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分别之后,夏瓦什和鲁斯坦姆就率军来迎战阿夫拉西亚伯。他们逶迤前行,直来到巴尔赫,敌军兵士也向阿夫拉西亚伯报告夏瓦什及鲁斯坦姆率重兵来战。土兰国王马上命卡西务前去迎战。两军就在巴尔赫城下展开一场凶杀恶斗。双方直厮杀了三天,到第四天夏瓦什大军攻陷巴尔赫城。于是他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卡乌斯报捷。
我军士气高涨,已克巴尔赫城,完全仰仗天下之王我主的威名,现在我方大军已列阵阿姆河岸,天下都在我的头盔的闪光下面。
阿夫拉西亚伯因夏瓦什获胜而万分震怒。他召集文武群臣商讨万全之策。这一晚,他睡下时就心神不宁,到夜已近半,他忽然大叫一声,跌下床来。左右闻声急忙赶来观看,卡西务也来到哥哥身边,只见他还全身颤抖,忙问经过情由。阿夫拉西亚伯神情甫定之后,开口说道:“我做了一场噩梦,令我心惊胆战。我看到一片野地到处是蛇,天上地下弥漫着灰尘。我的帐篷就设在这片地里,四周被威武的大军包围,忽然一阵大风起处,我的战旗折断,帐篷被掀翻,伊朗大队军马向我扑来,他们把我拉下宝座,绑住双手,拉我去见卡乌斯。卡乌斯左右有一年轻人,生得面如满月,神采奕奕,他扑上前将我抓住,只一刀就把我斩为两段,我呻吟半晌就大叫一声醒来了。”
于是,左右请来星相家及贤臣智士给他圆梦。智士们请求恕他们直言,然后说道,伊朗无数大军是由他们的英勇的王子统帅的,而王子又有能征善战的人辅佐。因此劝他不要与伊朗王子作战,否则就会一败涂地,最后只能落得个城毁人亡。阿夫拉西亚伯听后心慌意乱,无心恋战,有意言和。他决意把被伊朗占了的国土划归伊朗,从此永罢干戈,以消灾避祸。于是卡西务就带上阿拉伯良马,印度的钢刀,镶金的宝剑,宝石王冠和一百峰满载的骆驼以及男女奴婢一干人等启程,一直来到阿姆河边。先派使者通报夏瓦什,然后乘船过河,来到巴尔赫城。夏瓦什对他以礼相迎,好言劝慰,并请他坐在自己身边。卡西务呈上礼品后就把阿夫拉西亚伯的求和之事告诉夏瓦什和鲁斯坦姆。鲁斯坦姆命他七天之后听候回音,于是自己就屏退左右与夏瓦什单独商议对策。他们议定要阿夫拉西亚伯派出自己的亲属做人质,以消除误会,并要土兰退出侵占伊朗的国土,撤军回土兰本土。阿夫拉西亚伯接受了这两项条件。他选了一百名亲属做人质,退还了侵占伊朗的城池。等这一切都已实行时,鲁斯坦姆执夏瓦什的手书一封去见国王卡乌斯。卡乌斯看完信后大怒,对他们的处置感到十分气愤。他申斥了鲁斯坦姆一通。鲁斯坦姆千言万语也平息不了国王胸中的怒气。卡乌斯后来甚至认为事情这样处置完全是出自鲁斯坦姆的主意,责怪他贪图安逸。
这全是你给他出的主意,把仇恨从他心中一笔勾销,你不过是贪图安逸,却不想为国王和江山增添荣誉。小有所得,你就心满意足,眼前的争战全然不顾。
他下令撤换鲁斯坦姆,把图斯派赴前线,鲁斯坦姆满腔愤怒,一气之下离开卡乌斯到锡斯坦去了。这里卡乌斯又写信给夏瓦什责备他:
你时时厮混在美女群中,终于耽于逸乐逃避战争。
他命令夏瓦什毁弃前约,把人质押解到伊朗宫廷,同时也把他本人召回。
夏瓦什得知父亲书信内容以及他父亲对鲁斯坦姆发怒,并派图斯来代替自己,心中愤怒异常。他想一百名做人质的勇士都是阿夫拉西亚伯的亲人。要是按照父亲的旨意,把这一干人等解往伊朗宫廷,他父亲会下令绞死他们。要是撕毁约定,与土兰重开战端,土兰人会谴责我们,世人也会讥笑我们言而无信,真主也会怪罪这不义之举的。要是把军队交给图斯,回去见父亲,那时父亲与苏达贝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夏瓦什忧心忡忡,召集帐下文臣武士,共议此事,他自叹命运不济,不由得回忆起往事来:
对他们把不济的命运埋怨,每时每刻都给我带来重重灾难,父王对我是那样体贴温存,像棵大树硕果累累,枝叶成阴。但苏达贝却迷住了他的心窍,她好似一服强使人吞下的毒药,她那后宫变成了我的监牢,命运夺走了我的喜悦和欢笑。
