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我可能挨不到孩子出生了。”她的眼神投影在深不见底的桃花潭深处。
“说什么傻话。”他不信,她这么美好,上天让她来到这个时代,一定不会让她走的 。
“是真的,你看见这桃花潭了么?”
“嗯。”
“潭底有个庞大的漩涡,我下去探过,天命哪天要我走,我可能就要纵身这潭底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其实她也不时代,斗转星移,她要是真天时地利人和能够跳下去的时候,会再次穿越到某个架空的年代,还是跟着诗仙太白去往大唐盛世,抑或是真的回到21世纪。
在她心里,她早已经把这里当成是家了,她的丈夫,孩子,她的朋友都在这里,她深爱着他们,不想离开他们。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够恨你了吧。”
“嗯。”
魂穿过来的短短几年,她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一样。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多想陪着他一起成长,陪他玩耍,陪他读书,看着他长大,成家,娶妻生子。她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们的相遇是世间男女所最不能接受的开始吧,可是偏偏这样的时候他们碰见了。
她也曾暗自为他的神情所感动,可是彼时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月煜城。她没有办法接受另一份真情,她不想伤害他。她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希望他振作起来,不要再像往日那般颓废,丧失自我了。
“如果哪天我走了,阿齐,答应我,不要再颓废下去了,好吗?”
他在她身后低头不语,他心里的话在他日后的举动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她的爱想必是到了极致的,他的爱是无私的,是完全去付出的,他从没有想过要她回报他什么。
这段最好的黄金岁月,能和姑苏齐认识,好事也罢,孽缘也罢,认识就是认识了,走到今天,他们之间虽然不是爱情,却比友情更深厚。他们也曾共同历经生死,有过误会,有过不解,有过怨恨,最终能够平静的站在这里,看着这一汪桃花潭水。
她轻轻地念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阿齐赠我情。”明明是悲戚的气氛,她却是硬要篡改诗句。这首诗他刚才已经在青庐的墙上见过了。
他笑笑,回去吧,璃月。
她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上了马车。他一路驾车极稳,生怕颠着她肚里的孩子,她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这辈子,姑苏齐,我慕容璃月欠你的,如果有来世,愿彼此没有历史,重头来过吧。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了,她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她的身子每天愈发的沉了。月煜城干脆把奏章全带到望月楼去批,恨不得一睁开眼就看到她,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最近越发的困了,整天整天都在睡觉。那么安静,月煜城没来由的担心,她睡着了,就不再醒来了,又总在心里责怪自己,想这些不吉利的。
这个孩子耗了她太多心力,她越发不能控制这幅躯体了,她原以为真正的慕容璃月还在这幅躯体里面,现在看来她已经走了。她想要醒来,她明明听见月煜城在他旁边说话办公,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总是很难醒来。
她的灵魂太累了,她好怕自己挨不到生产那天,就算上苍要抽离她,要让她走,她也祈祷上苍,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能带给月煜城生命的希望,能让他好好活着,做一个英明的帝王,不要因为这点儿女情长就舍生忘死,就忘了黎明百姓和江山社稷。
姑苏齐每天守在门外,不吃不喝,只要她哪天昏睡一整天,他就一天守在门外,像发了疯一样。他对慕容璃月的爱已经到了某个地步了,月煜城也很震撼,这个男人对慕容璃月的爱并不比自己少。月煜城每日见他也不再仇视他,偶尔她醒了,月煜城也会让他进来看看慕容璃月。
汪伦老先生在庐山等了慕容璃月半年,这大半年,小姑娘再也没有来过。她怎么了,他一个不属于凡俗的人,也下不了山。只能在青庐等着她。
今日天空下起了四百年前的那场星星雨,紫色的烟雾弥漫了桃花潭的上空。小姑娘要是再不来,恐怕这命运是躲不掉了,他叹了口气,哎,缘来都是命运吧。
沉睡多天的慕容璃月,终于被彻骨的疼痛惊醒,她的意识告诉自己她要生了,她一定要挺住啊,不能休克,过于疼痛会使得她的灵魂出窍的,她绝对不离开这幅身体。产婆和御医忙来忙去,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就是出不来。她太疼了,月煜城在门外急的要冲进去,姑苏齐面无表情的站着,他知道,也许今天就是她最后的时机了。
产房外两个沉默无语的男人,都怀揣内心的疼痛和焦急,安静的等待。
产婆惊呼,不得了了,皇后娘娘血崩了,快止血,快止血。
月煜城再也等不了了,他推开门,门里的景象吓坏了他,他的璃月浑身是血,产婆问他要孩子还是保住大人。他想都没想,不要孩子,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可以不要孩子 ,也不要看她这样,他的心像是被针尖密密麻麻的刺过,疼痛来得太绵密了,他承受不住。
她在他怀里抽搐,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孩子……孩子是我……留给你的一切,我可能要……要走了,城……”
他的眼泪像她的血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疯狂的喊她的名字,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闭上眼睛前,孩子响亮的哭声震彻了月国皇宫的上空。
“是个皇子,恭喜皇上。”产婆急着讨赏,却被月煜城呵斥,给我滚。
他的璃月就这样没了么,不可能,他不准她走,她就哪儿也不准去。早知道这个孩子会让她失去生命,说什么他也不要孩子。
姑苏齐从外面听到里面,慕容璃月应该是生产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他都听到了。产婆被月煜城训斥的诚惶诚恐的退了出来。姑苏齐忙拎了一个产婆问,里面怎么了,璃月怎么了。产婆吓得说不上话来,娘娘她 娘娘她没了。
姑苏齐飞奔进房里,血腥气浓的呛人,她的身上像是倒在了血泊中,他的眼泪早就留在了心里,这个时候不是哭的时候。
他从月煜城手里夺过慕容璃月渐渐冰冷的躯体,今夜有星星雨,他带她去庐山,一定还有希望的。月煜城跟在姑苏齐后面,两个男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件共同的事团结在一起,因为他们都爱这个已经闭上眼睛的女人。
桃花潭边,汪伦老先生等待已久。远处两个年轻男人,一路飞奔,怀中的女人已经气息全无。谁都不能确定将要发生些什么。
“先生,救救璃月吧,求您了。”姑苏齐跪在地上,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诚恳的求过别人,只要能救慕容璃月的命,哪怕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月煜城也跪了下来,“先生,您一定要救她,她不光是我的妻子,她还是天下百姓的信仰,天下不能没有她,我也不能失去她。”两个成年男人的恳求,感天动地,汪伦活了这五百年也算是值了,见过这么多奇人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