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叶亭见他中年人驾车走了,忙将木柴晾在一边。他冲出大街,奔行了一阵,见路边有一家马行,依稀便是刚才给那个中年人提供马车的地方。
他不及多想,冲进了马行。那马行的后院里,有一名汉子正拿起木刷,旁边放着一个水桶,费心地给一匹骨骼坚实的棕毛大马刷洗毛皮。
在这汉子身后的马槽上,又有一群高头大马在低头吃着草料。它们似乎吃得很是开心,不时扬起头来,高兴地嘶叫几声。
巴叶亭在马槽上选了一匹肉肥膘满的骏马,又向那洗马的汉子扔过去一两白银。他向那汉子说道:
“我是营中的军士,此刻是在奉命追捕他人。你的这匹马,我要租用一天,傍晚之前我会还回来。”
他纵身跨上马背,出了马行后,选了一条近道,一路猛追。好在那中年富商走得不快,巴叶亭追出两条街后,已望见了那中年人的马车。
又往前骑行了一阵,路边出现了一个打铁铺。这家打铁铺的主人,正是易莺口中所说的焦铁匠。
上次在上官端的府上,易莺提到了说媒一事。当时巴叶亭推辞了,事后他悄悄向上官端询问。经过上官端的指点,他曾偷偷来到铁匠铺外,远远地观察过焦玉兰。
这焦玉兰面容清秀,习于劳苦,在铺子里麻利地帮着焦铁匠做事,果然是个勤劳质朴的贤惠女子。
巴叶亭思前想后,虽觉她优点甚多,但总感觉他与焦玉兰之间,似乎隐隐存在了一条鸿沟。这鸿沟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已决意要将婚配之事就此搁置一旁。
这时巴叶亭途径打铁铺,目光便顺着向铁铺里望去。只见铺子里放满了锄头、镰刀等铁器,天气虽然转寒,焦铁匠却身穿一件单衣,手臂上抡着一把大锤,将一柄生锈的劈柴刀敲击得火星四溅。
那焦玉兰正守在炉灶前,将一头乌黑的秀发向脑后束扎着,拉扯起风箱,将灶里的火焰烧得更加熊旺。
巴叶亭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坚定的目光,心知焦玉兰身形虽然纤瘦,骨子里却分明有一股竹枝般不惧困苦的韧性。
“日后她嫁作他人妇,定然会是一名勤俭持家的好帮手!”
巴叶亭的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但他很快像风吹柳絮般将这个念头拂到一边,扭转了头,专心致志地盯望着前面的马车。
在路人穿梭进出的拱形城门口,他和那富商隔了十多丈的距离,颠颠晃晃地出了潭州城。
出城不久,那中年人的马车便加快了速度,一路疾驰,向南方奔行了十来里路。在一个岔道口上,那马车调转了方向,折道向东面行去。潭州城的东方,几百里外便是南唐李璟的地界。
在侯方的笔记中,曾提到上官端暗通南唐奸细。巴叶亭想到了这一节,更不肯随意放过这辆马车。他如一只凶狠的鬣狗,在青山绵亘的山岭间,紧追着自己的猎物不放。
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山林,巴叶亭见道路两旁全是千奇百怪的石林松树,四周又没有山民居住,荒野寂寂。他随手从身上撕下一块碎布,蒙在了脸上。他催动马匹,旋风般赶到那辆马车旁侧,与它并驾齐驱。
那中年富商听到车旁有动静,探首往这边望来。待见到一个农夫模样的蒙面汉子靠近,心知情形不善,扬起手来,从宽大的绣袍里射出了一支袖箭。
巴叶亭早有防备,他用两脚勾住所乘马匹的脖子,手拉缰绳,身躯压向地面,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暗器。然后他抽出贴身携带的短刀,用刀背在那中年人的额头上重重一敲。那中年人猝不及防,当场扑倒在马车上。
巴叶亭跳上车辕,勒住了缰绳,将这辆马车在空无一人的僻静山道上停下。
他走进宽敞的车厢,割断了捆绑在那几个木箱子上的粗绳。
打开最上面的那个木箱一看,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珍贵的古玩字画。在另外几个木箱里,装着的也都是各种各样的珍奇异宝。它们有形似鹿角的红珊瑚,晶莹透亮的圆珍珠,白若羊脂的瓷玉瓶,翠似海藻的翡翠坠。在这些贵重物品外,箱子里还堆放着至少价值几千两的真金白银。
“真是个有钱的家伙!”
巴叶亭像捆牲口一样,将那中年人的两只脚绑到一起,又将他的两只手扭到背后,用绳子索缚起来。他又在这人的嘴里塞进去了一团棉布。
上官端与这人聊得时间并不长,假如他真的是在勾结外敌,最好的法子便是夹带密信。巴叶亭在这中年人身上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终于从他的怀里摸出了一封书信。
将信封打开来,巴叶亭见里面有一张纸笺,上面满是密集的笔墨小字。从书写的笔锋来看,正是出自上官端之手。
他将信纸展开,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饶是他下手杀害过两名南楚高官,处事稳重,到这时也不禁气得手臂颤抖,破口骂道:“好一个狼心贼子!”