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有自知之明
李世民身为一个君主能看到自己的短处,并能虚心吸取意见,将错误的决策纠正过来,值得赞美。李世民这一处世之举的确非同凡响。
着作佐郎邓世隆上表,请求编辑皇上的文章为集。
李世民却说:“朕之辞令,有益于人民的,国史中都记载下来了,已足可为不朽。至于那些无益于人民的,把它们集在了一块儿,又有什么用?
作为人主的人,只怕他们没有德政,光靠文章有什么用?”
这年三月,李世民为喜添皇孙而设盛宴于东宫,把五品以上的京官都召了来,这对一位封建时代的帝君来说,自然是没有能比这更高兴的皇族传宗接代的大事了。宴会上李世民喝酒甚多,但酒后难免要吐露真情。一开始李世民皇帝先感谢众大臣的功业,说道:“贞观之前,跟着朕来经营天下的,那主要是房玄龄的功劳啊!而从贞观以来,偏歪的以绳正之,谬误的以理纠之,那主要功劳应归魏征啊!”
于是当场赏赐房、魏二大臣,每位佩刀一柄。
酒又过三巡,皇上又对魏征发问。这时皇上脸颊的红润已延展到了脖子根儿,志得意满的劲儿增添了好几分。他问道“朕现在处理政事与往年相比,又怎样呢?”
魏征在这种欢宴的场合也从不贪杯,更不会失态。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所以,当即回答说:“威德方面的增加,那比贞观初年来是长进了很多很多,而人心的悦服方面,则不如当年了。”
皇上听了不太以为然,接着又问:“远方都畏惧我大唐之威而仰慕我大唐之德,所以都不顾万里之遥前来臣服。要是说人心并不悦服,还不如以前,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这样呢?”
魏征说:“陛下过去因为尚未大治而时时担忧,所以无论是德还是义,每天都出现新面貌、新气象。今天则认为已经大治了,担忧之心已无,警惕性也已锐减,所以臣下认为不如当年。”
李世民又问:“朕今天之所作为,还不是跟过去一样,有什么差异?”
魏征说:“陛下在贞观之初,天天唯恐臣下不进谏,常常还启发大家来发言,凡是说中肯的,无不听从之并实行之。而现如今则不然。虽然勉强也还能听从,但往往面有难色。这正是差异之所在。”
李世民还是不服,问道:“能举些实际的事例讲给朕听一听吗?”
魏征说:“陛下在过去要杀元律师,孙伏伽认为依法不当死,陛下就赏赐孙伏伽一座兰陵公主园,其价值一百万金。有人说:‘这赏赐太厚了吧!’陛下回答说:‘朕即位以来还没有臣下来进谏过,这个头开得好,所以要厚赏。’”
“这不正是开导和提倡大家来进谏的表示吗?那次司户柳雄妄诉隋之资产,陛下想要杀他,结果采纳了戴胄之谏言而没杀。这不正是陛下心中真的愿意纳谏才痛快地听从的吗?近日皇甫德参为陛下修洛阳宫事而上书进谏,陛下面有难色,不是很痛快地接受,只是因臣下也进了言,总算才把那事作了罢,这只能算是勉强听从吧!”
魏征把这三个事例一摆,皇上心里也就豁亮起来了。一时又恢复了当年真心愿意闻过的心情,于是对魏征说:“不是像卿这样,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啊!人,苦于自知啊!还望卿多多及时提醒朕才是。”
敬重贤达之人
李世民对贤达敬重有加,见其之善,若已有之,说明他是一位“贤达”之君。
中国有句古训叫做:“亲贤臣,远小人”,它告诫人们要亲近贤良之人,亲贤则自贤;要疏远小人,不然亲佞则自佞。这与唐李世民所说“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与不肖各得其所”,可谓异曲同工。
贞观二十年(646)九月,当时已任特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宋公萧璃,由于性格狷介,又发展到越来越怪僻,与同僚们多有不合的地步。他曾经在皇上面前说:“房玄龄与中书省、门下省的众臣有朋党关系,不忠于国,执权胶固,而陛下并不详知,只是还没有谋反而已。”李世民回答:“爱卿所言太过激了,人君选贤才以为心腹,那么就应当推心置腹地去任用他们。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求全责备,因为每个人都有其不足的一面,人无完人嘛!所以必须舍弃他之所短,去发挥他之所长。朕虽然不能做到耳聪目明,但还不至于糊涂嘛!”