他既不想背弃前约,重启战端,也不想回去晋见父亲,只想找一个地方隐遁起来:
我想在世上觅地安身,避开卡乌斯蛰居隐遁。
他下令把所有的人质及贡品都退还阿夫拉西亚伯,并把前后情由通知他。勇士们力劝他不要放弃王位,但他一概不听,并且写信给阿夫拉西亚伯,表示自己矢守约定:
罢兵言和完全是由我作主,你得了实惠,我承受了痛苦。
我对你并没有背弃双方约定,虽然,我再不能把王位继承。
他要求阿夫拉西亚伯能让出一条路来,让他到一个安宁的地方,好不受他父亲的指责,去休息一些时间。阿夫拉西亚伯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心中甚为不快。他和将军皮兰商议对策,皮兰盛赞夏瓦什博学多才,为人正直,忠厚老实,不毁前约。他以为国王应在国内给他一角之地,而且要对他好言劝慰,以礼相待。待日后卡乌斯死去,夏瓦什继承王位,这两个国家岂不都归阿夫拉西亚伯所有了吗?阿夫拉西亚伯闻言大喜,修书一封给夏瓦什,信中对他父王如此苛刻表示遗憾,并好言劝勉他说:
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父亲就是要使孩子事事遂心,军马城池金银财宝一概归你,到我这里还说什么觅地隐居。
等那信送到夏瓦什手中,他是又喜又忧。敌人虽然表面亲热,但总会怀有敌意的。后来他给父亲写了一封充满怨尤的书信,然后洒泪渡过阿姆河。这边早有皮兰率大队人马,带来翡翠宝座、锦旗彩帐和一百匹骏马浩浩荡荡前来接风。皮兰和他拥抱亲吻表示欢迎。夏瓦什见这热烈欢迎,心中甚是高兴。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就离开伊朗,内心里泛起思念祖国之情,不觉又悲从中来,郁郁寡欢。皮兰见他闷闷不乐就向他表示自己及阿夫拉西亚伯对他的欢迎之意:
切莫辜负阿夫拉西亚伯的好意,也不要匆匆忙忙觅地隐居,这儿的一切都奉献给你,愿你在此生活得安适满意。
夏瓦什听了皮兰的话心中稍安,面现欢悦之色:
他们席地而坐开怀畅饮;夏瓦什好似晚辈,皮兰犹如父亲。
酒筵已罢,他们又兴高采烈地登程出发,途中不作停留,阿夫拉西亚伯早从对面徒步来迎。夏瓦什一见他来,翻身下马,他们彼此施礼拥抱亲吻。这番和解之后,阿夫拉西亚伯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他对夏瓦什厚礼相待。命人收拾一座大殿,铺上绣金线的地毯,安放好黄金宝座,请夏瓦什在殿内安歇。随后,又大摆筵席,隆重庆祝。次日一早,又送来许多礼品,转眼高高兴兴过了七天。忽然一日,阿夫拉西亚伯想打马球,他与夏瓦什同去野外玩球,直玩得日落平西才尽兴而归。阿夫拉西亚伯见夏瓦什儒雅英俊,心中越发钦敬钟爱,又送去许多礼品,劝勉备至,每天陪他寻欢作乐,把别人都不放到心上了。
大王无论是忧是喜,夏瓦什总是左右不离。
光阴荏苒,倏忽一年有余。一天,皮兰与夏瓦什闲谈,他说现在除夏瓦什一人以外,国王一概抛到脑后:
要知道,你好比是他的灿烂的春天,是他的赏心美景,你能拂去他的愁颜。
皮兰又对他说,你是卡乌斯之子,学会了全身的武艺,你父亲已到风烛残年,而你风华正茂,你不应拒绝继承基扬家族的王位。
你没有兄弟姐妹,也未娶妻,像一枝独秀,点缀在园圃草地;你要娶一位与你匹配的妻子,对伊朗的忧虑也不必永系心底。
他还说,国王及卡西务各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本人有四个女儿,这些姑娘都任你挑选。他的大女儿叫贾丽丽,在这些姑娘中更是人品不俗,姿色出众。你就选上一个吧。夏瓦什果然选中了皮兰的这个女儿。他说:
众女之中我选上了贾丽丽,我愿与您结亲,永作翁婿。
皮兰高高兴兴回家备办贾丽丽的婚事去了。
他把女儿盛装打扮,到晚间送到大王面前。
