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学期过去了,但是这个学期所发生的事情,却比我在之前学期发生加起来的事情,只怕还是天壤之别。
陌然继续记录着他的日记。
——是的,我无法理解,跟无法相信,安逸的彻底改变,以至于后来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科幻片里的宇宙演变却比其还要令人不可思议。
——我不明白,一万个不明白,都说仇恨可以给人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远比任何有形的力量都要可怕得多:可是爱情的力量却更加令人可怕,甚至比仇恨产生的力量都要可怕。
——幸运的是,曾水和他走在了一起,安逸整个人都变得快乐了起来,我们都看得到,幸福正在远方等着他们,可是谁有知道,就在幸福的前面,也有一条悲伤式的路口,正在迷惑着他们,他们就像是经不住诱惑的小孩,最终走向了这条悲伤式的道路,从而悲剧正式上演。
学校的电脑室暖气开的很足。
窗户上凝着一层厚厚的水气。
安逸在百度上打进“堕胎”两个字,然后点了搜索。
两秒钟后出来2,140,000条相关网页。打开来无非都是道貌岸然的社会新闻,或者医院的项目广告。安逸一条一条的看过去,看的心里反胃。
这些不是安逸想要的。
安逸在一次打入了“私人诊所”四个字,把鼠标放在“在结果中搜索”上,迟疑了很久,然后点了下去。
那些曾经在电视剧上看过无数遍的情节,再自己的身上一一上演着。
比如上课上到一半,会突然冲出教室开始吐。
比如开始喜欢吃学校小卖部的话梅。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会一颗接一颗地吃。而还有更多的东西是电视剧无法教会自己的。
就像这天早上起床,易遥站在镜子面前,皮肤比以前变的更好了。而曾经听邻居的女人说起过的“如果怀的是女儿,皮肤会变好很多哦”。这样的话题,以前就像是漂浮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尘埃一样没有真实感,而现在,却像是门上的蛛丝一般蒙到脸上。
镜子里的自己年轻而光滑的脸。
像是一个瓷器。
可是当这个瓷器被摔破后,再光滑,也只剩一地尖锐而残破的碎片了吧。
安逸这样想着,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妈妈也已经起床了。走到桌子边上,上面是安逸早上起来做好的早饭。
而之前对母亲的愧疚,却也在一天一天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时光里,被重新消磨干净。面前的这个人,
依然是自己15岁是说过的,“我很爱她”。
“照这么久你是要勾引谁啊你?再照还不是一脸倒霉相。和你爸一样!”
“我爸是够倒霉的啊”,安逸回过头来,“要不然怎么会遇见你”。一只拖鞋恨恨地砸过来,安逸把头一歪,避开了。
她冷笑了一下,然后背起书包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你再要摔就给我到马路上朝汽车轮子底下摔,别****的摔在家里,你要摔给谁看啊你?!”。
安逸回过头来带上门,淡淡地说。“我摔的时候反正没人看看见,倒是你打我的时候,是想打给谁看我就不知道了”。
门被安逸不重不轻地拉上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穿得也像是一张世界地图般斑斓的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教鞭在空气里挥得唰唰响.
安逸甚至觉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学生脸上一样。
不过今天她并不关心这些。
右手边的口袋里是上次爸爸给自己的四百块钱。捏在手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汗水弄得有些发软。
而左手边的口袋里,是一张写着自己从电脑上抄下地址的纸。
放学时看到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弟弟安然,安逸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打发他先回去了,安然没说什么,站着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推着车走了。背影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白色的羽绒服被风鼓起来,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光。
安逸看着安然走远了,然后朝着与回家相反方向骑过去。
也是在一个合院里面。
安逸摊开手上的纸,照着上面的地址慢慢找过去。
周围是各种店铺,卖生煎的,理发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各种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网,甜腻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里。
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猫,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安逸。偶尔有一两只突然从路边的墙缝里冲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定定地望着易遥。
终于看到了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体,因为悬挂在外,已经被雨水日光冲去了大半的颜色,剩下灰灰的样子,漠然的支在窗外的墙上。四周错乱的梧桐枝桠和交错杂乱的天线,几乎要将这块牌子吞没了。
已经是弄棠底了。再走过去就是大马路。
其实应该从马路那一边过来。白白穿了一整条弄堂。
逼疚的楼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层的时候只剩下一盏黄色的小灯泡挂在墙壁上,楼梯像被照的荒废已久般发出森然的气息来。
“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四下出没着.去又每次被母亲冰冷而恶毒的目光很很地逼回去。其实与母亲的目光同谋的还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后沉默的齐铭。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
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他怎么说话了吧。
白色羽绒服换成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裹在英俊挺拔的校服外面。
安逸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裤子,裤腰从皮带里跑出一小段,像个口袋一样支在外面。副班长她们聚在一起又得意又似乎怕安逸发现却又唯恐没发现一样的笑声,像是浇在自己身上的胶水一样,黏腻的发痛。
安逸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抬起头,光线似乎亮了一些,一个烫着大卷的半老女人坐在楼道里。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散放着一些发黄的病历卡、挂号签之类的东西。
“请问”,安逸的声音低的几乎只有自己听的见,“看看妇科的那个医生在吗?”
大卷的女人抬起头,上下来回扫了她好多眼。没有表情的说“我们这就一个医生”。一张纸被丢过来掉在安逸面前的桌子上,“填好,然后直接进去最里面那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