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乔南推开了门,有些破旧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以前门坏了,不用叫,木匠大国叔都会过来朝着门缝里上些桐油润滑,上周就乔南就去大国叔家说过了,不过他家里人说大国叔不在,也就作罢。
还真是有些世态炎凉啊。
“乔哥,明天我就去山上采些桐子给门缝上些油。”
乔鹏看在眼里,虽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作为一个不被人喜欢的扫把星,这种排挤的事情他却是看得太多,于是小声说道。
“没事,你在院里呆一会,我去给你拿些衣物。”乔南微微一笑,朝屋里走去。
进了屋,小心的揭开娘亲房间的布帘,看了看还在睡熟的娘亲,有些担心,但是还是小心退了出去,没有惊扰娘亲。
他娘乔可卿这个病,自打乔南记事起就有了,甚至还要追溯到更久的时候。
每次发病,都会浑身寒冷,极其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三四天,血气虚服,脉象却毫无异状,和常人无异。
堡里的大夫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能每次开些补血气的单子,勉强维持。
不过好在,这个病只用这么几天后补补血气也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着患病的终究是自己的娘亲,乔南总是担心,希望以后能够找到彻底让他娘亲痊愈的办法。
接着,乔南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拿了出去。
“呶,都是我以前穿小的,咱来都是偏瘦,倒是不用担心不合身,小鹏不会嫌弃吧?”乔南将手中衣物递了过去。
乔鹏不好意思的接过,很是欣喜的回答道:“南哥儿能给我衣服,我就是欢喜,怎么还敢挑三拣四更不要说嫌弃之说了。”
“喜欢就好,就在这里换上吧,马上就要晚上了,不要着凉了。”
“恩啊。”
乔南看着日头西落,怕乔鹏着凉,帮他换上了衣服。
临走时乔鹏信誓旦旦的说明天一定找到桐子,来给乔南家的木门上油,随后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乔南莞尔一笑,乔鹏这孩子虽然倔强,但是心底里还是缺乏归属,自己不过是给了几件衣服,帮他挡下了拳脚,这孩子就着急报恩,可怜这么多年孤苦伶仃。
唉。
乔南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想起了夫子的约定,小心关上了门朝学堂走去。
学堂是在乔家堡标志四层铁塔楼阁后面,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小庭院,四周特意移栽了些形态各异的石松,显得颇为幽静。
时下正是临近用晚饭的时间,学堂附近虽然无人,四层铁塔前面不远处的餐食房倒是已经有些热火朝天的迹象了。
乔南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不少人陆陆续续道餐食房用餐。
乔家堡不用各家各户单独做饭,平日里大家按照安排做做事,堡里有专门的师傅统一处理餐饮,倒是很是方便。
站在学堂的篱笆前,乔南确实有些犹豫了。
哪怕命轮失败,面对堡里那么多人的惊讶,鄙视,他都没有此刻这般担忧。
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别人对他一份好,他能永远记在心里。
夫子待他情同父子,自小没有父亲的他,也是把夫子和启林大叔看作是人生上的引路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把夫子和启林大叔看作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夫子对他很是看重,不仅认了他作为在这乔家堡唯一承认的弟子,更是把自己的一身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与他,为他付出了太多。
此刻,站在学堂前的他,更多的是愧疚。
自己无法凝聚命轮,如何对得起夫子的厚爱。
正在乔南一番纠结之时,却是传来了夫子的声音。
“怎么?想给我修篱笆不成?站在篱笆墙旁边站了半天,要修怎么还不动手?”
闻言,乔南倒是突然莞尔一笑。
夫子没有变,还是像从前一般的喜欢和自己开玩笑,原本有些担忧的心,被这打趣,一下子打消了不少。
“弟子有时间就过来修这篱笆。”
“好了,快进来,老头子我一把年纪等你半天了,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房间里传来了夫子似乎有些不满的声音。
乔南知道是夫子又在捉弄他了,立马打起精神,朝屋里走去。
房间简陋,一张卧榻,二十多张单人书桌,数十张书柜靠着房间四面墙壁而立,一两盏松油灯静静地矗立在卧榻两侧,燃着恍惚的灯火。
衣着青衣的夫子缕着胡子,手持一本古籍,躺在床榻上看着书。
这是魏夫子的习惯,喜欢在床上看书,所以也就在学堂之上立了一张卧榻,白天席座讲课,晚间随意一躺就可休息,倒也方便。
“哼,等的老头子眼睛疼。”
乔南立在一旁,小心的挑了挑松油灯的灯芯,让火光更亮了一些。
“挑灯芯,是为何啊?”躺在床榻上的魏夫子,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随意说道。
乔南知道这是夫子的故意说出来的,应该是藏着什么想对他说的话,仔细思量着话里的玄机,过了少许,小心的回答道:“挑灯芯,是为了让火苗有空间燃烧,更是让火光更亮。”
“那,火光亮了,然后呢?”魏夫子依旧随意。
“这……”
乔南有些不解,挑灯芯让光更亮,似乎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怎么突然被夫子一问,自己却是有些答不上来了?
