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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萧干去涿州

宋朝出兵北上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燕京,萧德妃获悉后心里非常郁闷。这天下午,她走出元和殿,沿着瑶池岸边的鹅卵石小路随意地漫无目的地走着,几个侍卫紧跟在她身后。

瑶池中的荷花已经败谢了,只剩下残梗断颈和一片片枯黄的浮萍。湖面好像一潭死水,微澜不兴。

一团团乌云由西往东滚滚而来,空中的云层越积越厚,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到来。

萧德妃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只见黑云压城城欲摧,她想,何时才能见到甲光向日金鳞开呢?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地登上了皇城城楼。

站在城楼上向东北方向眺望,燕京的繁华市井景象尽收眼底,萧德妃感到心里悲苦焦酸。现在,她手中只有两万来人马,一半交给了耶律大石指挥,驻守在居庸关一线,防御金军进犯。另一半交给了萧干指挥,驻守在卢沟河一线,防御宋军进犯。燕京城内很空虚,守城人马不足千人。

风暴即将来临!来吧,暴风雨!既然命中注定我无法躲避,那我就接受你的洗礼,无论你多么猛烈,我也决不会后退。萧德妃昂起头,她迎风而立。一阵狂风猛然吹来,撕扯着她的衣襟吹乱了她的秀发,她岿然不动。

“太后,还是回宫去吧,城楼上风太大。臣刚刚获悉,易州高凤投降大宋了,宋军已占领易州。”不知什么时候,萧干也登上了城楼,站在萧德妃身后。

“我早就说过,汉官没有一个可靠的,他们迟早都会投降大宋的,早就该把他们全部杀掉,统统换上契丹人或者奚人。”萧德妃对此似乎早有所料,她并不感到吃惊,她缓缓回过头,明亮的眸子闪烁出清澈而又寒冷的光芒。

萧干微微弯腰施礼:“太后所言极是。臣以为,宋军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涿州。对于涿州情况,臣心里很没底,臣想亲自去看一看,做些部署。郭药师麾下的常胜军至少应该有八千人马,应充分利用起来。”

萧德妃问:“那个郭药师会不会也投降大宋?”

萧干摇摇头:“臣估计他不会的,他不是汉人,他是渤海人。”

萧德妃想了想,说:“那好吧,你速去速归,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还踏实一些。大石去居庸关也有好几天了,不知那边情况怎样?”

“女真主力依然驻扎在奉圣州一带,原地不动,牧马休兵。前些日子,西夏曾出兵数万,进攻天德军一带,被女真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

对女真为何迟迟不向燕京发动进攻,原因是什么,萧干并不十分清楚。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防御南线,他没想到宋军这么快就开始渡河北上,他幻想着利用郭药师的常胜军,将宋军阻挡在涿州以南。

最近这几个月,郭药师虽然人在涿州但心系燕京。上次吊唁耶律淳时,他就感觉宫中形势很诡秘,他快速离开,回到涿州不久他就获悉,自己的几个随从在燕京老屋被萧干逮捕,这让他有些惶惶不安。尤其是,自己的一个随从,揭发了李处温私通大宋宣抚使童贯之事,导致李家灭族,这更让他心神不定,时常做恶梦。近来燕京又传来消息说,萧德妃准备大规模屠杀汉官,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这让他心惊肉跳,高度紧张。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燕京的动向,一直在琢磨自己的出路,一直在寻找契机。

闻听易州高凤降宋,郭药师心里不禁为之一动。他觉得,这大概也是自己唯一可选的道路,自己虽然与大宋没有任何往来,可心里早就向往那个天朝大国了。

正当郭药师心里酝酿着降宋,但还迟疑不定之时,忽然,闻报萧干已经从燕京来到涿州,即将进城,这让郭药师大吃一惊,他想,此时此刻,萧干来涿州干什么?莫非是来逮捕自己的?

郭药师赶紧召集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等心腹爱将,来到密室商议。郭药师表情很冷峻,低声说:“萧干此来,不知是何用意,你们看该如何应对?”

