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季开学的时间到了，达才的五个孩子的学费又是一项不小的开支，交粮的钱被村里截去完成农业税、村提留款等各项任务。厚莲总是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大声骂达才没有本事挣钱。连几个小孩上学的费用都拿不出来。达才低头不语，只会挨骂，不敢与厚莲对骂，孩子们也劝不止。
兰妮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主动提出退学，并对妈妈说：“你别再骂爸爸了，我不上学了，家里就少负担一个学生的学钱；我还可以帮你们做点农活，放牛也需要一个人。你们要是别偷我二爹的猪，别赔他家五百元，我们交学费的钱用不完的。妈，你只怪我爸，你也应该检讨你自己的过错，别光责骂别人。”紧接着就没有上学了。
厚莲听了兰妮的一席话认为是揭了她的短，伸手打她，可是还是舍不得打女儿。邻居付开支问：“兰妮，你怎么不上学了，你妈儿子多，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舍不得花钱让你多上几年学。”
兰妮只是谦虚的回答：“我家没有钱供应五个孩子读书，我不上学了。”
有的邻居听见了这话，骂达才夫妇重男轻女；有的邻居骂达才因为偷猪赔钱，而无钱供应学生，坑害了兰妮不得上学；有的人骂达才、厚莲两口子是从钱眼里冒出来的，根本不是他们的父母亲生出来的。
这年的稻子熟的早，到了中秋节时，稻子也收完了，留着吃的口粮也都晒干了穴在家里，中秋前后天干物燥，没有一点湿稻子。
达运的门前有几棵柿子树，结的果实还大还多。柿子这种果子不同于其它水果，即使是熟了也不能直接吃，直接吃，不但不甜，反而是非常的涩嘴。根本不能吃，必须通过技术加工。农村人对于柿子的加工技术只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烘柿子”，这是指把柿子放在缸里码好，用烧香敬神的那种香，点着放在柿子缸里，用碗装满砂或粮食放在缸里，把着火的香插在碗里，然后用木的或其它材质的盖，盖好缸，用香火烟薰的方法，直到把柿子薰到晶莹剔透，软绵红甜；第二种技术是“水暖柿子”就是把柿子放在摄氏四十度的温水缸里，保持衡温三十个小时左右，两个小时用手搅水一次，旨在把水温均匀。缸的四周围上稻壳，有火星即可，不需要形成大火或火苗，保持冒烟就行。只要达到这个情况，三十个小时左右出缸的水暧柿子，脆甜可口。达运家采用了水暖技术。达运家暖柿子的缸放在厨房。厨房的锅灶门口放一些烧饭用的柴草，还站着放了几捆高梁杆，上面还有很多秫叶，都是干燥的可燃物。
八月十四日的上午，达运、茂叶、爱华同本庄的其他人一起上街赶集。买肉、衣服等佳节用品，都是欢欢喜喜的走了。女孩子手拉着手带着灿烂的笑脸走着；男孩子你追我撵，打打闹闹的嬉戏着跑到集上去的；大人们迈着稳健的步子，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及猪、牛副业的收入走着赶集。华丽是自愿留在家里看着水温，用手搅温水暖柿子，而没有去赶集。她看见大伯家的人没有去赶集，知道他家没有钱买东西，大妈刚才还在家门口溜达，大伯还在担水。
十点钟左右，华丽到村西边的菜园里弄点新鲜青菜回来，等到中午爸妈回来煮肉吃，包饺子。不幸的是她刚走到菜园，南风风力加大，把柿子水缸周围的带火的稻壳子掀到与灶门口的烧柴连着，很快燃着。顺着高梁杆的叶子着上了厨房顶，演变成了火灾。庄上的老人小孩都惊恐的乱叫：“救火啊，华丽的厨房着火了。”听到呼救声，华丽回头望去，果然灾情降到自己家。她哭着往家里跑，慌张的摔了几个跟头，腿被坑出了血，她顾不上疼，继续跑。看到一些老人、小孩有人往房子上泼水。但是在下面往上面泼水，下边救火人的衣服也泼湿了，不解决根本问题。还是一位八十多岁的邻居韦大爷提醒华丽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要是有男劳动力上去把抹角房子的柴草扒开，别让火连着烧了堂屋，我上不去。”他又指挥说：“把堂屋的搬得动的东西救出来，减少损失，能救多少救多少。”
华丽想起大伯在家。其实在众人吆喝救火时，达才和厚莲就看到火灾了，他们故意在自己的院里偷看着火情。火着的越大他们越高兴，厚莲还偷着说：“要是刮西风多好，等烧到达运的堂屋时，把火苗吹到达富的房子上，连他家一起烧光更好看，我更高兴；反正咱家也不与老三的房子连着，还有二丈远的距离，也烧不着咱的房子，也连不到火苗，达运的厨房抹角屋连着堂屋，这次不免烧光。”她说着还用脚尖地轻轻动弹幸灾乐祸。
天干，火势发展得很快，火苗几丈高，浓烟滚滚，几里地远就能看见火烟。大火在风的吹动下胡乱摆动。烤得地面上的人几乎不敢近前，但是邻居们还是奋不顾身的进屋抢出东西，减少达运家的损失。
华丽还未进过道门就喊：“大伯，快给我救火，我的厨房着火了，你上去把抹角房的草扒开，就不会连着堂屋一起烧毁，那里面还有我全家人的口粮，大伯我求你了，”说着她向大伯跪下又磕头。
