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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在梦里,廖春晖变成了土匪。这是他本性的模样。在一片“哗哗啦啦”作响的高粱地里,他和一位美丽的姑娘“野合“了,这是他本性的向往。后来,这位美丽的姑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儿女,这是他本性的追求。再后来,这位美丽的姑娘坐在他的炕头,看了一眼她们酣睡正香的一双儿女,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声喊:“廖春晖,廖春晖,天亮了,廖春晖……”

廖春晖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是伊恋把他叫醒,他伸了个懒腰,问伊恋:“我睡着了?你没睡?”

伊恋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只对第一个问题感兴趣:“你不是睡着了,你是睡香了,做了什么梦啊,一直笑个不停。”

廖春晖怎肯与人分享他和九儿的故事,敷衍道:“没做梦啊,忘记了,没印象,真的没印象。”

廖春晖睡饱了,大家仿佛才刚刚睡去。火车上趴了一桌子的脑袋。廖春晖抬手看了看表,表显示已经快四点了。他接着望了望窗外,窗外已经泛起了一道道的白边。白边的光映在铁道旁边的树梢上,树梢的影子从车窗玻璃透进来,进入廖春晖的眼帘。那些树影一闪闪地划过,像是一副冲洗失败的幻灯片。

伊恋没有一丝黑眼圈,她边收拾着桌上的垃圾,边问廖春晖:“刚才我问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这次火车没晚点,你去洗漱吗?”

廖春晖又伸了个懒腰,腾出位置,让出了要去洗漱的伊恋后回答:“不去,没这习惯!”

伊恋走出两步,回过头说了句:“懒吧,你就!”

伊恋洗漱完毕和翟老师一起走了过来。廖春晖之前一直琢磨,火车上怎么一直没见到翟老师。难道同学们“一个都不能少”,最后,倒把老师给丢了?看翟老师依然的典雅,廖春晖猜,翟老师一定自己掏钱睡卧铺去了。

翟老师交代廖春晖清点人数,准备下车。

廖春晖满车厢的找。

他发现那位黑黑的女生还在睡。那女生肯定是十七中的。女生睡姿的死样令廖春晖恨不能找块白布把她的脸给盖起来,让她彻底一回。廖春晖不敢再看她的脸,便把眼神往下移,眼神下移后发现,那女生的哈喇子已经把脖子底下的衣领流湿了,衣领附近犹如婴儿喂奶时脖子底下塞的肚兜。廖春晖不肯再看,便把眼神完全转移。

王朝还在和一帮陌生的女生打牌。

徐新亮在两节车厢的中间抽烟。

王讷盯着窗外yiyin。

李凯成功搭讪一位陌生女孩,两人窃窃私语……

廖春晖一一提醒,完成使命。

窗外的那些白边渐渐蔓延,慢慢铺开,铺满了整面的窗户。

大家渐渐苏醒。旁边有擦哈喇子声,廖春晖猜应该是那黑黑的女生苏醒的声音,他不敢再看。

大家纷纷从座位上面的行李架上取背包,廖春晖取下自己的背包,背好。又取下伊恋的背包,两只手提着背包的背带,帮伊恋背好。大家纷纷站在了座位旁边的走廊,准备下车。

火车的最后一下刹车,大家都向前倾了一下。廖春晖觉得有人倾在了自己的背包上,他担心地回头看了看,不是那黑黑的女生,而是伊恋,廖春晖的心平安落地了。

廖春晖原本想在月台清点一下人数,整理一下队伍。后来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月台上全是清一水的九七级学生,既无老,也无少,廖春晖傻傻分不清楚,好在上火车前翟老师料事如神、未雨绸缪。廖春晖也不管了,和伊恋撒丫子出了出站口。

出站口果真停着一排排的大巴。廖春晖顺利找到“2”号车,翟老师已经在车旁等待。

廖春晖让伊恋先上车,自己在车旁尽职责。

好在一个都没少,顺利地一塌糊涂。

上车后,大家才刚刚发现太阳升起来了,看到太阳升起来了才刚刚发现自己的肚子饿了。于是,大家纷纷从背包里拿食物垫饥。不太饿了,徐新亮才刚刚发现已经到了威海,随即问:“这是要去哪呀?”廖春晖也才刚刚发现已经到了威海,随即问:“海呢?”

车前有导游小姐,小姐拿着话筒,声音从大巴车的收音机喇叭里发出。导游给大家介绍要去的第一站——刘公岛。

王朝没听清楚,问身边的郑璇:“流什么?啊,色因?”

郑璇回答:“流氓,滚!”

廖春晖像得了精神病,一个劲地絮叨:“海呢?”