尽管皇上十分谅解萧璃,但萧瑀内心深处还是不易平衡。以致他的所为接连让皇上生气,但皇上终究认为他所说的还是以忠言居多,所以不忍心废了他。李世民曾和刑部尚书张亮淡起萧时说过这样的话:“爱卿既然信佛,何不干脆出家当和尚?”
萧璃听说此事,于是自诘于皇上,并要求出家。李世民皇帝很痛快地答应了,对他说:“朕亦知公雅好桑门,今天就不再违拗我公的心意了。”
萧瑀退下朝来想想,又觉得就此退出朝政很不甘心,第二天,又向皇上提山:“臣下回家好好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不能出家。”
这次使李世民很不满意,怎么能对皇上、对众臣说话这样反反复复,出尔反尔呢?正好萧璃此时又得了脚病,有时干脆称病不上朝,但有时他又一瘸一瘸地来上朝,但走到朝堂之外又止了步,却始终走不动这最后几步走进朝堂来。尽管这样李世民皇帝还是从体谅萧璃内心之怏怏出发,没有去责备他。
到这年的十月,李世民皇帝亲自手书了一道诏书,历数了萧璃的罪愆,诏书中说:“像梁武帝那样穷心力于释氏,像简文帝那样锐意于法门,把内帑悉数拿去供给僧祗,竭尽人力去供佛徒修塔建庙,等等。一直到子孙灭亡,社稷荒废,这样的下场是多么荒唐啊!”
李世民这番话说得仁至义尽,对萧璃这种严重神经质的臣下能如此一忍再忍,最后还要晓之以理的做法,真够宽容的了。李世民借这篇手诏,把对佛教的看法也一并说明了。他决不会像梁武帝等辈那样,陷入佛教而不能自拔。
这年冬十二月,房玄龄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被李世民轰回宅第去赋闲了。褚遂良看不过去,便上疏说:“玄龄从举义旗开始,一直翼赞圣功。在武德末年,又冒死为陛下决策。到了贞观初年,在遴选贤良人才、协助立此等方面,要是与其他众臣相比,玄龄又是出力最勤的。除非他真的罪不容赦,否则不应该轻弃他的。陛下要是认为他衰老了,也要有礼节地让他退养。可不能因偶尔一点点小错误,就把几十年的功勋旧臣给辞退了啊!”李世民读完疏奏,马上也就悟到了处置之欠妥,立即派人去召房玄龄出朝,官复原职。而房玄龄此人一向谦让,出来上朝了几天,又找了个借口避位而回家了。
又过了很久,一次皇上说要去行幸芙蓉园,房玄龄闻讯,马上命儿子兄弟辈去洒扫宅门庭院等,并且对他们说:“皇上的乘舆就要来了。”
果然不出房玄龄之所料,不一会儿,李世民真的已来到房玄龄宅第,并就用皇帝的乘舆把房玄龄接回了宫里。
贞观二十一年五月庚辰日,李世民御临翠微殿,问左右侍臣“自古以来的帝王,虽也有平定中原华夏的,但不能臣服戎狄四夷。朕要论才干还远远比不上古人,而成就的业绩却已超过了古人。朕自己说不清其中缘故,请诸公随意说说,把真情都告诉朕。”群臣都说:“陛下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就是都不能如实作答。
于是李世民皇帝说:“不对。朕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也不过有五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自古以来的帝王都嫉妒超过自己的人,而朕见到人家的优点与长处,好像是自己拥有的一般。二是人的品行与能力不可能兼备,而朕能弃其所短而取其所长。三是作为人主,往往引进贤才时恨不得置之于自己的怀里,辞退不称职时又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到沟壑之中,而朕则见到贤达就敬重,见到不肖就怜悯他们,让贤者与不肖者能各得其所。四是一般为人主者都不好正直,阴谋诛杀与公开杀戮,哪个朝代没有呢?而自朕践祚以来,正直之辈比比皆是,林立于朝上,从未有一人遭到黜贬与谴责。五是自古以来,一向是贵中华而践夷狄,而只有朕爱之如一。所以各族各部落都愿来依附于朕,像子女亲近父母一般。朕之所以成功,仅在此五点而已。”
李世民一口气历数这五点之后,便对站在他左右的褚遂良说:“我公曾任过史官之职,像朕刚才所说的是实情吧?”诸遂良回答说:“陛下之盛德不可胜载,而能做到这五点,这是陛下谦而又谦之志向的表露啊!”此言确实发自内腑。