夏瓦什在阿夫拉西亚伯宫廷的地位日益提高。又过了一段时日,有一天皮兰对他说,你可知道,国王因有你在他宫廷而感到十分荣幸:
你都成了他的明澈的心灵,他的聪明、智慧、力量和生命。你要是能和他家结亲联姻,你的地位就会步步高升。
虽然你娶了我的女儿,可是我为你日后前程着想,你最好娶一个国王的亲生女儿为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的女儿中就属法兰吉斯生得美丽,心地善良。你如有意,此事我可向国王陛下提出,安排你和法兰吉斯成亲。夏瓦什品德高尚,心地纯洁,他不想伤贾丽丽的心,所以他没有同意,他回答道:
我已经和贾丽丽结为伴侣,再不对任何人怀有情意,我不要地位,也不要官阶,不爱骄阳,也不慕皎月,我们白头偕老,祸福与共,我一心爱她,不管什么事情发生。
但皮兰劝他不必担心贾丽丽会不满。由于他一再苦劝,夏瓦什也只好同意了。他对皮兰说:“我现在远离伊朗,见不到我父亲及鲁斯坦姆和众位勇士。我就把土兰作为自己的家,在这里招为驸马了。”
皮兰忙找到阿夫拉西亚伯代他向阿夫拉西亚伯的女儿求婚。阿夫拉西亚伯开始犹豫不定,他推说星相家曾经警告过他,不要使基扬家族与土兰人结亲,以免这两族结亲产生后代,因此没有答应皮兰提出的要求。但皮兰说星相术士的话只不过是无稽之谈,终于使他同意把法兰吉斯嫁给夏瓦什。皮兰高兴而归,他告诉夏瓦什只等成亲。夏瓦什因又要娶亲而内心惭愧,因为他的纯洁的心意识到这是对贾丽丽的不忠。
夏瓦什内心充满痛苦,他感到没颜面再见皮兰,他是皮兰的女婿,娶他的女儿为妻,他俩情投意合,形影不离。
皮兰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他的夫人古尔沙赫尔,于是她就备办了黄宝石的茶盘,翡翠的酒杯,凤冠耳环,以及六十峰披着金丝缎的骆驼。此外还有黄金宝座,黄缎绣鞋,一百盘香料,一百盘藏红花,以及三百名使女,个个头戴金丝锦帽,全都坐在铺了金丝缎的驮篮里,一齐送给法兰吉斯,又过了数日:
依照仪礼护送姑娘出嫁,一切礼仪全按成规定法。
他们把法兰吉斯领来见夏瓦什,他们二人亲如日月一样。全国百姓大摆酒宴,开怀痛饮,欢庆了七天。
光阴荏苒,转眼经年,个个遂顺,国泰民安。
阿夫拉西亚伯把直到中国边境的一大片国土划归夏瓦什治理,夏瓦什高高兴兴地带了法兰吉斯和皮兰去了。他们来到一个一面依山一面濒海的去处,见那里适于修建亭台楼宇,就下令营造宏伟华丽的宫殿。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敷设了地下管道,建造了一片举世无双的宫殿,既巍峨壮观,又清幽宁静。一天夏瓦什随皮兰去看宫殿,见已修筑完工,他回到住处,召来星相术士,请他们观察这片楼宇的风水,对他的前程命运主何凶吉。星相术士们看出这片建筑风水不好。夏瓦什心中闷闷不乐,担心此后会发生什么凶险。他把这番心事对皮兰透露了,他说看来这片楼宇建筑和这块肥沃的田地也许要落到别人手里,自己就无缘享受了。皮兰用好言安慰他一番。皮兰回到都城时就对阿夫拉西亚伯提起这片宫殿。阿夫拉西亚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甚是高兴。他把皮兰的话都告诉了卡西务,他派卡西务到夏瓦什那里看看那片宫殿:
你去看一看他的王冠,还有那翡翠象牙的宝座,他在生满荆棘的不毛之地,创造了城市和热闹的生活。
他嘱咐卡西务对夏瓦什要尊敬有礼。在大臣面前对他要十分尊重,要赞扬他,宣扬他的名声。
卡西务记住了阿夫拉西亚伯的嘱咐,带上礼品启程了。夏瓦什闻讯赶来迎接,他们彼此拥抱施礼,然后到殿中畅叙。稍过片刻,卡西务又参见法兰吉斯,见她坐在象牙宝座里,雍容端庄。卡西务表面上亲热,可是内心里却泛起一股妒恨:
他心里思量,就这样过去一年,夏瓦什目中无人骄傲自满,坐宝座、建宫殿,俨然是一国之主,有宝库有国土有人马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