己的本领和胆量，我刘彪也不是懦夫胆小鬼，我要来个更狠的，刘彪似笑非笑，用手往下拉了拉礼帽檐，礼帽下的阴影中露出一张瘦削的长脸，白中带青，透出一丝阴险狡诈。他不慌不忙，从礼帽中取出一根火签，七寸来长，虽不十分光亮，却锋利无比。他慢条斯理的用火签插上一条油炸的小鱼，举到曹虎的嘴边，恭恭敬敬地说：“大哥，若看得起小弟，就让小弟亲自把这条鱼儿送到大哥嘴里，让上天保佑我们弟兄三人如鱼得水，年年有余。”曹虎嘴说不怕，心里着实惊惧，心想，这个笑面虎，居心叵测，确实够毒的，若他真的生邪念恶意，我就一命呜呼哀哉了。但又一想，是在我家，我是主，他是客，天时、地利、人和，我占全了，量他不敢对我下毒手，这是恐吓，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软弱胆小，于是张开大嘴道：“贤弟，恭敬不如从命，为兄敬领了！”刘彪左手握住腰中的手枪，右手拿着铁签，对准曹虎的大嘴，猛的一耸，鱼儿挡在曹虎的嘴外，火签插入曹虎的口中，曹虎突然觉得不妙，大嘴骤合，上下牙用力一咬，“咔嚓”一声，火签咬成两段，吐出嘴里的那一段，一并扔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道：“这是小孩子时候经常玩的一种游戏，贤弟怎么玩起这个了。”刘彪刹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曹狗熊功夫了得，决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忙收敛面上阴云，张开笑颜，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武龙也随声附和，频频点头微笑。如此反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虎以老大的口气说：“二位贤弟，我们闯荡江湖这些年，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打日本，打国军，我们才有了自己的江山。可今天共军又兵临城下，我们怎样对抗啊！”武龙刘彪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共军也没长三头六臂，怕他作甚！”曹虎说：“二位贤弟想得简单了，共军不同共军，共军是洪水猛兽，厉害的很呢，它打败了日本，又打败了共军，它要收拾我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但我们决不能束手就擒，为了保住我们的江山，我们要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拳头，拧成一股绳，与共军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死而无悔。如果我们单打一，力量分散，共军杀来，谁能与之抗衡，免不了以卵击石，自消自灭，那时就悔之晚矣！”武龙、刘彪一齐称道曹虎说的及是，分裂只能加速自己的灭亡，有曹刘武三家联合起来，团结一致，才能与共军抗衡，路只有这一条，别无选择。一坛酒过，曹虎袒胸露乳，红光满面，伸展了满是肌肉疙瘩的双臂，攥紧了铜锤般的拳头说：“二位贤弟，大哥提议，我们三人……“曹虎话未说完，忽然铁山急急跑来报告说：”禀报曹大帅，有客人到！“曹刘武三人顿时大惊，不速之客何许人物，来此何干。曹虎问道：”什么客人？“铁山说：”国民要员！“武龙问：”来了几个人？带兵吗？“铁山回答：”单人独行。“单人独来，曹武刘三人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三人心想，一个人来，别说不是卧底，就是卧底，是鹰是鹞，他也飞不出曹家大院。曹虎向外摆了摆手说：”向外去传，里面有请！“话落人到，只见一人昂首挺胸，阔步走进客厅。这人三十上下，中等个，一身便装，双眉清秀，两眼有神，鼻直口阔，方正脸型，红中透亮。这人虽不十分威武，但神情严肃平静，不卑不亢。令人望而生畏。曹虎似笑非笑，半阴半阳地问道：”客人姓甚名谁？什么牌的？哪路神仙？来此何事？“那人道：”愚人姓刘，叫子明，国字牌的，七路保安第一旅长，来此给三位大帅送委任状来了。“”谁的委任状？“武龙问。”蒋委员长给三位大帅的委任状。“子明说。“蒋委员长能知道我们？你不是在哄骗我们吧！”刘彪说。“蒋委员长不仅知道你们三个大帅，虞城的张茂田，王集的王世福，李集的李新云，朱庄的牛二他都知道，因为文书军册上都有你们的名字。”子明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张委任状。铁山接过来，递给曹虎。曹虎展开，三人审视着，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可是三个笨蛋斗大字不识半升，他们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还认得一团长，二团长，三团长什么的，下边还盖有鲜红的大印。可是曹虎还是半信半疑，狞笑道：“你的家伙呢？交上来吧！”子明不慌不忙，从腰中取出双把盒子枪，一并放在桌子上。武龙阴沉着脸说：“你把我们当做三岁的小孩来看待，你在骗谁！谁不知道国军节节败退，落花流水般的向南逃跑，老蒋的江山守不住了，连命都快保不住了，他哪还有闲心给我们下委任状？你骗得了小孩，能骗得了我们吗？”