宽厚待人的气度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李世民却让多少个像魏征这样的宰相在他肚里赛起龙舟,其气魄,其度量,是他能成人事的原因之一。
气量能容一县之人,其命运充其量不过一县令;气量能容一省之人,其命运也不会超过一省之主。为君李世民其气量真可谓涵天盖地,因而他的命运也就如日中天,无人能及。逆龙鳞触龙须,真龙天子能不痛乎?恼怒之下,能不噬杀抗上者?然而,李世民能忍痛压怒,以让抗上者,他善于化痛为痒,转怒为乐。
杜甫以“煌煌李世民业,树立甚宏达”来描绘了李世民的英勇形象,讴歌了他在创建王朝的不朽业绩。玄武门事变后。秦王府将领中有些入主张乘胜杀尽李建成、李元吉的党羽,并“籍没其家”,许多人还四处搜寻宫府集团的成员和兵勇,争相捕杀邀功,使得宫府集团的人惶惶不能自安。性格大度的李世民决定采用明智的安抚政策,他一方面禁止秦府人员滥捕滥杀,另一方面以高祖的名义诏赫天下。对于不敢出面的一些宫府集团的成员,李世民几次遣使“谕之”,用一片诚意,解除了他们的顾虑。
李世民又公开提出:“这些人都是忠臣嘛。”并当众释放了他们。他的大度让宫府集团的人放下武器,自动向朝廷投诚,并开始转而效忠李世民。
其中最杰出的人才魏征、韦挺等人,都成了枢要大臣。魏征几次劝太子及早除掉秦王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太子党人士纷纷逃亡,魏征却依然故我。
李世民当众问魏征:“你为什么离间我们兄弟!”
在场的官员都为魏征提心吊胆,而魏征却从容不迫地回答:“如果太子早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祸患了。”
对魏征桀骜不驯的回答,李世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赞扬了他的忠诚坦荡,对他更加器重,封为詹事主簿,后改任谏议大夫,步步升迁。原秦王府的旧属,对唐李世民这种以德报怨、化敌为友的做法并不理解,这就是博大与狭隘间的隔阂。
有一次,李世民在九成宫宴请近臣,有的大臣提出:“魏征等人以前是李建成的亲信,我们看到他们就像仇人,实在不愿意和他们共聚一堂。”
李世民说:“魏征等人过去确实是我的仇人,但他们能为当时的主人尽力工作,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桀犬吠尧,各为其主,这是可以原谅的。
我提拔重用他们,就是看中了他们的这种态度。况且他们已处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地位,只要我能以诚待之,他们也一定会以诚相报的。”
由于李世民的宽宏大量,他启用的“仇人”为“贞观之治”无不尽心竭力。
人的性格往往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体现出来,每一个君主都标榜自己能从善如流,但鼓励纳谏容易,能否真正听取谏议,却是需要不同凡响的气度。
这种气度不是人为伪饰可以得来的,一般来说,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如果处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候,为了自保,若许还能听进一些不同的建议,甚至是批评性的意见。但是危险一过去,或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谁要是提出不同的意见,那么多半被看成别有用心。如果龙颜大怒,提意见的人就要脑袋搬家,甚至诛灭九族。所谓伴君如伴虎,在进谏上便可见一斑。如果逆龙鳞的后果不是这么严重,以死进谏的铮臣也就不会千古流芳了。