“你这孩子就是犹豫太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莫非害怕我用戒尺打你手心不成?”魏夫子见乔南犹豫,哼了一下,挑了挑眉毛,翻了个身,不满的嘟囔道。
乔南闻言,也就不做太多思考,想了会说道:“然后,火光就更亮,老师看书也就不伤眼睛些。”
“单单是为了不伤眼,那你可曾考虑过灯油?”
“灯油?”
乔南眉头一皱,灯油又怎么了?
魏夫子继续说道:“你挑灯芯,火光是更亮了,但是,灯油也就消耗的更快了,不是吗?”
乔南低头看了自己身前的这盏刚刚被自己挑过灯芯的松油灯,高亮的火苗在渐渐浅薄的松油上跳动,散发出淡淡的灰黑色灰烟。
是啊,这灯油消耗的更快了,已经可以肉眼可见灯油的消耗。
魏夫子瞥了一眼再看松油灯的乔南,嘴角一笑,继续说道:“灯油消耗的更快,一旦灯油没有了,那火光还怎么高亮?”
灯油没有了,火光怎么继续高亮?
突然间,从命轮失败的那天开始,到如今三天的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乔南的眼前流转。
先是自己十三年的苦修基础,兴奋地等待着命轮的凝聚,接着基础一朝散去,原本躁动的血液却被一道从天而降莫名的清凉所抚平,然后就是自己的失败,旁人的成功,惊诧,鄙夷,唾弃,排挤,不屑,像是潮水一般袭来。
魏夫子没有停下来,反而微微做起了身,声音不怒自威的说道:“要知道,命轮并不是什么天赐良物,而是自己身体里最精华的血脉凝聚成功的表现,这虽然会让武者更加迅速的掌握力量,引动天地气息,完善自己的体魄。但是,这也是一道催命符,武者一旦凝聚命轮,原本百年寿命,如果不能用天材地宝或者自身资质不断进阶入品,那么会比普通寻常人,死得更快!”
“这本就是一条挑灯芯的路子。”
是啊,武道之路,就如同这松油灯一般。
基础是灯油,自己的资质也是灯油,原来命轮还有如此内幕,可是乔南他却是从来未曾听说,听闻魏夫子一言,他突然有些迷惑了。
那么自己这十三年来又是追求的是什么?
凝聚命轮如果是错误的,那么为什么,这天下所有武修都是以命轮高低划分资质好坏?又是为何有了那不修命轮,不言武道的说法?
莫非是这天下人都错了?
如果武道之路就是这松油灯一般,是个挑灯芯的路子,那为何又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朝这条路上走了上去?
魏夫子看着有些痴呆的乔南,眼中有些不忍,虽然早就考虑到自己所言,对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相比于活生生看着这孩子奋不顾身的一次又一次朝火坑里跳,作为老师他的他,看不下去。
而且,他一直在等,他心中有一个秘密在等。
他不可能让乔南被毁掉。
所以,巧在于乔南第一次凝聚命轮并未成功,魏夫子觉得这似乎是天意,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些话告诉乔南,哪怕会违背当初的那些誓言,哪怕自己十年的等待是错的,但是比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毁掉,那些违背带来的后果,又算得了什么。
魏夫子也看出来了乔南的迷惑,于是继续开口说道:“乔南,并非是武道错了,而是,武道如今走错了路子,你明白吗?”
“走错了路子?”乔南依旧低着头看着灯火,不解的问道。
“唉。”
魏夫子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古籍,正色道:“你如今的模样,和我当年一般模样,不过,我当年可不是你这个还未步入武道的小孩子可以比拟的,我已经是六品的存在,就算是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号的。”
“六品?”乔南吓了一跳,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认识十多年的老师。
“没错,六品,但是终究我还是选择了散掉自己一身的修为,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要知道,当年我才二十多岁,散掉修为之后,我看起来就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连头发都花白了。”魏夫子有些追忆的说着。
“我放弃了原本的武道,跟着我的师门,走上了那条原本的武道,没有命轮,没有血脉的基础武道。”
乔南猛然想起来了似乎在书上看到过的介绍,试探的问道:“可是上古武道?”
“不错,正是上古武道,最为艰苦的上古武道!”
“不修血脉高低,独身感悟天地,一念山海枯竭,一拳翻天覆地。”
“那早已失传的上古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