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是市公交公司一名普通司机。这个人表面看很阳刚,实则内心很猥亵琐碎,用外强中干形容他决不过分。
这天他正驾驶88路公交车从城南驶往城北,沿途乘客颇多,不由就有一种多劳而没多得的感觉,故而心情不好,脾气也很大。幸而车上搭便车坐着一位同事秋姐,他平常与她走得近谈得来,这时便不由将许多牢骚话倾诉给她听。
这个秋姐在公交公司可是有名的大姐大,平时披金戴银喜欢摆弄裸露,爱穿低胸露背的衣服,且卷发染成金黄,眉眼画成熊猫,唇膏更涂得如血脂。
话说孟春此时正开车驶往老福山环形路口一个公交站台,只见又是大批的旅客蜂拥而至,直弄得该上的难上,该下的难下,于是他呼三喝四地叫了一通,好不容易等到消停下来,才要重新启动车子。猛然,偏见一个花甲老头为了捡乘客扔下的一个空矿泉水瓶,竟冲到车头,险点就被撞上。
孟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破口大骂:“喂,你这老家伙,莫非是想找死!可要找死又谁欠你的,干嘛像讨债鬼一样还专门追着我来啊!”
孟春话没说完,秋姐正伏在窗口,见那老头原本手提一个硕大蛇皮袋,里面盛装空塑料瓶,而等捡到这一个,赶紧就往马路边上逃,他那瘦小身子还算敏捷,毕竟没有被车撞到,于是脸上还露出了些许欣慰。而偏是他这张欣然的脸,反让秋姐瞅得生厌,于是她吐一口唾沫,接茬说:“呸,真是个神经病。你被他吓得要死,而他反轻松地很呢。像这种愚昧透顶的人,依我看就该一轮子轧死他才罢了。”
“轧死他?我也恨不能,可总不行啊!你倒不知这老家伙是谁?”孟春咧嘴苦笑。
秋姐问:“他是谁呀?莫非你还认识这种人?”
“唉,岂止认识!”孟春说,“我也不怕丢脸地告诉你吧,他可是我岳父啊!我和他原是冤家路窄,他常到这条街上来捡垃圾,而我每次开车从这里经过都撞见他。虽然撞见,却不能撞死,不然无论谁的责任,我可都要赔一副棺材给他躺啊!”
“哦,难怪以前我也似见过他的影子,原来是你家亲戚。哎,你可真是倒霉,怎么结了这样一门穷亲?我猜想,既然你老丈人正沦落到这步田地,唯靠捡垃圾才能过活,而他女儿也即你老婆,是怎样一个人呢?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女会打洞’,这样让我猜你老婆,恐怕也就这个层次,一定品味不高吧?”
秋姐似乎很随口地一通话,可把孟春说得一脸尴尬。
孟春不由勉强作笑道:“哎,谁知道在人世间还有像秋姐这样高贵华丽的女人啊?不然当初宰了我也得去追你而不去娶她啊!有些话确实被你说中了,说起我那女人,就像这老头儿的光景,穷苦人家出身,可算把我拖累苦了!而恨当初我偏是瞎了眼,蒙了心,居然娶她为妻,造成我至今都后悔莫及啊!老实说我正在嫌弃这女人!”
秋姐说:“男人本来都是这个德行,这就叫见异思迁,或叫始乱终弃,我是见怪不怪。不过再说回头,若是男人找错了老婆,真得后悔一辈子。有道是,成功的男人背后没有一个能耐的女人支持能行吗?而我瞧你老婆,恐怕对你的人生事业便没有什么帮助吧。”
孟春不由气懑地说:“还谈帮助呢。若说起这事更让我来气。试想眼下我本就有一个发展机遇,公交车队正缺一个队长人选,如今正逢换届选举,而我企图争取,只恨力不从心,也没有人帮我,为此只得搁浅犹豫了。”
秋姐说:“哎哟,有这等好差事还能犹豫?你也真是窝囊!殊不知人生机遇也就一二回,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你干吗不想想办法?说到没人帮你,可老姐我原就是热心人,你干吗不来求我帮你呢。或许我就有些办法。”
秋姐果然非同一般,这可让孟春喜出望外。
“对呀,”孟春恍然大悟说,“早听闻秋姐在公司神通广大,原就是个倒腾门路的熟手,而今我遇上你真是遇上贵人,也可谓是跌破头的时运。秋姐呀,这事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也就全权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帮帮老弟啊!”
秋姐忽拿媚眼冲他一瞟,非常动情地说:“帮你,那不就一句话。只是这中间牵涉到串关系走后门,有时还难免行贿送礼啊!然而这里却又让我想起你老婆,若拿我与你老婆比,你老婆在家可能是个小器罐儿,而我一般出手阔绰,到时可能会多化你一些钱,虽为你办事,可也要你或你那个老婆能理解啊!”
孟春急了,不由作出保证说:“这事就甭管她理解不理解,至少我理解你啊!这事还非得拜托秋姐帮忙,只要你能帮我搞定,到时你可就是我的娘亲奶奶,简直有再生之德。到时你就别说要化我的钱,那是要多少我都割血舍了。全当孝敬你嘛!”
这时秋姐却又笑嗔道:“哎,你怎么说话的呢?你以为那钱是我要你的吗,那是帮你办事跑腿儿的开销。而况,你说什么孝敬我是娘亲奶奶,我仅比你大几岁,也差不了辈份,我可不要你做儿孙,其实我还就喜欢你这个乖乖老弟啊,快称呼我做秋姐!”
“秋姐好,秋姐真是个大好人!”当下孟春可高兴了,忙又连奉承了几句好。待后来一路开车,似乎心情都异常轻松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