李世民是一个文采卓然的人。一个中秋之夜,李世民大宴群臣,诗兴大发的他即席挥毫,赋得一首宫本诗。兴头儿上的李世民命大臣们奉和,最先被点到的是虞世南。虞世南当众毫不掩饰地说:“陛下的大作果然不同凡响,刻意求工,神采飞扬,但诗的内容却不高雅,为臣实在不敢奉和,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更甚’,臣担心此诗传出宫去,天下争相模仿,浮华之风席卷而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因此,臣不敢遵命。”
正在自鸣得意的李世民被虞世南当着无数大臣的面儿泼了一盆冷水,当时的难堪可想而知,可是他能及时反省自己。他知道虞世南的话很有道理,天下太平,不能不居安思危,盛宴歌将会挥霍民脂民膏,多少个朝代的败亡正是源于奢华。沉默片刻的李世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虞世南进行了奖励。
有一次,李世民乘坐小轿出游,一个卫兵不小心,脚下滑了一跤,无意中一把拉住了李世民的龙袍,险些把李世民拉下轿来。卫兵吓得魂不附体,大惊失色。李世民却宽和地说:“这里没有御史法官,不会问你的罪。”
而且告诫身边的人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触犯龙体在封建社会是大逆不道之事,按理是论死罪的,何况一个下贱的卫兵做出这等事来呢,此话感动得卫兵涕泪交流。对某些人的大度可能有着主观偏袒,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就体现了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博大。
李世民博大的胸襟开创了贞观时君主虚心听谏、臣下鲠议直言的一代新风,这在封建社会历史上是难能可贵的。为了求谏,唐李世民即位后做了三件事:一是诏令宰相人阁商议军国大事时,必须让谏官列席,以使谏官们对军国大政充分发表意见;二是三令五申,要求中书省、门下省“坚守直道”;三是重赏敢于进谏的官吏。这三件事目的都是为了鼓励各级官吏大胆进谏,发表意见。
为了达到求谏的目的,他放下架子,每当见人奏事,他都拿出亲切和蔼的神情。君明于上,臣自直于下,在唐李世民“恐人不言,导以使谏”
的鼓励下。朝廷上下,诤言直谏,蔚然成风。唐李世民对大多人的谏诤都能虚心接纳。唐李世民一方面迫切求谏。想把朝政治理好;一方面也想维护自己的尊严,两者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和矛盾。
李世民时常处在这两种矛盾的交锋之中,同时也是他性格中的“大”
与天性中的“小”的厮杀之中。早期的李世民总是能以他天空般辽阔的胸怀来接受臣下的批评,他深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的道理。当大臣们的谏诤言辞激烈,有切肤之痛时,李世民也时有大怒,但是他的博大还是占了上风。他在实际中也体会到自己的尊严是臣下进谏的一个障碍,对臣下说:“为君不易,为臣也难呀!”
他鼓励大臣从各个方面直言进谏,不要放过小事,他说:“凡大事皆起于小事,小事不做,大事又将不可救,社稷之危,皆系于此。”
他时刻从小处着手,让自己的胸怀更加博大。
李世民博大的胸怀在民族政策上更具王者风度,表现了居高临下,宽和仁厚的包容力。唐朝是中国多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历史阶段,而这一历史进程的开端,就是在李世民时期奠定的。李世民以泱泱大国的气势征服了周边国家,保持了边境地区的安宁,制止了少数民族贵族对人民的骚扰,恢复了同西域各族人民以及同中亚、西亚地区国家人民交往的通道。
更为可贵的是他能在战争结束以后,注意缓解民族间的矛盾,改善民族关系,促进了多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进程。
不炫耀自己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