大巴很快到了码头,导游取了集体票,带领大家进了检票口,出了检票口,大海突然地映入廖春晖的眼帘,廖春晖再也不问“海呢?”他完化作了叶公。那条“龙”已经把“叶公”吓得魂不守舍接着灵魂出窍了。

大海给廖春晖的感觉很奇妙,这奇妙的感觉有点像球赛,你在电视机前面看到的和在球场里发生的是同一幕,但完全是两个感觉。廖春晖觉的大海要比足球比赛有过之而无不及,海还是电视里的那面海,但海带给你的震撼你只能亲自到海边才能体会得到。

王讷过来拍了拍廖春晖的肩膀,催了句:“上船了,干嘛呢?”

廖春晖这才缓了缓神,他看到伊恋正和她们班的女生混在一块,便和王讷登船。

船可以称作“游轮”,但是比较小号的游轮。大概能盛四五十人,和大巴车的容量相似。

游轮通体白色,有上下两层。廖春晖和王讷先下到一层,发现一层特别低,像泡在水里。这时,游轮开始掉头,前面的音响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声音”告诉大家,我们要开船了,从码头到刘公岛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游轮掉头完毕,驶向了茫茫的大海。

廖春晖和王讷通过楼梯来到二层的甲板。一层的座椅几乎全部空着,大家都在二层的甲板吹海风。

廖春晖来到甲板后差点被海把心脏掀翻了。他震撼得想要喊,环顾四周又把声音咽了回去。刚咽回去,王朝就不管不顾的大声喊了两分钟。看来,大海想让人做出的动作是一样的。廖春晖在王朝还没有喊完时就接着把咽回去的声音重新喊了出来。两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大海的呼啸淹没了。紧接着,郑璇加入了女生部,大海依然淹没。后来陆陆续续有声音加入,大海来者不拒,统统没收。

王讷终于被大家挑逗地按捺不住了,张口刚要喊,又立刻觉得不好意思,出口的那声“啊”仿佛老母鸡生的一个蛋,“呱唧”掉到了甲板上。

廖春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不再抗争。他转了转身,看身后的伊恋,她正在和她们班的女生聊天,太阳镜遮住了眼睛,分辨不出或喜悦或忧愁,但那笑依然挂在嘴角。海风吃起了她的长发,发梢在抚慰嘴角的笑。廖春晖也侧了侧身,让海风把自己的头发吹起。

廖春晖乘着风,游轮破着浪。船后拖着一条白色的美丽的尾巴,像是一只将要飞上天堂的风筝。大家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享受着阳光,向往着海洋,让大自然全面地抚慰着身体。

徐新亮对着廖春晖说了什么,大自然的噪声太大,廖春晖没听清,徐新亮边掏出烟盒,边重新喊到:“妈的,还没在海里抽过烟呢,来一只?”说着把烟盒递向廖春晖。

廖春晖摆手表示烟瘾没犯,摆手的同时,船上的广播提醒不准吸烟。徐新亮又把烟重新塞到烟盒里。王朝在一旁嘲笑着:“你还没在海里撒过尿呢,是不是也试试?”

胡乱的玩笑间,码头越来越远了,小岛越来越近。

大家还没享受彻底,游轮就来到了刘公岛的码头,感觉没有淋漓尽致。就如同正淋浴着,突然停水了。不过还好,总还得回程的,大家都这样安慰着自己。

导游把大家带到好似一座庙的建筑里,在那里可以了解到刘公岛名字的由来。廖春晖没什么兴致,依然在海边看海。他对旅游景点里的景点没什么感觉,倒是对当地的人文感兴趣。看腻了海,他又发现海里有一艘货轮正在向岛上的码头靠过来。货轮上有一台货车。他想知道货车怎么从船上上码头,盯着看了二十分钟。之前,王朝见廖春晖发呆,曾问道:“咋了,班长,想啥呢?”廖春晖试着请教王朝说:“知道远处那艘货轮上的汽车怎么上岛吗?”王朝一脸的不待见,表示这是神经病关心的问题,说:“开上来呗,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二十分钟后,廖春晖觉得王朝说的有道理。

廖春晖自顾自的离开了导游的队伍,在甲午战争博物馆的门前看到了伊恋。伊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和他们班的两个女生在攀谈。伊恋远远的看到廖春晖,站了起来,冲着廖春晖摆手,嘴里喊着:“廖春晖,我们合张影吧!”廖春晖走了过来,和伊恋合了几张影,也做下来休息。

伊恋见廖春晖犯懒,催促着:“好容易出来一趟,别跟女生似得,赶紧去转转吧!”