达才看看厚莲的表情狠凶恶，制止他去救火。就慢慢的语调说：“给你救火你给我多少钱？给两千元钱，还得现钱，我才去给你救火，少了免谈。那是担危险的，从房子上摔下来，掉到火里会烧死的。”
厚莲也用手指点下巴说：“你爸爱管闲事，为你二爹说话，这回你咋不去请你二爹解决你的问题？你爸帮他，他不帮你爸，不够义气。”
华丽急得哭着说：“我二爹全家也去赶集了。”
“都是有钱人，都得烧，烧穷的和我一样没有钱，就不上街了；反正我不管，你的堂屋距离我的堂屋有两丈远，也连不着我的房子。”厚莲恶狠狠地说，还未等华丽说完，厚莲就抢过话茬。
可怜的华丽看着也指望不上达才，从地上一跃而起往自己家跑去。可是火已经连燃了堂屋，正在吞噬着里面的粮食穴子及所有搬不动的东西，无一幸免。邻庄的人也来救火，都是老弱和小孩，他们只能奋不顾身地抢出来衣服等轻量的东西，可恶的大火在风的作用下左右乱摆，真的危险连着达富的房子，有人愤恨的说：“老天爷瞎了眼，今天要是刮的大北风，达才肯定出来扒华丽抹角的房子的柴草，华丽的堂屋可以幸免。”
达才、厚莲不停的伸头探望，并拍手乐笑，还与达才击掌取悦。
厚莲望达才的脸笑笑说：“老二、老三家都遭了灾，看起来你爹的坟向埋的对咱家有利，咱们家没有灾祸，还是我的娘家亲戚对咱好。”厚莲又说一遍：“他两家都不吉利，遭了灾，咱该发达，爹的坟向对咱有利。”她幸灾乐祸地重复着说。
华丽几次哭昏过去，都是众人捏鼻子喊着“华丽、华丽”才醒过来。
人们没有办法，看着无情的大火烧毁了华丽的堂屋，只剩下烧黑的土墙和火灰，稻穴子里的稻子还冒着烟，梁檩全塌了，还冒着火苗和烟。众人流着泪水，无可奈何。因为第二天是中秋节，壮劳力都赶集了。
达才、厚莲偷着说：“看达运和茂叶赶集回来看见房子、财产烧毁的情景是啥表现。”他俩说罢笑笑，还手舞足蹈地乐个不停。
有人提议说：“达运回来接受不了现实，快派与他家关系密切的人在街上或路上找着劝达运和茂叶，免得他们想不开，在赶集的路上宽宽他俩的心。特别是茂叶，女人心细，遇上大的灾难就往绝路想，找不到解决措施，更是要细细地做她们的思想工作，要有信心重振家业，共渡难关。”
达运一家三口人赶集回来。在众多好心邻居的安慰的状态里回看到了已经烧毁的家，在好心人劝慰下有思想准备，情绪不算太激动。谁也没有痛哭或责怪华丽，只有华丽自己感到对不起父母亲和姐姐，她跪地抱住父亲的腿哭着说：“爸爸，你打我吧，我没有看好家，火灾烧毁全家的口粮，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你打我，”她拉着父亲手往自己头上打。
达运还是揉了揉泪水把华丽拉起，望着她说：“爸不打你，爸舍不得打你，只要我的女儿好好的，没有烧伤，爸不操真心，不着急，房子烧了再建；粮食烧了明年再产。只要人好好的有双手能劳动，都可以恢复，爸爸的心态很好，能接受现实，受得了打击，这个困难打不倒我，打不倒咱全家。只要我的女儿好好的，没有烧伤，我垮不了。”达运两次强调说。
华丽也擦干了泪水，一家四口合抱在一起，由达运领头说一遍：“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再建房子，决不灰心，不责怪华丽，”他们又共同重复一遍。不过，华丽还是自觉内疚，最后五个字说的没有她的父母及姐姐的话音响亮。她还是抹不去对父母和姐姐的愧疚感。
达运还向来参加救火，和从堂房里住外救出东西的邻居逐一鞠躬致谢，对他们见火灾来临，奋不顾身的救灾精神感谢。
华丽忍不住还是对爸爸说了她去请大伯、大妈来救火遭拒绝，并要二千元工钱的事。他心平气和的对女儿说：“不管他，这种人不救火很正常。”
然而同达运在路上偶遇的一个远房小叔，在一旁也听到了华丽的话，他心平气和地去问达才：“大侄儿，达运的房子失火，华丽来求你救火，你怎么不去，常言道水无无情，你与达运是亲兄弟，还要求救火得出二千元钱你们才肯去，否则免谈。你够当大哥大伯的资格吗？人家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都来了，你不去。”小叔站着与达才说话。他不给叔搬凳坐。
达才毫不掩饰自己观点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爱管闲事，给他家救火不是我的义务，给价钱高了我去救火，不给钱，我不去给他救火也不犯法。”达才也不给小叔面子，还与他对着吵。
厚莲接过话说：“她家用着我了，就来求我，早搞哪去了。每逢事都能帮着达富打我们。”小叔听了达才夫妇的话，啥也不说，揉揉眼睛走了。
兰妮在外面放牛回来也和达才夫妇吵架说：“我在外放牛，就听见来帮我三爹救火的人，都在骂你俩在家都不去救火，你们比水火还无情，连另姓的人都不如，我就为你俩感到耻辱。”她边说边擦眼泪。
达才把棍子拿到手里想打她，但还是没有舍得打下去。只是说：“这妮子总是给你自己的父母亲过不去，事事都帮着你三爹，二爹说话，不像我的亲女儿，明天你去和你三爹或二爹一家过日子，我不叫你给当妞了。”
几天后，大家都有的兑茅草，有的兑檩，有的对高梁杆，等实物，全庄都出人力，在原有的土墙上重新盖起了房子，一间也不少。邻居还自发的捐献粮食，保证吃过明年秋粮季节，决不让达运一家人饿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