刘舜仁说:“萧干来涿州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我觉得很可能是来执行萧太后的密旨,前来抓捕我们的。”

张令徽说:“以我看,咱们干脆也像易州知州高凤那样,降宋献城,既可以保命,也可以保官,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目光都很迫切,齐刷刷地望着郭药师,等着他做决定。

郭药师见时机已经成熟,低声说:“这个办法,我看行。别无他法,不是我们不忠于大辽,实在是被迫无奈啊。”说完,他擦了擦眼角的泪。

甄五臣建议说:“咱可以在宴请萧干时,逼迫他一起降宋,如果他不降,就将其囚禁起来,将他作为礼物送给大宋,怎么样?大宋的童贯肯定很高兴,而燕京卢沟河防线也就会因失去萧干的指挥而瘫痪,这对收复燕京很有意义。”

众将都赞成,可郭药师沉吟不语。沉默了一会儿,郭药师缓缓说道:“你们也知道,萧干对恩有我,让我加害于他,我还真下不了手。这样吧,到时候视情而动,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众人都齐声答应。

郭药师在涿州最豪华的的酒楼鸿宾楼设宴,宴请萧干。酒宴刚开始,郭药师便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捧杯,向萧干连敬三杯:“萧大王,你是我郭某的再生父母,对我的恩情,郭某至死不忘。”

萧干微微一笑:“郭将军言重了,你我彼此同朝为官,都在为保住大辽江山社稷而出力。”

郭药师把杯子放下:“大王既然提到辽国社稷,属下也谈点看法。现今,天祚帝弃国而逃,天锡帝染病归天,萧太后政纲混乱,大辽内忧外患气数已尽,社稷江山即将不存,何以保住?我看,不如大王带领我们一起投降大宋,另寻出路。大王以为如何?”

萧干没想到,郭药师竟敢当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愣了片刻,腾地站起来,手指着郭药师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大胆狂徒,你竟敢有叛逆之心!你这个官职,是我向朝廷举荐的,朝廷待你不薄,委你重任,你竟敢背叛朝廷?你良心何在?叛臣自古就没有好下场!你太令我失望了!”

郭药师原以为,萧干也许会同意自己的建议,即使不同意,也会默不作声。他没想到,萧干反应如此之强烈,看来劝其一起投降的可能是没有了。

甄五臣两眼一直看着郭药师,只要郭药师一个眼色,甄五臣就会下令,伏兵四起。甄五臣已经秘密派兵包围了这座酒楼。

郭药师虽然不知道此事,但他从甄五臣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杀机。听着萧干的指责,郭药师默然无语。

萧干这次来涿州带兵不多,只带着自己的卫队,仅有几十号人马。他觉得郭药师叛变之心已定,自己再呆下去恐怕要有生命之虞,他从甄五臣的眼神中也已经感受到了杀气。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涿州,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你既然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我现在就立刻动身,马上回京。”

萧干迅速离开酒楼,骑马来到城门下。此时天已经黑了,涿州城门已经关闭。萧干下令打开城门。可是,守城门的士兵拒不执行。

“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们?”

“少废话!快开门!这是四军大王,连四军大王都不认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萧干的卫队长大声呵斥道。

“四军大王?五军大王也不好使。告诉你吧,在涿州,只有郭大帅的命令好使,其它人,爱谁谁,我们一概不认。”守城士兵就是不开城门。

卫士们一听这话,肺都给气炸了,他们全都望着萧干,只要萧干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冲上去用武力夺取城门。这些卫士都是奚族的精锐,战斗力极强,能以一敌十。

萧干脸色铁青,他怒睁圆眼,咬牙切齿,正要下令夺门,忽然,只见一匹快马从城中大道上飞驰而来,大声叫道:“郭大帅有令,开门送客。”

萧干心里一热,他想,郭药师你总算还有一点点良心。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萧干一行飞马狂奔而去。

郭药师悄悄来到城门楼上往城外瞭望,只见四野一片漆黑,茫无涯际。他知道萧干已经远去,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萧大王,你的恩,今夜我郭某已经报答。今后,如果战场相遇,那就各为其主效命吧。

事已至此,郭药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回到军中,郭药师召集部将开会,他环视四周,大声说道:“现在,萧太后不信任我们,派萧干来试探,他们迟早会动手的,与其等待,任人宰割,不如我们主动自寻出路。而大宋天子有好生之德,已经派出百万大军,北上伐辽,易州高凤已经归顺,大家意欲如何?是坐以待毙,还是归顺大宋另寻出路?”

张令徽领头大声喊叫道:“归顺大宋!”于是众人高声喧乎,无不回应。

郭药师派人将监军萧余庆囚禁起来,同时,他又派团练使赵鹤寿携带降表连夜出发,去往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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