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耶律延禧,躲在鸳鸯泺(今河北张北县西北)捺钵大帐里接连休息了几日,仓皇不安的心情逐渐得到平抚。这天,他走出大帐,来到湖边,望着蓝幽幽的湖水,望着湖中一群群嬉戏游玩的白天鹅,回想起以往在这里打猎的种种乐趣,不由得感慨万千。
天祚帝这年四十七岁,他是辽道宗的孙子。他父亲是太子,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都被辽道宗处死了。辽道宗后来知道自己上了奸臣的当,很后悔,于是,对这个孙子格外疼爱。公元1101年,辽道宗在临终前,立孙子耶律延禧为继承人。
这时,枢密使萧奉先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说:“陛下,刚刚接到探马来报,说余睹正率军朝这边奔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个消息让天祚帝又惊又怕,他有些不知所措。
萧奉先献计说:“余睹是宗室之子,他实际上并无亡辽之心,他只不过是想立晋王为帝罢了。为彻底打碎他的梦想,为保社稷江山永存,何必吝惜一子?诛杀晋王,余睹可不战而退。”
“他能不战而退?”天祚帝有些犹豫。
“陛下,现在已十万火急,不能在犹豫不决了!”
糊里糊涂的天祚帝,竟接受了萧奉先的建议,下旨赐晋王死。
晋王名叫耶律熬卢翰,年龄还不到二十岁。他文武双全,从小就在母亲文妃的精心培养下,立志报效大辽国。他接到圣旨后,毫不犹豫,含泪拔出佩刀,自刎而死。
驻守在鸳鸯泺的辽军官兵,闻听晋王已遵旨自刎,无不痛哭流涕。自此,辽国朝臣和诸军官兵对天祚帝彻底失望,不愿再为其卖命,对萧奉先更是痛恨不已。
天祚帝躲在鸳鸯泺,并赐死晋王的消息,很快便被金军获悉。
金军攻占中京后,缴获了战马一千二百匹、牛五百头、骆驼一百七十头、羊四万七千只、车辆三百五十辆。金军统帅斜也,一边分兵屯守要害之地,一边派人回咸州,向金太祖报捷。
对中京大捷,金太祖很高兴,他给斜也下诏说:“你们统兵在外,恪守职责,攻下城邑,安抚百姓,朕很赞赏。你们已分遣将士去招降山前诸部,计划安排都已妥定,这都很好。如果山后不能马上进军,就垦田放牧,等到秋天再举兵。要深入计议,如果发现可以进军,就要当机立断,要见机行事。如果需要增兵,就具数报上。不要凭一次战役之胜利,队伍就松弛散漫。要善于安抚投降归附者,要向将士们宣读朕的诏书,让他们都明白朕的心意。”
这时候,盘踞在北安州(今河北隆化)的奚王霞末,不断出兵骚扰金军。斜也令宗翰率军进攻霞末,将其除掉。宗翰与希尹、娄室等分进合击,很快便占领了北安城。
宗翰令希尹经略北安州,并派人侦察天祚帝下落。希尹派出多路探马,四处打探消息。这天,探马抓获了天祚帝的一个护卫,名叫耶律习泥烈。从他嘴里得知天祚帝正在鸳鸯泺狩猎,已将晋王赐死,辽军现在人心散乱,毫无斗志。
宗翰感到这是一个重要情报,他立即写信告诉斜也,请求出兵进攻鸳鸯泺。斜也回信说:“出征时,皇上并未让我们进军山西,此事须祥议。”
宗翰已经做好了出兵奇袭天祚帝的准备,看了斜也的回信后,他想,战机稍纵即逝,岂能丧失?他又写信给斜也说:“皇上虽然没有让咱们进攻山西,但让我们见机行事,如果错失此擒获辽帝的好时机,以后恐怕难办。我军已经出发,与大军何处相会,望告知。”
宗翰这是先斩后奏。但斜也见信后,仍犹豫不决。这时,宗干恰好在其身旁,便一再劝说,让其采纳宗翰的建议。于是,斜也派人通知宗翰:大军可在奚王岭会师。
来到奚王岭,斜也召开了由众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决定兵分两路,进军山西。斜也从青岭出发,宗翰从瓢岭出发,约定在羊城泺会师。
这年二月,宗翰率军到达鸳鸯泺。天祚帝已闻风而逃,捺钵营帐还扎在湖边上,营帐里还散乱着许多生活物资,都没来得及搬走。宗翰令希尹率军继续寻踪追击。
天祚帝仓皇逃往西京。这天,他在西京行宫里烦躁不安,四处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萧奉先问:“陛下,您在找什么?”
“找那枚传国玉玺。”
“那枚玉玺不是已掉到桑干河里去了吗?难道您忘了?”萧奉先提醒道。
天祚帝这才想起,那天坐船渡过桑干河时,一不小心,有个木箱子掉进了河水中。他想,那枚玉玺是爷爷传给自己的,自己却给弄丢了,这是不是亡国之兆啊?想到这里,他神色惊悚,一脸惶惶不安。
萧奉先说:“陛下,探马又来报,说金军主力正兵分两路,向西京杀来,形势不太妙啊。臣以为西京难保,我看还是放弃西京,去夹山密林中避难吧。”
此时,天祚帝忽然有些醒悟,他对萧奉先说:“都是你们父子,误我至此!可是杀了你们,又有何益?你们走吧,不要跟着我了,现在军心忿怒,都想杀死你们父子,你们别再连累我了!”
萧奉先父子闻听此言,抱头痛哭一场。他们辞别天祚帝,离开西京,打算逃往西北草原。可是,他们出城不久,就被自己的左右卫兵给绑了起来,直接送给了金军。
宗翰获悉后下令,将萧奉先的长子萧昂杀死,将萧奉先与其次子萧昱送往咸州。押解途中,萧奉先竟然被一股辽军救走,将他又送回到西京,交给天祚帝。
天祚帝见萧奉先惶惶如丧家之犬,叹息一声:“赐死吧。”
几个卫兵将萧奉先拉到一间空房子里,问:“你选择怎么死?”
萧奉先抬头四处看了看,说:“此地甚好,给我根绳子,留下个全尸吧。”卫兵们满足了他的最后要求。
当天深夜,天祚帝从西京守军中挑选了两千精兵,作为自己的亲兵。黎明时分,他携带家眷,悄悄离开西京。先到石窟寺,后入天德军,再上渔阳岭,然后一头扎进夹山(今内蒙古萨拉齐西北大青山)密林之中。
夹山在沙漠之北,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原始森林。山上沟壑纵横,峰峦耸云。山下方圆六十里内有泥潦沼泽,外人若无向导,无法行走。若贸然前往,必深陷其中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