子明急急地说：“国军是吃了败仗，但国军还会卷土重来。蒋委员长在战败的战场上都撒下了种子，留下伏兵，等待时机成熟，来个里应外合，打败共军，还是国军的天下！”刘彪阴阳怪气地说：“鬼才相信你的熊话，怕是 产党的探子吧！胆量不小，单人独骑，灯蛾扑火，我叫你活着进来，死着出去，滚出去！”刘子明双臂一甩，冷笑道：“你们会后悔的！”转身向外走去。“啪“”啪“”啪”刘彪手举枪响，一梭子弹擦着子明头顶飞过，直射到门框上。刘子明转身哈哈大笑道：“好枪法！好枪法！既然弟兄们信不过我，说我是共军的探子，那就请往这里开枪！”说着，扒开上衣，露出前胸。见此情景，三魔头一齐走下座位，满脸堆笑，躬身施礼道：“刘旅长，恕我们鲁莽行事，大人不计小人过，望您多多包涵！”刘子明笑着说：“三位兄弟做的极是。当今世道混乱，为防共军探子打进我们内部，必须高度警惕，你们应该这样做。我们不都是为了党国吗？”“请刘旅长上坐！”曹虎右手一摆，做出请的架势。刘子明双手抱拳道：”三位兄长，请！“四人依次入席，刘子明坐上首。子明道：”在战场上，官是官，兵是兵，军纪严明，在酒场上，不分官兵，来着都是朋友，都是兄弟。三位兄长久经沙场，见多识广，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小弟不才，初出茅庐，没见过大世面，说话欠妥，做事不周，还望三位兄长海涵。初次相见，小弟先敬三位兄长每人一杯。“说着，端起酒杯，双手举到曹虎面前。曹虎受宠若惊，三人连忙起身说：”不妥，不妥！你为上级，我们为下级，哪有上级给下级敬酒的！“刘子明也站起身说：“三位哥哥请坐下，酒场上不分上级下级，都是一家人，若哥哥执意不从，那就把我当做外人了，小弟可要生气了。”曹虎等三人看刘子明要生气，连忙赔笑道：“小弟说的是，我们亲如兄弟，小弟的这杯酒我们喝了！”说着三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子明说：“一杯酒象征我们兄弟四人一心一意，我们所做的大事会一帆风顺。我不敬哥哥二杯酒、三杯酒，那是三心二意，事业无成！”武龙说：“为我们兄弟一心一意做大事，一帆风顺走向胜利，我们也敬小弟一杯！”美女斟满三杯酒，刘子明也不推脱，从曹武刘手中接过酒杯，一一喝下。曹虎醉醺醺地说：“今天我们四位兄弟第一次相会，真乃百年不遇好时机，我们要喝个酣畅淋漓，一醉方休。不醉不英雄，不醉不好汉，不醉是这个！”说着伸出右手小拇指。“好！“武龙、刘彪齐声喊道。刘子明说：”今天有幸结识三位哥哥，遇到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小弟酒量不佳，但我今天一定奉陪到底，哪怕醉卧厅堂，小弟绝不推辞。我提议：我们要喝出个名堂来，我们先喝个四季来财！“美酒斟满了十六杯酒，每人面前四杯。刘子明率先带头，四杯酒一扫而光，接着曹武刘也风扫落叶，杯杯干干净净。刘彪站起来说：”我提议喝个五子登科，让我们子孙也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刘彪端起杯欲饮，刘子明站起止住说：”哥哥慢！警卫兄弟们对我们忠心不二，出力效劳，辛苦不少，何不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共饮。“武龙说：”贤弟说的是，弟兄们，都坐下痛饮！“曹虎说：”他娘的，料他共军的奸细也不敢来，在我老曹家，人多枪多，兄弟们还都是神枪手，料共军也不敢自投罗网，门卫都撤了，我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散，不醉不归！“刘子明说：”大哥，外面的门岗还是不撤吧，以防万一。“曹虎挺着大肚子，摆了摆手说：”只有一万，没有万一，既然贤弟放心不下，门岗不撤就是了。“铁山慌慌忙忙，又从外边抱来几坛老陈酒，几个厨子又端来几托盘炸鱼、蒸鸡、烧牛肉。桌子上酒丰菜盛。刘彪说：”书接上回，为我们的子孙前程似锦，干杯！“酒场上都想当英雄，谁也不肯示弱。齐刷刷，所有酒杯都一饮而干。曹虎在酒场上有个毛病，不是毛病，是个习惯。不管是他喝还是让别人喝，他总爱拍着自己鼓囊囊的肚皮，以显示他的海量。他站起身，拍着凸起的肚子说：”下一个名堂我们喝个六六大顺！倒酒！“六个少女一起忙活，每人面前倒满六杯酒。”真乃三生有幸，我们上边有钱了，有靠山了，蒋委员长那里都有我们的名分。我们再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我们时来运转，六六大顺，我们的兵马一定会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壮大。来，为我们所举大事的成功干杯！“曹虎说完，一口气连饮六杯酒，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连饮六杯。大厅说笑声，喊叫声，杯盘的碰撞声，小溪流水般的琵琶声，和着浓浓的酒肉香味飘散出去。门外的两个警卫气坏了，嘟嘟囔囔骂道：”一样的人，干一样的事，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罚我们受罪，太不公平了！“铁山早看出两个门卫在生气，走来笑嘻嘻的说：”你俩太直了，家里不能喝，何不到外边酒店里喝？没事的，我替你们看着，去吧！“两个门卫早上了酒瘾，馋得流口水，不管有事没事，他们急急向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