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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志远和小刘一同跟着秋月来到家里,一个农家小院,篱笆院子,两间矮小的草屋,一扇木门,上面两个圆洞,那是大炼钢铁遗留下来的标志。草屋虽小。里边却也宽敞,一锅一灶,一桌,两张小木床分放东西靠山,西南角,装满东西的几个袋子摞在一起,像是粮食,其余三个角空空荡荡。正面墙上,挂着一张毛 的主席像,主席像两边贴着两张子辰得的奖状,主席像和奖状都被烟火熏黑了。秋月递过来一个木墩一个小板凳,让二人坐下。志远不坐,在小草屋里走来走去,他看靠东山墙木床上的一条被子好厚,比靠西山墙的被子厚二倍还多,他很好奇,过去用手一摸,惊呆了,被子里不是棉絮,全是草,他心情沉重地问:“秋月,被子里套的是什么?”

“是麦秸和芦苇絮。”秋月说。

“为什么不套棉花?”志远问。

“爹去修铁路。棉絮给爹套棉衣了。”秋月说。

“你就盖这过冬的?”志远问。

“是的,冷点,能挺过去。”秋月说。

“挺过去”三个字,包含了多少痛苦和煎熬,张志远一阵心酸,两眼湿润了,小刘也忍不住流泪。

张书记要吃家常便饭,我就做家常便饭,想做特殊的饭也做不出来,一粒米、一丝面都没有。秋月想着,开始生火做饭。阴天柴禾湿,柴禾在锅灶里直冒黑烟,就是不起火苗,一会儿,浓浓的烟雾便充满了小屋。秋月说:“张书记,你们快出去,屋里烟太大,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能受得了,我们也受得了!”张志远说。

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整个屋子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了,小刘被烟呛得直咳嗽,志远也受不了,脸憋得通红,他们从草屋里跑出来,两眼直流泪。

秋月趴在锅灶口,用一只小棒挑着冒烟的柴禾,使劲往锅灶里吹气,柴禾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闪着通红的火光,就是不吐火苗。秋月努力吹着,吹着,突然,锅灶洞里,忽的窜出一只火老虎,火苗喷出老高老远,秋月的头发都烧焦了。屋子里的浓烟慢慢消散,家什物件又开始依稀可辨。志远和小刘又返回屋里,他们感慨地说:“庄户人家吃顿家常饭可真难啊!”

不大一会儿,饭做好了,秋月盛了两碗端在桌子上,两人一看全愣了,碗里全是地瓜叶,绿叶绿水,冒着热气。志远看了看碗里的地瓜叶,又看了看秋月,脸色沉了下来,他显然是生气了:这个女人太吝啬了,分那么多麦子,竟给我们清水煮地瓜叶吃,分明是在刁难我们,此妇心恶不善,刁民也!志远端起一只碗来,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们吃的家常饭?”

“是的,张书记,我们一天三顿都是吃这饭!”

“是真的吗?分那么多麦子,不舍得吃,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志远根本不相信,犀利的目光注视着秋月。

“放着水渴死,放着粮饿死,世界上也没有这样的傻人。”秋月说。

张志远疑惑了,突然问:“你们每人究竟分了多少麦子?”

“十斤。”秋月说。

“十斤?这袋子里是什么?”志远又生气了。他走近袋子,解开袋口,一看,又惊呆了,袋子里装的全是黄土,他紧皱着双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四袋高高摞起的黄土袋,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思绪如水,感慨如潮,心里如波涛汹涌翻滚,他不怨天,不怨地,不怨子民欺骗自己,他看透了这个世界,也看清了自己,贪恋虚荣自尊,脱离实际地追求绚丽多彩的气泡,将是给人民带来灾难的根源,他决心改弦更张,痛改前非,立功赎罪,让人民过上满意的生活。张志远和小刘一起,告别秋月,和刘县长一同乘上车,急匆匆赶回了县城。

自张书记和刘县长亲自参观了卫星上天的赵庄大队后,浮夸风明显小了,说大话吹牛皮的人也少了,赵庄这面大 的跃 的 进的红旗也不那么红艳了,月娥要进县城当县官的事也遥遥无期了。

自此,月娥又恼又恨,又气又怒,她把怒火的矛头对准了秋月,她认定,这次张书记到秋月家做客,秋月一定对张书记说了自己不少坏话,要不,自己即将高升的美事怎么会变成泡影呢?荣誉、权势、地位都付诸东流了,她心里产生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就像一头受到伤害的野狼,虎视眈眈注视着秋月和子辰,寻找时机,给秋月致命的一击。

夏天过去了,秋季到来了,人们又看到了吃饱饭的希望,谷子高粱都抽齐了穗,豆子也结了角,地瓜也长得手指那么大了。一天三顿野菜粥,人们吃够了,吃腻了,看到青青的豆角就嘴馋,看到细细的地瓜也想吃,于是有人做出荒谬的决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人偷偷下地了。东地的地瓜,南地的黄豆遭了秧,此时,青青的豆角还没长成,豆粒小小的,才有麻雀的眼睛那么大。还是这个晚上,在耿爱荣家,来喜像一只癞皮狗,低着头,缩着身,蹲在磨道里,任凭爱荣谩骂数落,始终头不敢抬,气不敢喘,话不敢说。耿爱荣急了,伸手抓住来喜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刘来喜!老娘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耳朵里塞着驴毛是吗?老娘五天都没吃上馍了,你想把孩子饿死是吗?你的亲骨肉你就不心疼吗?虎毒还不食子,你比老虎还狠毒啊!今天再不给我弄来麦子,我死给你看!”