廖春晖发现伊恋说的不无道理,在大家进了战争博物馆的时候,他沿着小岛开始溜达。他发现原来这座小岛是有人居住的,他想考察一下这座岛上寥寥的民居里有没有淡水,有没有电。在翻一座墙头时被突然窜出的大狗吓得从墙头摔下,把自己的理智摔出了体外。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别误了回去的游轮。廖春晖惊醒,沿着海边朝码头的方向往回走。

大家都稀稀拉拉地回到了刘公岛的码头,准备坐船往回走,只有王讷在馆内研究甲午战争时期的大炮差点误了点。廖春晖等的时间有点长,不耐烦地教育王讷:“讷,你咋没坐进炮里,让他们把你发射回旅馆。”

回程的船上大家明显没有了去时的兴奋。倒也显得雅致。廖春晖觉得大海能包容并修饰你任何的举止。比如,你脱光裤子站在城市的街道,你会被送到警局或精神病院。但你脱光裤子站在海里,别人会说你洒脱。

出了码头,大家依然去找“2”号车。依然由“2”号车带领大家去到大家休息的地方。

旅馆不大,是一家青年旅社,一共有三层,好在临海。大家在导游的带领下一一进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卸下自己的背囊。廖春晖他们住在三层,伊恋和其他女生被分配到一层。廖春晖放下背包后就下楼了,紧接着王讷他们也下来了。旅社的大厅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海边的状况。

王讷贴着玻璃窗自言自语:“那些人在干吗?”这一问引得廖春晖往窗前凑了凑,他看到远处海边有无数的蓝桶、红桶、绿桶。它们被各式各样穿着短裤,挽起袖管的人提着。这些人中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廖春晖揣着明白装糊涂:“挖嘎啦,准备晚饭!”

徐新亮也凑了过来,看了看说:“真的哎!咱也去吧,我看咱们睡觉的地方有个塑料脸盆!”

旅社前台的服务员听到了徐新亮的话,接话道:“你们去吧,现在正好退潮。不过,别拿脸盆,我这里有小桶,你们拿去用吧,用完了放在这里就行!”

廖春晖听到服务员的话,顿时觉得服务员又漂亮了不少。

廖春晖、王讷、王朝、徐新亮、李凯一行人都同意前往,但觉得形影孤单。便在走廊里大喊:“九七微四的娘们儿,去赶海了,有去的吗?”走廊里回应:“知道了……”廖春晖在走廊里喊了声:“伊恋”。伊恋心有灵犀:“知道了……”

其实,就是蛤蜊,山东人叫这玩意儿“嘎啦”。嘎啦果真和王讷有缘。别人挖到挖不到,王讷用脚巴丫子的大拇指一抠一个,一抠一个。廖春晖解释这现象说:“万物本是有缘的,要不为什么刚才只有王讷在玻璃窗前面望眼欲穿!”女生都换了身衣服,也挽着裤腿来到沙滩前。廖春晖想,换衣服这一行为就能诠释男女的区别。

伊恋来到廖春晖的身边问廖春晖:“挖到没有?”

廖春晖抬起空桶让伊恋看了看。

伊恋介绍着经验:“你得会看,我看人家都是先看一下,别乱挖。会不会吐泡泡的地方才有?”

廖春晖恍然大悟,觉得女人有时候也是很聪明的。转身向王讷介绍经验:“讷,找冒泡泡的地方!”

王讷表示他很不屑廖春晖的经验:“我早知道了!”说完,继续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抠抠搜搜,忽然,“啊……的一身惨叫。

廖春晖问:“咋了,讷?”

王讷痛斥着:“妈的,吐泡泡的是螃蟹,夹到我了!”

男男女女都在笑,笑得天真又烂漫。

就要夕阳西下了,但没有断肠也不在天涯。

大家纷纷提着桶回了旅社,廖春晖表示还要在沙滩上坐一会儿,伊恋表示也要在沙滩上坐一会儿。

退潮了,海又远了些,钓鱼的人又往前挪了挪鱼竿。廖春晖从没见过这样钓鱼,也没见过这种渔具,但他肯定这不是垂钓。

夕阳映红了远处天上的晚霞。晚霞就像嫦娥姐姐的水袖,水袖在舞动着,这舞让太阳公公陶醉,太阳公公一会儿就红了脸。

伊恋顺着耳廓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坐在沙滩上,让海风随便地吹着。

海浪一波比一波退去,渐渐离海边的两人远去了。海浪的声音也在退去,退得坐着的廖春晖和伊恋都能彼此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晚霞跳完了舞,走下了舞台,太阳公公微微醉,它慢慢慢慢的躺下,睡着了。

夜幕完全拉了下来,海浪声小得如同太阳公公的呼吸。远处亮起了渔火。那盏渔火孤单着,寂寞着。

伊恋用光着的脚拨弄着自己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远方风轻轻地吹拂着孤单寂寞的渔火。

忽然,天空中一颗流星划过,在漆黑的夜幕里留下一道光痕……

伊恋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开始许愿……

廖春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挂着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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