来喜挨了一顿臭骂,灰溜溜的,无可奈何地出了耿爱荣的家门。外面漆黑一片,来喜漫无目的走着,想着心事,他不再那么喜爱爱荣了,心里隐隐产生一种怨恨,耿爱荣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根本不懂得爱,为了一时的享受,她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好,但那时的情,那时的爱,犹如早晨的露珠,恰似雨后的彩虹,转瞬即逝,来去匆匆。他又后悔自己,那一个月夜的小河边,一失足成千古恨,为耿爱荣美色所迷惑,控制不住马鞍笼,干了那龌龊之事,从此,耿爱荣便一口咬定怀上了我的孩子,我真的是一矢中的,如此灵验吗?会不会是李成民的种?真是满身是口,说不清,道不明,若真的是李成民的种,李成民却来个金蝉脱壳,一干二净,我却成了替罪羊,永远脱不了干系,岂不冤枉!刘来喜呀刘来喜,你真蠢!羊群里没有认羔的,当初你怎么就承认是你的种呢?几个月过去了,耿爱荣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几乎全庄的人都知道耿爱荣肚子里怀的是你刘来喜的孩子,现在若矢口否认,不仅耿爱荣不答应,李二嫂、刘起媳妇几个乌鸦嘴娘们也不会答应的,认了吧,算我刘来喜倒了血霉。刘来喜低着头,走着想着,到哪里去弄到麦子呢?他清楚地知道,个人谁家也没麦子,只有生产队保管屋里留的麦种,可是保管屋两个铁将军把守着门,钥匙全在月娥手里,要弄到麦子,必须打开月娥这道关,别无他路,于是他便无可奈何地向月娥家走去。

月娥家的门紧扣着,来喜敲开了门,进了院里,堂屋亮着灯光,昏黄不明。月娥和李成民正谈论着公事,来喜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味,看到李成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怒气,但没表露出来,便半开玩笑的说:“成民弟吃了桃,又吃李,好大的口福呀!”李成民也笑着说:“来喜哥,你的口福也不浅呀!”月娥不高兴了,来喜明显把耿爱荣比作桃,把自己比作李,李不如桃好吃,明显地贬低了自己。于是批评刘来喜说:“别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别以为你干什么事,别人也会干什么事,人家成民可是正人君子,不是你那样的龌龊小人!”

“是,是,月娥嫂,我只是说句玩话嘛。”来喜道歉说。

“林书记,你们有事慢慢谈吧,我走了。”李成民转身要走,月娥警告说:“要专一,不要朝三暮四,不要见缝插针!”李成民点了点头,说道:“我不会的!”

什么朝三暮四,什么见缝插针,刘来喜不解其意,也不敢问,只是笑笑不言语。

“来喜,天这么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说吧。”月娥笑眯眯地说。

来喜止住了笑,面带愁容,低下头,还是不说话。月娥走近来喜,用手托起来喜的脸说:“我小时候学过麻衣相,让我看看你的脸,你不说,也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月娥审视着来喜的脸,用手轻轻捏了捏来喜的鼻尖,又慢慢揉了揉来喜的下巴,笑吟吟地说:“刚才你说李成民吃了桃子又吃李子,好大的口福,你一定眼红了,羡慕李成民了,你一定也想尝尝李子的味道,我说的对吗?来喜弟?”说着拉着来喜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吻起来。

刘来喜犯愁了,要说是,肯定她得让你尝尝她的李子,要说不是,肯定会惹怒月娥,自己的日子更不好过,月娥虽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可她的那眉,那眼,那鼻子,那脸,还嫩得很,水灵得很,还很吸引人。来喜心里也清楚,和月娥相好的男人有好几个,光公社里的干部就有四五个,赵洪强是个吃鼻子拉脓的男人,名誉上是月娥的男人,其实是月娥的一条看门狗。一次夜里,月娥和周振清正在屋里作乐,洪强不小心走进屋寻找什么,听到床上有动静,怕坏了人家的好事,便轻手轻脚,倒退着出了屋。还有一次,大白天天气太热,月娥在院子里的歪枣树下洗澡,她赤 的 身 的 裸 的 体,躺在席子上,让李成民用毛巾沾水给她搓身擦身,嘱咐洪强在大门外看守,若有人来了咳嗽一声,洪强真的老老实实地在门外蹲守了一上午,直到月娥说平安无事了,洪强才敢离岗。想到这里,来喜不由得伸手摸摸月娥的脸,好柔嫩,好饱满,这不是一张普通女人的脸,是赵庄女皇的脸,这张脸,公社社长曾抚摸过,玩弄过求,今天我刘来喜也抚摸了。月娥淫笑着,勾魂似的眼睛望着来喜,来喜色迷迷的眼睛望着月娥,两道柔情似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溅起了零零星星的电光火花……一场激烈大战之后,来喜败下阵来,他躺在地上喘息着,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心中暗暗庆幸,公社社长享受到的,我刘来喜也享受到了。在情场上,我和你周振清平起平坐了。赵庄的女皇是你周振清的,也是我刘来喜的,一个美食,兴你们官吃,也兴我们民吃,一朵好花,兴你们大人物采,也兴我们小人物采。刘来喜越想越高兴,越想心里越甜蜜,正暗自高兴时,月娥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说:“你小子看成民走了,你就有机可乘,见缝插针了,说不定李成民也去耿爱荣家见缝插针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来喜笑了笑说:“不可能吧!”来喜心里道:男人没好东西,你是好东西吗,不只是破鞋,怕是鞋帮都烂了。

月娥说对了,就在同一个时间,在耿爱荣家,耿爱荣、李成民和月娥、来喜在演对台戏,在发生着同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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